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协助温西哲的第三方是方家。】
视线缓缓地扫过放置在面前还未动过的验尸报告,开口的人咬着棒棒糖,低低地说着,【温西哲的母亲叫方秀爱,方威海的大女儿。】
【那个逃家的?】坐在旁边的人问。
【嗯。】
【那个把方老头子气得胃炎进医院的?】
【嗯。】
【那个让方家蒙羞断绝关系的那个?】
【……就是那个。】
湘景的话音刚落,发问问题的谭柯兼一整个见鬼似的表情瞪着放在自己面前有关于方涵雅的档案,活像档案照片上方涵雅会突然扑过去吞了他。
不过确实,谭柯兼深深地感受到方家的权威。
【有收集到什么有用的证据吗?】苏岩松,湘景的父亲同时也是玄茗的警视总监在听着两个小的一来一回的对话后,稍微思考了片刻才发问。
湘景看着自己父亲那一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面孔许久,心里有些不情愿地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方威海两脚一伸后,继承方家家主的是方信炎,这点在方家中没有人争论,似乎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决定的事。方信炎继承方家之后,方家在洛神一带的地区暗地里地活跃起来,我不排除他们在搜索关于方秀爱的下落。】
【然后就找上了温西哲?】谭柯兼推测,而湘景也没否定地点了点头,继续开口,【方家想要夺回温西哲,这是我的推测。】
【但是温西哲死了。】谭柯兼想起当日的大火以及烧焦的尸体,那恶臭味简直让人想吐,真难想象温西哲竟然会选择这种自焚的方式自杀,光想就觉得痛。
湘景没有回话,只是没有再开口,她该说的都说了。
【总而言之,继续盯着方家,迟早有一天一定能抓到他们的尾巴。】苏岩松冷冷地开口,【火灾里会出现未注册的枪支肯定是方家给予温西哲的,以温西哲的本事是不可能搞到一把枪。派去盯住方家那几个核心人物的警察请务必让他们小心点,方家肯定也在警惕着我们警方,尽可能不要出事。】
【我会让他们小心的。】谭柯兼和湘景一同站起身,然后他们告辞了弥雷的总警局。
一走出警局回到车内,谭柯兼就忍不住向湘景发问,【为什么你不告诉他关于苏然还有苏然母亲的事情?】
【他不需要知道。】湘景看着窗外,冷冷地回应旁人。
【苏湘景,苏然可是你的堂姐!】谭柯兼可没忘记前几天他在湘景的租屋里翻到的资料,虽然他不知道湘景是从什么管道得到的消息,可是他知道这份资料从来没有出现在警局的任何一方。
【她不是。】湘景依旧维持着看窗外不断转变的景色,语气冷淡。
猛地停下车子,谭柯兼在看见湘景一脸诡异地转过来盯着自己,他伸出手抓住湘景的手臂,抓得紧紧,有些气败坏地开口,【你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对吧?】谭柯兼记得那些资料的纸质有些泛黄,看样子已经过了不少时间。
湘景冷眼看着谭柯兼,没开口否认。
她确实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你害了苏然。】谭柯兼放开湘景,在椅背上重重地躺下去,冷淡地说,【如果你在第一时间告诉了你父亲,你父亲很快就可以去找到苏然,苏然也不需要经历那些事情。】
整个车内的气氛静默了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静静地流淌着,似乎还能听见心跳声。
受不了这种该死的气氛,湘景打开门就要离开车子,可谭柯兼很快就拉住了她的手,然后硬把湘景给塞回了座位上,倾身用手堵住了那扇湘景唯一可以离开的门。
别过头避开谭柯兼的视线,湘景低低地开口,【我父亲会死。】
【什么?!】谭柯兼一时间无法消化湘景的话。
握紧双拳,湘景伸手推开挡住的谭柯兼,把对方推回驾驶座上,她像是忍了很久爆发出来,虽然没有怒吼还是什么,可是说话的语气有着紧迫和冷淡,一副失去了冷静一样一连串地开口,【你说得没错,苏然是我害的!是我害的又怎么样?!我只是想要保护我的父亲而已!你知不知道苏然的父亲为什么会出车祸?!那车祸可不是意外,他背叛了方家,所以方家就让他「意外身亡」了,谁叫他嘴巴不紧说漏了方家叫他隐瞒的秘密,所以方家毁了苏然的家!那你知道为什么我母亲会死了吗?!就是因为我的母亲过于接触苏然她家所以我母亲才会被方家盯上,成为目标然后一样「意外身亡」,听到这样的消息你满意了吗?!我不告诉父亲是因为我不想要他接触苏然然后成为方家的目标,我只是想要保护他而已!听到这样的话,谭柯兼你满意了吗?!】
【你……】谭柯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湘景因为气急紧张又说了一连串忘了呼吸而通红的脸。待湘景的面色看起来好许多后,谭柯兼才淡淡地开口,【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他总觉得湘景知道的太多了,多得有些不可思议。
