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赎罪者
下午，文声晚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用手搓着油腻的头发，向前看去。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体恤与蓝色百褶裙的女孩，标志性的苹果头让文声晚立刻意识到这是当红的少女偶像，魏思媛。
“魏思媛……”看着焦急奔跑的女孩，文声晚轻声叫道。
女孩停住了脚步，难以置信地看向文声晚。她深邃的眼眸里充满了担忧，但文声晚知道这不是为自己的。
“音帘呢？”果不其然，魏思媛开口就问道。
文声晚目光向一个病房看去。
魏思媛领会了文声晚的意思，向前走了一步，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又走了回来，双眼冷厉地看着文声晚。
“心岚，跑这么快干嘛？连口罩都没有带上。”一个拎着包的助理和两个看上去就是保镖的壮汉也跟了上来。
魏思媛完全没有搭理助理的意思，反而默默地直视文声晚。
“哦……原来如此……”文声晚拖长了声音说道，他并不是故意这样说话的，他一天没有睡觉吃饭了，只是喝了一些医院提供的水，现在可以感觉到生理上的疲惫，但心理上却抗拒着入眠，“你是来指责我的吗？”
“你说呢？文声晚？”魏思媛上前一步，质问道，“我叫你是帮助音帘，但你就这么帮助她吗？她差点死了啊！”
文声晚没有回答，平静地看着魏思媛。
助理对着两个壮汉使眼色，后者立即分开站在了魏思媛的身旁，以遮蔽这个偶像的面容。
“你还算是她的朋友吗？你都逼得她都跳楼了！文声晚，我问你，你是不是脑子被灌汤啦？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魏思媛气得尖声说道，这个偶像可能从来没有在公众环境下这么失态过吧。
文声晚呆滞地笑了起来，笑声就像是一只下蛋的母鸭。
“你还笑！你还笑！你难道没有羞耻心吗？你难道不知道你对胡音帘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你难道……”魏思媛终归还是偶像，就算在电视剧中扮演过腹黑的角色，但是话语还是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听上去就像是在发牢骚一样，甚至说到一半竟然卡住了，恐怕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文声晚继续笑着。
“Fuck!”一个纯正的英文脏字从魏思媛口中喷出，她也猛地扇了文声晚一巴掌。
随着一个清脆的响声，文声晚被魏思媛扇倒在地，动弹不得。
魏思媛愣住了，自己虽然做过肌肉训练，但是力气也不见得这么大啊？怎么一下子就放到了一个正处成长期的男性？
但事实上，连续的精神打击与睡眠摄取不足导致文声晚现在的身体状态早已和婴儿一样脆弱了，当然经不起任何人的一巴掌。
“心岚，算了，这里人太多了，万一被人听见了，对你的声誉影响不好。”助理拉住了魏思媛的手。
魏思媛抿着嘴，愤怒地瞪了倒在地上的文声晚一样，转身想要离去。
“哈哈……哈……哈哈哈……”一个少年绝望的笑声传进了魏思媛的耳里，她的额头青筋暴露，发现文声晚正靠在墙壁上仰天无力地笑着。
“你……”魏思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卯足了力气连续扇了文声晚好几个巴掌。
“啪！”
“啪！”
“啪！”
“啪！”
“啪！”
但是文声晚的笑声从来没有停止过，尽管他的嘴角已经被扇出了血。
“Shit！”魏思媛咬着牙，抡圆了手掌，就要给文声晚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助理突然叫了一声：“喂，你是什么人？”
两个壮汉也各自闷哼一声。
“啪。”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魏思媛举起的手腕，惊人的力气从那只手上传来，魏思媛根本动不了自己的右手。
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不管你是什么狗屁偶像，如果你敢再打他一下，我马上让你毁容。”
这也是一个女孩的声音，但是浓浓的杀气让魏思媛汗毛直立。
“松手！”那个女孩低吼道。
魏思媛偏过头，看到了一双与文声晚同色的黑色眸子，还有子弹般犀利的眼神。
她身体一颤，手上一丝力也没有了。
“哼！”黑色短发女孩冷哼一声，将魏思媛推开，上前蹲在低声笑着的少年面前，将自己的额头紧靠着后者的额头。
出奇的，少年渐渐安静了下来。
