第六十四章 飞翔（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文声晚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濒临爆炸的核弹一样，一切都绷在了毁灭的最后一条线上，仅仅是小幅度的动作也会让他疼得浑身颤抖。
“今天你就不用去学校了。”文陌鸢说道，她的眼睛下方有一圈厚重的黑眼圈。
“不，我必须去。”文声晚急切地想要知道胡音帘的状态，所以艰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昨天晚上姑姑没回家吗？”他又问道。
“是的。”文陌鸢将早饭推到文声晚面前，又说道，“你不要勉强自己。”
“我这算什么？”文声晚叹了口气，“胡音帘平时承受的疼痛远在我几倍之上。”
最终文陌鸢还是同意了文声晚去学校的请求。
但就当文声晚紧张地踏入教室的时候，他发现，胡音帘的课桌是空的，好像从来没有人坐过那里一样。
魏思媛或者说心岚因为工作原因没有来上学，所以除了沈蓉浦和自己，没有人在意胡音帘的缺席。
“今天胡音帘因为一些原因请假了。”这是卫老师的答复，他今天没有戴隐形眼镜，成熟风格的黑框眼镜下的眼睛格外冷静。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总会有自己的事情吧。”
而这样的答复一直持续了好几天，就连姑姑也不能给出有帮助的答案。
转眼间，胡音帘已经有一周没有来上学了，偶尔会有同学不经意地提起这个口碑不太好的女孩，但是注意力又马上被明星或者美食之类的其它话题给吸引走了。
中途心岚回来过一次，她非常担心胡音帘的问题，但是却很快就被助理拉走去参加综艺节目。
沈蓉浦发现了文声晚的异常，会隔三差五地送他一些蛋糕，但均被他以减肥为由而婉拒了。
渐渐的，文声晚感觉就连胡音帘画展的日子正逐步接近的事实都快被遗忘了。
文声晚一直等待着，等待着一切的转机。但是在这漫无止境的日子里，文声晚最后的耐心也被碾碎干净了。他有时会有立即冲进胡音帘的家里的冲动，有时也会彷徨到坐立不安。
他发现自己喘不过气了。
这种令人崩溃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胡音帘画展的前一天晚上。
那天晚上恰好雷大叔带着雷玥茗来家里做客，姑姑出席了前一个小时，后来临时接到电话又走了。
晚上九点半，四人终于开始了准备多时的晚餐。
“我去……这盘炒饭谁做的？”文声晚尝试性地吃了一口，顿时被齁得脸都绿了，抱着赴死的决心把饭咽下去，吐槽道。
“我做的。我说文声晚你是什么表情啊？很难吃吗？”雷玥茗不满地说道。
“我看你这玩意儿连猪都不会吃……”文声晚猛灌了一口水，急促地说道。
“你真的很不礼貌诶，味蕾有那么娇嫩吗？陌鸢，你来尝尝。”
文陌鸢看了一眼文声晚，用眼神询问他这盘炒饭到底味道如何，文声晚则用眼神告诫她千万不要尝试。
“你就尝尝嘛陌鸢，我又没有放毒药。”雷玥茗催促道。
文陌鸢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从文声晚盘子里舀起一个干硬的饭团，放进了嘴巴里。
“呸。”文陌鸢立即吐了出来，脸色跟文声晚一样变绿了。
“什么……”雷玥茗的表情表示她深受打击。
“雷玥茗你说实话，你到底加了多少盐？”雷大叔见状也只能出面以斥责的语气质问道。
“也没加多少……因为我不是经常做饭嘛，所以撒盐的时候一个不稳，把一瓶都倒进去了。”
“一瓶盐……姑娘，就算是八级地震，你也不见得会这么不稳吧。”文声晚摸了摸汗。
“其实不止盐啦，还有三大勺酱油。”
“怎么用那么多？”
“不是，你看这酱油不是用来提鲜的吗？我加多点难道不是让这盘炒饭保持鲜度吗？”
“酱油不是你这么用的姑娘！说，你还加了什么？”
“老干妈……”
“嗯……”文声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雷玥茗，你重新做一份。”好不容易缓过劲的文陌鸢气得嘴巴都歪了。
“啊？都这么晚了，要不就将就着吃了嘛。”
“将就不了！”文陌鸢的态度非常坚决。
“老爸……”雷玥茗用可怜的表情求助雷大叔。
“女儿，你的烹饪技术让我很失望，至少在现在，别叫我爸爸。”雷大叔满脸痛苦，“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教你做饭，但你看看你做出来的都是些什么放射性物质啊？”
“竟然说是放射性物质……好过分。”
四人半开玩笑地聊起天来，一份安稳祥和的样子。
文声晚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一旦和雷氏父女相处起来，总会有不少的乐子，能让他稍微放松一下内心。
就在led吸顶灯柔和的黄色光芒照射下，文声晚放在桌面的手机“叮咚”地响了一声，有人给他发消息了。
文声晚有些疑惑，这么晚，还会有谁来找他。
当他看向手机屏幕的时候，身体猛地一颤，愣住了。
信息的前缀名是胡音帘。
他拿起手机，紧张地点开了信息文件。
“文声晚，美好是存在的吧？”
这条信息给文声晚带来了强烈的不详感。
“你有什么烦恼吗？”文声晚发送自己的消息。
“爸爸应该是真的还爱着我吧？他总有一天会停止对我的折磨对吧？”
文声晚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现在经历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是真的。”文声晚肯定地写道。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为什么我会感觉那么虚幻？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我为什么会欺骗自己？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为什么我还没有感受到任何美好？”
“胡音帘？你没事吧？”
“其实这一切都是假的吧。包括我的痛苦，爸爸狰狞的表情，你的温柔，心岚的关心，这一切都是假的对吧。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我现在肯定还在爸妈离婚前的日子里，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对吧？”
“不是的。”
“你骗人，我眼前确实全部都是假象，人们虚伪的笑脸怎么看也不会是真的！”
“胡音帘，你冷静一点。”
“不，我很冷静，就在刚才，我妈妈才告诉我的。”
“你妈妈？你妈妈不是在其他城市吗？你怎么会见到她？”
“我见到她是事实，这一切都与距离无关！”
“无关？怎么可能无关？”
“她告诉我，现在我只是需要从噩梦中醒来，所有的痛苦都会消失。她就站在我的身边，抚摸着我的脸。”
“你的母亲就在你身边？”文声晚心里不祥的预感爆发了。
“对，还有我曾经养的那只猫，它在五年前死了，现在正活生生地站在妈妈的肩上呢。”
“胡音帘！那是幻觉！那是幻觉！那些才是假的！不要听它们的话！”文声晚突然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导致桌子差点翻了，雷玥茗辛苦做出来的失败品撒了满地。
“文声晚，怎么了？”文陌鸢也站了起来。
“哎，等等，那只猫飞走了？我看见它的背上长了小翅膀呢，它飞到楼下去了，这可是八楼啊，离我可远了。”
八楼？文声晚瞳孔大睁，他感觉体内有一个东西炸响，手指快速地戳动着，手机屏幕都快碎开了。
“胡音帘，你在哪里？！”
“我们小区的商务楼的天台上。哎，不给你说了，我去追我的猫了。”
“胡音帘！胡音帘！”
再也没有消息回应文声晚的呼喊了。
文声晚紧咬着牙，拨打胡音帘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该死！”文声晚再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快接啊！”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胡音帘！文声晚的鲜血变得滚烫如熔岩。
“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已……”
“对不起，您拨打的手……”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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