稍微缓过气后的湘景心肺有些疼痛,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许久,才闭上了眼睛,【把我说过的都忘了吧,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她知道自己已经被方家的人给盯上,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解决而已,她不想扯上自己的父亲,或是……谭柯兼。
她用了这么一辈子查出了这些情报,却无法为自己丧命的母亲伸冤翻案。
方家做事太彻底,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就算有证人愿意出来指控,过几天也会因为一些「意外」而退缩。
这世界就是他妈的这么不公平。
【**苏然的那个男人,他所结识的那个富女人,是方家的人对吧?】所以一开始那男人就是被方家派去报复苏然以及苏然的母亲,利用然后抛弃。谭柯兼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年那个狗杂种没被控告成功,肯定是方家的人动了什么手脚。
湘景冷笑了声,【刚巧那富女人就是方涵雅的母亲。】不过方涵雅的父亲可不是那狗杂种的男人,那男人只是收钱办事,很快就离开了玄茗。
谭柯兼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他的窗口被敲了敲,摇下窗口就看见熟悉的警服以及值班的交警那张不悦的面孔。
【你们随处停泊车子,我要给你们开罚单。】交警把罚单交给谭柯兼。
然后身为警察的谭柯兼第一次悲哀地拎到了同样是警察的交警给的罚单。
将罚单收好,谭柯兼继续驾驶着车子。
【湘景,我希望你有事情不要瞒着我。】看着红灯转绿灯,谭柯兼轻轻地说道。
【嗯。】只是淡淡地回应了声,湘景望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色,默默闭上了眼睛。
她会离开的。
她会离开玄茗,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如果她能的话,如果那时候她还没有丧命。
为了保护她重要或是重视她的人,她必须离开。
【到了,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谭柯兼在一栋三层楼的公寓前停下,略带担忧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湘景,【我肯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嗯了声,湘景打开车门下去。
在车门要被关上之前,谭柯兼突然倾身伸手顶住,抬头对上了湘景疑惑的眼神,他笑了笑,【你真的不要跟我回洛神吗?】
并没有和父亲住在一个家而是另外租公寓的湘景沉默地摇了摇头,然后在谭柯兼失望的眼神下关上了车门。
看着湘景走进了公寓大厅里,谭柯兼这才缓缓地驾车离开这偏僻的地区。
说实话当初谭柯兼看到湘景的住处时还真是十分不赞同对方住在这里,因为这里的地区偏僻又不安全,公寓附近又没有警察或保全巡逻,加上整个公寓的整体安全算得上很烂,大厅几乎都没有人在管理。
不过湘景坚持要住,而且对方也保证了如果有人闯进自己住处里就会一枪毙了入侵者,谭柯兼这才稍微放心,他见识过湘景的精准枪法。
湘景路过从来就没有人会待的大厅以及顺便瞄了眼都已经布满灰尘的柜台,她一路走楼梯到了三楼,谁叫这里没有电梯。不过虽然公寓的安全性是烂了些,可是整体上也算得上干净,这里的住客也没什么会乱丢垃圾,管理这里的房东也会定期让人来打扫,而且一层楼也只有三间屋子,所以住处算得上比一般公寓还要大。
打开门锁,脱下鞋子放上鞋架,一如往常一样重复般的动作。
然后湘景不意外地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不请自来的访客,或者说是入侵者。
【嗨,初次见面。】
看着对方那无害的笑容,湘景下意识地手放在身后握紧了枪支,虽说警察本身在下班之后就要交还枪支,可是她、谭柯兼还有其他几位警察都与一般警员不一样,他们是通过审核以及认可下班后配枪的警察,虽然说子弹只有一发,而且事后还要写报告。
想到这点就觉得麻烦,湘景缓缓地移动到长形沙发后,冷眼看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方涵雅。
【我是来弥雷搭飞机的,别紧张嘛!】方涵雅微笑地看着湘景,虽然她俩是第一次见面,却搞得好像仇人一样,让方涵雅不禁感叹人生世事,一见面就是针锋相对,就不能好好坐下来谈谈吗之类的话。