用手摸了摸文声晚衬衫上的血污与泥土，女孩冷冷地说道：“你还真是狼狈呢。”
“是啊……简直就不像一个人了。”文声晚苦笑着回答道。
“走吧，我们回家。”文陌鸢托着文声晚的肩膀，用力将他扶了起来。
“不……我还要在这里等着。”
“回家。”
“陌鸢……”
“回家！”
“好吧……我没有选择权对吧……”
“回家了。”文陌鸢轻轻地拍了拍文声晚的肩膀，道，“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这么多小时了，也该休息一下了。”
文声晚狰狞地笑了起来，但又倏地安静了。
“滚开。”文陌鸢抬起凌厉的双眼，盯着忿忿的魏思媛。
魏思媛眼神挣扎，最后选择不与这个浑身散发出危险气息的女孩进行冲突，于是撇着嘴带着身后的三人走远了。
“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该这么吼她。”文声晚低低地说道。
“我不管。她在打你，如果这里不是医院的话，我早就打回去了。”文陌鸢低垂着眼帘，轻声说道。
“这样做是不对的。”
“别说话。”文陌鸢斥责道，“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 * *
打开房门，熟悉的圣母油画映入眼帘，文陌鸢走向卫生间，而文声晚则一头倒在了自己的床上，看着衣服上的属于那个女孩的鲜血，文声晚歪着嘴笑了笑。
“笑什么啊你。”文陌鸢端起一个装满水的盆子放到床头柜上，然后用沾湿的毛巾轻轻地拭去文声晚脸上的污迹。
但是文陌鸢可能没怎么伺候过人，用毛巾的力度明显不对，她就像是刷鱼鳞一样狠狠地搓着文声晚的脸，导致后者疼得整个脸都皱了起来，脸颊上多了好几个红色的擦痕。
“我是不是力度用大了？”文陌鸢看了看已经有些发黑的毛巾，又将其放入了水盆里清理，轻声问道。
“没事，你用再大的力也没问题。”
“啧。”文陌鸢皱了皱眉，“你是想借我的手惩罚自己吗？”
“是的。”文声晚没有任何的掩饰，直接说了出来，“罪恶感这种东西啊……是我无法抵抗的。”
感受到文声晚的绝望，文陌鸢叹了口气，用手按在文声晚的额头上，很小声地说道：“这件事情你根本没有错。”
“有错。”文声晚手指紧紧地抓着被褥，“胡音帘的心理状态本来就已经如站在岌岌可危的悬崖之上，她明明有退路的，但是我从后面推了她一把，把她推下了悬崖。”
“她唯一的退路就是你给的，如果没有你，她现在一定还深陷在那个死循环里。”
“别扯淡了，跳楼就是我给她的退路？让她失去生活的希望就是我给她的退路？”文声晚偏过头，嗅着被褥上洗衣剂的清香，心里想着大概某人又把自己的被子洗了一遍。
“文声晚，我有直觉，事情会好起来的，你该放松一下了。”
“胡音帘……还没醒啊，我怎么可能睡觉呢？”文声晚喃喃道。
“喝杯水吧。”文陌鸢将一杯水递到了文声晚的手上，后者不假思索地喝了干净，虽然感到嘴巴里有些异味，但是也没有在意。
“陌鸢。”
“嗯？”
“掐死我吧。”
“做梦。”
“不，我是说真的，掐死我吧。”文声晚漠然地看着文陌鸢的手，眸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彩，“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啧，不可能。”文陌鸢看了看自己白皙的双手，冷冷地说道，“你还不能这么便宜地死掉。”
“那你随便用你想用的方法，或者用最残忍的方法，只要能杀死我，都没问题。”文声晚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你……”文陌鸢暴怒地看着文声晚。
“陌鸢，我求你，我们俩是亲人对吧，我用我们这十几年所有的亲情作为资本，希望你能收下它们，然后，杀了我。”文声晚轻吟道，像是在唱着一首不会停歇的歌。
“想得美。”文陌鸢拳头紧握，“你想得美！”
她搬了个椅子，就坐在文声晚身边，深深地看着床上沉寂的少年。
“我就在你身边坐着，盯着你，什么时候你自杀的想法消失了，我就离开。”文陌鸢冷喝道。
“真是残忍呢。”文声晚闭上眼睛，苦笑起来。
“残忍的是你！文声晚！”
“原来是我啊……等等……为什么我这么困呢？”文声晚呢喃道。
“哦……陌鸢……真有你的……竟然算计我……”他感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还是承受不了困意，睡着了，呼吸终于平稳起来。
文陌鸢用手抚摸少年安稳的睡颜，将那个被喝干了的水杯拿起，轻声说道：“好好休息一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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