【是打算畏罪潜逃吗?】湘景冷冷地开口。
【我又没犯什么罪,你思想未免也太跳跃了些。】自然知道湘景在说什么,方涵雅也打哈哈地过去,【坐下来吧,又不会吃了你。】
湘景战战兢兢地坐到了长形沙发上离方涵雅最远的位子,手依旧警惕地抓住枪支,冷着脸开口,【你非法入侵民宅。】
【真不好意思,我只是看见门没关上,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事才会擅自进去。】早就把谎言当作空气一样生活的方涵雅自然知道该说些什么。
湘景瞪着方涵雅那无害的面孔,深深厌恶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却无法下手,【你们把刘法医给撞得半身不残。】她早就知道验尸报告有问题,只是没说出去,也不能说出去。
耸了耸肩,完全不在意对方的直白,方涵雅冷笑着开口,【谢谢你没把事情揭破,你成功保住了那叫谭柯兼的警员的小性命。】
瞬间变了脸色,湘景黑着脸压抑着怒气开口,【我会离开的。】
方涵雅依旧微笑着,【你认为我们会相信你吗?】
把身后的枪抽出拍在茶几上,湘景微微低下了头,【我会离开,请不要伤害那些人。】
拿走了茶几上的枪支把玩着,方涵雅拉动着保险,轻笑,【苏湘景,你唯一错的就是不晓得你母亲是方家的人。】
【什么!?】湘景的脸色再度变得难看,她记得她母亲可不姓方。
【方家的人可不一定姓方。】方涵雅非常满意湘景的表情以及惊讶,她轻柔地抚摸着枪支,嘴上缓缓地说着,【恐怕你那位警察父亲也不晓得。】
【那母亲她……】湘景全身颤抖了起来,面对突如其来的消息有些难以消化。
【当然死了,谁叫她爱上了苏岩松,背叛方家把方家暗地里做的事透露给苏岩松,她该死!】方涵雅冷笑,当初湘景的母亲把方家设有的隐藏据点给透露了出来,当然很快就被方家的人给发现以及阻止,所以透露出去的隐藏据点大多数都是新的据点,没有一个是重要的,才免得了方家的危险。
不过背叛者就是要死。
湘景失控地推翻茶几冲上去狠狠地掐住了方涵雅的脖子,不过方涵雅倒是一点都不怕自己会死,手上的枪支也是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她微笑,【来,一枪毙了我,我就会让你爱或者爱着你的人跟我一起陪葬,黄泉路上有伴才不会这么寂寞。】
【方家!!】湘景怒吼着,红着的眼眶直直看着身下的人,却不肯真的去握枪打死方涵雅。
她的这一辈子就这样栽在方家手上。
推开已经稍微松开手的湘景,方涵雅揉了揉被掐得有些痛的喉咙,冷淡地开口,【买个机票离开玄茗,永远不要再回来也不要给我们知道你留下任何讯息或是还和这里的人保持联络,这是方家最后给予你的宽容。】站起身,绕开坐在地上抱着双腿不停颤抖的湘景,方涵雅走到电视机旁的医药箱里拿出酒精,再拿出自己口袋里的手帕,倒上酒精就擦拭着枪支。
直到把整个枪支都擦亮了,方涵雅才把消去指纹的枪支丢到地上,又拿着手帕擦拭酒精瓶子才放回医药箱内。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我来过这里,不过枪支你总得还给警方,所以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准备,之后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出现在玄茗的任何一处。】冷淡地这样告诉对方,方涵雅指了指茶几上那自己带来的小铁盒,【里面是现金,要去哪里都随你,在你离开玄茗之前,我们会一直看着你。】
说完,方涵雅从湘景的口袋里抽出了对方的手机,冷笑地把正在录音的手机给关上,然后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离开了湘景的公寓。
早已经失去动力以及放弃追查的湘景有些失神地盯着茶几上的铁盒许久,然后有些无力地伸手去拿,结果一个不稳铁盒掉在地上,盖子被撞开然后放在盒子最上面的那张照片就这样掉在湘景的面前。
颤抖地伸出手,湘景捡起已经泛黄的相片,上头是她与父母亲三人的家庭照,虽然说当时她还只是个未长大的屁孩。
【对不起……】眼里掉落在照片上,模糊了照片上人的脸庞,同时也模糊了湘景的双眼,以及内心。
那之后,再也没有人看见湘景出现在玄茗,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知道她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和任何人联络,就这样消失了。苏岩松查过了湘景最后离开玄茗搭飞机去的地方,可是谭柯兼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去了别的国家。再也没有苏湘景这个人的出现,原本拥有着许多调查资料的文件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堆没有用的东西。
没有任何讯息,没有任何交代,只留下一把枪以及前几年谭柯兼送她的手表。
大家都知道她走了,只是不知道走去哪里。
苏湘景再也没有出现,玄茗再也没有苏湘景这个人。
※※※※※※
贰
浩炳是自动向J.K先生辞职的。
莫怀出事的时候,浩炳正好祭拜完紫樱正在和墨子还有景贤在一起。不过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源署,所以他交了辞职信退出J.K先生办公室的那一刻,在外等着的源署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拳。
没有问为什么,源署就揍了他一拳就转身大步离开。
【源署,好好过生活。】提高声量告诉着那看起来有点悲伤的背影,浩炳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背影只是停顿了一下脚步,然后继续往前走。
浩炳追上去还想说些什么,可在跟着源署转个弯下了楼梯,然后他看见了躲在自动饮料贩卖机角落抽泣的倩缘。
【你……怎么了?】有点意外看见倩缘哭泣,浩炳挠着后脑看着源署溜了个饮料放在倩缘面前,有点不明所以。
【……呜……都走了……你们都走了……呜……】倩缘哽咽着开口,她有点恨自己没用到需要躲在这角落哭泣,而且自己还是个警察呢。她其实不明白,非常不明白,明明温西哲的案子都解决了,为什么会失去那么多同伙,她不明白。
弯下身子伸出手想要拍拍倩缘的脑袋安慰安慰对方,可是源署很快就打掉了浩炳的手,那副冷漠的脸透露着「滚蛋」二字。
【源署,我会时常回来看你们的。】浩炳微微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离开?】源署这阵子过得实在是不好,景贤和墨子的事搞得他很烦,加上同伙又离开,真是心情烦到一个顶点。
浩炳咬了咬牙,然后扯开一个笑容,【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不过我保证一年后会回来。】
出拳狠狠地捶了下自动饮料贩卖机,源署真是烦够了听到这些废话,墨子也像浩炳保证过一模一样的话,而且也是没有告诉他任何理由,就那样直接离开去国外。
然后源署带着一肚子气离开了原地。
浩炳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摸着倩缘的头发安抚着对方,低声开口,【你还好吗?】
【可不可以不要离开?】努力止住眼泪的倩缘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前面的人,【柳萧没了,景贤走了,浩炳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
【我必须离开。】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下,浩炳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倩缘的背,【我真的必须离开。】
眼泪忍不住再度流了出来,倩缘抓住浩炳的手,一手抹掉眼泪认真地看着浩炳,【我……我……】
突然伸手把倩缘给抱进怀里,浩炳无视对方的压抑拍着倩缘的背后,镇定地开口,【我知道,五花肉加葱花酱油只要一点不要辣对不对?】只是浩炳的话音刚落,倩缘就立即推开了浩炳,一脸恼羞成怒的模样站起身瞪着被推倒跌坐在地的浩炳。
浩炳尴尬地赔笑,结果换来的是倩缘转过身离去的背影。
【倩缘!】连忙喊住了正大步要上楼的人,浩炳急急忙忙地站起身。
转身看着离自己有几步之遥的浩炳,倩缘因为哭过所以鼻子红红的,脸上也有着因为恼羞成怒而出现的红晕,她手指放在鼻子下吸了吸鼻子,不解地看着喊住自己的浩炳。
【我喜欢你!】浩炳认真地开口,只是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就像小学生一样幼稚的初次告白,明明是个成人了还紧张到不行。
倩缘则是当即愣在原地,僵住的动作已经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五花肉一样的喜欢!】浩炳整个羞红了脸,这么羞耻的话最好不要有其他警员经过或是听见。
这下子倩缘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她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可是到了成人这种年纪还听见这种类似小学生的初恋告白,她还真不知道该什么反应,所以她只好说,【可是你都快离开了。】
浩炳走上前靠到倩缘旁边,在对方的不反对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一年后,我回来娶你。】
【真的吗?】倩缘有点不相信。
然后浩炳这个春天桃花开的毛小子一刻都没有犹豫地点头。
倩缘笑了起来,嘟起小嘴声音带着愉悦,【可是我没这么喜欢五花肉……】
【那你喜欢什么?】浩炳牵着倩缘的手,两人光明正大地在警局放闪光秀恩爱,手牵手走上楼。
几个路过的警员都忍不住侧目,认识的还很识趣地一声一声地喊着嫂子,两人还真不怕会被上司抓到。
站在办公部门前,倩缘轻轻地开口,【我喜欢你。】
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友,浩炳还真恨不得马上打包回家丢床上好好地恩爱几下,他咳了咳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然后抬头就对上了源署那平静的眼睛。
【恭喜了。】早就知道倩缘喜欢浩炳的源署站在自己的办公位子旁边,浅笑着恭喜了在门口的两位,态度显然比刚才好多了,可是也没什么特别的高兴。
拉着倩缘走进办公部门,浩炳挠着后脑这样告诉自己的好兄弟,【呃……这一年就拜托你好好看顾我的未来老婆,景贤的事情你也不要操心太多,墨子肯定会照顾好他的。】
【嗯,希望如此。】源署其实心底虽然是相信着墨子,可是对方的态度过于反常,加上墨子跟家里的人本来就没多少联系,这下子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
稍微在心里提醒自己乐观一些,源署看着眼前正在秀恩爱虐单身狗的情侣,有些无奈地开口,【阿炳,你辞了职还拿什么养倩缘?难不成你要当家庭煮夫?】源署相信这个可能性。
【搞不好是真的呢!】浩炳点点头就马上遭到女友的白眼,他拉住倩缘的手赔罪地说道,【没啦没啦!我是打算回来就开个餐馆做做生意。】
【你会下厨?】源署真怀疑浩炳的手艺。
接受到自家女友以及自家兄弟怀疑的眼神,浩炳感觉自己脆弱的玻璃心受到双重打击,他先是委屈地抱着倩缘的手臂假装痛哭了一会儿,然后对源署说,【谁说我要下厨了啊?找个会下厨的人就可以了嘛!】
【署哥就会下厨嘛!】倩缘兴致勃勃地推荐。
【靠!你是没有开过源署那锅铲炒菜的神技,那锅子整个翻过来还可以给你继续炒!】讲到这点浩炳就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以前在源署家时候看着对方炒菜的模样,那时候他只差没有拍下录影放上网络,搞不好还能突破几十万个赞数。
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点后悔。
然后三人就这么闲聊起关于以后未来浩炳餐馆的事情。
一星期后,浩炳来到了和墨子约定好的地方。
看着建筑物外宏伟的外观,青色的植物以及白色的建筑,温馨的小花园还有比一般白色小屋来得还要高的教堂,浩炳微微垂下眼,叹息。
【浩炳。】墨子的声音响起。
抬头看向了似乎是用跑的来到自己面前的墨子,有着与源署不相似的脸蛋,墨子比较像父亲,只是那双眼睛平静的时候十分像源署,有时候会让浩炳出现错觉,误认为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好兄弟。
在没有保全的阻止下进入了这自己以为一辈子永远不会踏入的地方,浩炳跟踪墨子旁边,始终一句话都没有开口,打量着这个不热闹反而寂静得有些恐怖的地方。
【我很感谢你能来到,而且没有告诉源署。】墨子的声音拉回了浩炳的思绪,他朝浩炳微微一笑,然后指了指稍微有点距离的那栋白色大楼,【在那里,第四层。】
浩炳打量着那栋有着六层楼高的建筑物,每一扇窗户后肯定会有着铁栏,房间与房间的距离比一般的医院来得还要大,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有人喊叫的声音。
【他怎么样了?】浩炳跟着墨子走进白色大楼的大厅,柜台处的小姐很有礼貌地朝他们微笑,防弹加固的玻璃门也在他们进来后被一旁持枪的保全给关上。
瞄了眼浩炳,墨子带着浩炳走到柜台处,对着柜台的小姐说了几句话,然后一份表格被递了上来,墨子递给旁边的浩炳,【先填上资料吧,这是必要的,如果以后你常来探望他。】
把一系列的资料填好后,浩炳看着墨子再度移动脚步,他也急忙跟上。
站在电梯里,墨子盯着正在上升的字数,轻声开口说,【他很好,比起一般的人来得好多了。】
浩炳没有回话,静静地等着墨子继续开口,而对方确实也说了,【其实我没想让他来这里的,只是他……】
叮咚!电梯门在他们面前开启,直接地打断了墨子的话,浩炳和墨子一同踏出电梯。
【他在另一边。】墨子轻声告诉身后的浩炳。
走廊上有着几个护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病人,有些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正常表情,有些突然笑了又哭,搞得护士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关着的房门隐约能听见哭泣声或是自言自语的交谈,浩炳感觉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跑了出来,他眨了眨眼睛,准备好专心走自己的路。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声响起,从房门冲出来穿着病服的病患就这样扑出来巧不巧地撞在了浩炳身上,浩炳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稳住脚步回了神后,才发现一个玻璃碎片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抓住自己病患的手在颤抖,浩炳看了眼旁边似乎要来救自己的墨子,然后把视线放向了刚才被打开的病房。病床旁的地面有着玻璃碎片和一个针筒,一旁看顾的护士早已经吓得脸面失色,被玻璃划伤的手臂正滴着血,整个人看起来快虚脱了。
感觉自己有点倒霉,浩炳往身后抓住自己的病患锤了一下肚子,然后在玻璃碎片浅浅地划过自己的脖子时,再转身给病患的后劲一个手刀,把人打昏自己丢回病床上。
把还愣着病房里的护士给拉了出来,浩炳看着其他护士这才反应过来地跌跌撞撞跑来看顾这被拉出来瞬间就晕过去的护士,浩炳放开手丢给那群护士就转身走到墨子旁边。
【你的脖子不需要看一下吗?】墨子皱眉看着浩炳渗血的伤口,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歉,【真对不起,让你第一次来就遭遇到这种事情。】
【没事没事。】摆了摆手表示不要在意,浩炳很直接地从放在墙壁旁的医药推车上自己拿了几个棉花,按在伤口上跟着墨子一路前进。
只是在看见一副憔悴苍白的景贤时,浩炳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毕竟他印象中的景贤是个活泼又爱废话的人,现在整个看起来就像干尸。
拿了椅子坐在床边,浩炳忍不住提高声量唤了声床上的人,【景贤?】
一旁的墨子就靠着墙壁望着他们,一副已经习惯的样子。
景贤转过头看向浩炳,看了许久后才认出对方,举起瘦得剩下一把骨头的手指指着浩炳的脸,发出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崔……崔……】只是一个字后却没有再多余的字。
墨子走到床柜边拿了空了的水杯倒上清水,一言不发地塞进景贤露出来的那只排骨手,然后再度要退回墙边的时候,景贤伸出另一只排骨手抓住了墨子。
【让我……让我见署哥……】景贤恳求地看着墨子,紧紧抓住墨子的手不放。
【不行。】直接甩开那几乎没什么力道的手,墨子冷淡地回应。
浩炳看着景贤整个人失了神一样闭上了眼睛,然后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原本在手里的水杯被松开,水倒了一地以及湿了一半的床铺,可是景贤不在乎。
【墨子,你不应该让他来这里的。】浩炳叹息,拿走了水杯放回床柜上。
【待在玄茗源署就会找到他,我不能保证他见到源署后会说出什么话,他已经不正常了。】或许早一开始就不正常了。
作为源署的兄弟,墨子只是想要保证自己唯一的兄弟的安全而已。
深深地看多几眼几乎已记忆中相差甚远的景贤,浩炳叹了口气,站起身对墨子开口,【晚上我还会再来。】他有点无法忍受这里的气氛。
【嗯,吃了晚餐后才来吧!】墨子开口,【你找到了住的地方吗?】
【有亲戚住在这里。】浩炳这样回答后,就一声再见也没说离开了这个病房,几乎类似逃跑一样地快速走过了走廊,直到进入电梯才安心了下来。
脖子上的伤口因为接触到冰冷的空气有些隐隐作痛。
直到再度站在了一开始的地方,浩炳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真的就这样来到了这个精神病院,美国最有名的一所精神病院。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能告诉源署的理由。
※※※※※※
叁
柳萧的葬礼结束后,莫怀得到医生的批准允许出院。
在柳萧家里整理着柳萧的房间,莫怀从柳萧的床底下翻出一个箱子。箱子上边积满了灰尘,莫怀用手抹掉了那些灰尘,打开来看,里头全都是奖状奖杯之类的东西。
然后莫怀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相框,照片上是她和柳萧大学的毕业照,全部人都笑得好开心。
静静地望着毕业照出神,莫怀在听见脚步声后回过头,看见了不知何时来到的源署。
【柳萧爸妈刚走了。】稍微解释了下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穿着休闲服的源署走到莫怀旁边蹲下,一起看着毕业照。
把相框塞给旁边的人,柳萧继续翻着箱子里所有的东西,然后就听见旁边的源署淡淡地开口说,【柳萧爸妈刚才有叫我交代你,他们说把这个房子留给你了,他们要暂时出国。】
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莫怀并不觉得高兴还是什么,自从柳萧出事后柳萧爸妈就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这次的出国,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明天还是会来上班吧?】源署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询问,将相框轻轻地放在地上,眼睛盯着莫怀。
莫怀摇了摇头,看着一地的奖状和奖杯,轻轻地开口,【我不当警察了。】
源署在心底叹了口气,抬手按着莫怀的肩膀,【温帆书的死不是你的错。】
把搬出来的奖状和奖杯一个个慢慢地放回箱子里,莫怀重重地叹了口气,转头直视着源署的双眼,握紧拳头开口,【他妹妹是因为我死的,柳萧也是因为我才会死的,我根本没资格当警察。】
看着莫怀转过头再度收拾起柳萧的物品,源署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的妻子,和我新婚不到三个月就自杀死了。】
莫怀的动作只是停顿了下,她知道这件事,当时她还刚回国,就看见各大报章或是新闻都报道着关于源署和他妻子的事。
【所有人都说是我逼死她的。】源署平静地开口,脑海里的记忆在盘旋,他轻轻露出个浅笑,【可没多少人知道真相。】而且他也没解释。
他的妻子,是个精神病患者。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跳楼,或许就像报章上所说的是因为我忽视了她的感受,所以她才选择离我而去。】源署记得当时得知紫樱逝世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反而是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个消息。
因为紫樱是一个从来都不期待活着的人,至少在遇到他之前,一直都是。
【如果你还觉得柳萧和温帆书的死是你的错,那为什么不要当警察来赎罪?】源署淡淡地开口,
把最后一样物品给放回箱子里,莫怀再度把箱子推了回去,然后站起身转身走向门口,一句话都没有说。
有些伤脑筋地看着莫怀离开了房间,源署叹了口气站起身,也跟着走了出去,还不忘顺手带上房门。
【「苏然,我恨你」,这是我母亲最后给我的遗言。】看着源署从走廊走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莫怀不意外地看见了源署错愕的表情,她用力忍住颤抖的双手,平静地告诉对方,【然后她就在我的面前上吊,死去。】
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无法忘记,母亲那怨恨的表情,临死前所说的恶毒话语,然后每晚的噩梦像是重复一样,演示着母亲一遍遍上吊的情节。
梦醒,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莫怀……】在莫怀旁边坐了下来,源署有些担忧地看着旁人,【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阻止的。】
【那末雪呢!】瞬间激动了起来,莫怀红着眼眶看着源署,悲痛地开口,【我明明能阻止她死的,我明明就能……】然后她低下头,双手捂着面孔,却没有哭。
【对不起。】轻声道歉,源署伸出了手想拍怕对方的背安慰安慰,却在手伸出的那一刻收了回来,嘴上淡淡地说着,【让你不高兴了,我很抱歉。】
深深吸了口气缓和自己的情绪,莫怀摇头表示没关系,她并没有看源署,只是望着别的方向开口,【够了,你可以走了。】
竟然对方已经下了很明显的逐客令,源署也只好识相地站起身,走到玄关处的时候还忍不住回望了一下客厅,然后才叹息离去。
听着大门被关上的声音,莫怀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在只有她一人的房子里显得很突兀以及诡异。抹着无泪的双眼,莫怀往后一躺抬起头看着正在旋转的风扇,喃喃自语地开口,【帆书,你是个残忍的人。】
当初在那废屋里一起烧死就好了,又何必这么痛苦地活着?
【别人想活着都没有机会,你却在这里想着要放弃生命……】
听见陌生的声音,莫怀整个人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看到了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她有些错愕。
【你不觉得你好讨厌吗,苏然?】方涵雅从厨房走出来,手上拿着一盘三明治拼盘,看得出她人在这里待了有段时间。把盘子放到了茶几上,方涵雅露出了冷笑,她原本是从湘景的公寓里出来要直接去飞机场,结果收到某个无聊人士发来的讯息,所以她就趁着还有些时间就赶到了这所房子,正好没人也趁着时间做了三明治拼盘。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瞪着眼前根本算不上熟悉的人,莫怀淡定地拿起手机,作势要报警。
可吃着三明治拼盘的方涵雅只是耸了耸肩,一副当自家一样地不客气,【要报警就快点吧,不然等警察来时候我怕我已经把三明治给吃光了。】
【为什么你会叫我苏然?】放下手机,莫怀并未报警,她总觉得方涵雅浑身是谜,而且还是那种自己想要知道的谜。
翻了翻白眼,方涵雅有点觉得莫怀是个白痴,【你不就叫作苏然吗?不叫你苏然那叫你什么?】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不过看起来挺好的。】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过得很好?】
吞下嘴里的三明治,方涵雅勾起了冷笑,冷冷地这样对莫怀开口,【苏然,我劝你最好不要想着有什么自杀的念头,你放弃的生命可是邓柳萧替你换来的,像你这种能活着却又想着要死的人最讨厌了。】
明明世上有这么多渴望着活着的人,对方却想要轻生这种想法真是肤浅,像刘法医那样乖乖活着安然一生不就好了吗……想到这里,方涵雅不知觉加重语气,【你不想要自己的下场和你母亲一样,就不要放弃身为警察的身份,我最喜欢和你们这些警察玩了。】像莫怀这种警察,方涵雅还真期待着他们要如何制裁方家。
看着方涵雅自由出入地离开了这所房子,莫怀原本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她瞪着茶几上未完的三明治拼盘,然后看到了刚刚方涵雅坐的沙发上有个纸张碎片。
纸张碎片上写着的是一组陌生的电话号码,莫怀抱着好奇心尝试拨打了过去,结果通话另一头竟然是刚刚才出去的方涵雅,对方用着亲昵的语气说着,【哎呀小苏然,竟然这么快就拨过来了啦,这么爱我也不用……】
然后莫怀直接挂断了通话,见鬼似的删除了这组电话号码,把手机整个关机,深怕那恐怖的人还会拨电话过来。
闭上眼睛,莫怀数着数字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才发现自己平静下来竟然会想起许多伤心事。
不过她已经不会再想着要放弃生命了,她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莫怀当天下午播了通电话给J.K先生,向对方申请了一个长假。得到批准以及J.K先生的祝福语后,她才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背上了个小书包离开了柳萧的家。
坐在公车上,莫怀拨电话给源署,给了对方一个地址,然后挂了通话。
静望着人群上上下下在巴士里,窗外的风景一幕幕地飞逝而过,她忆起小时候模糊的记忆,然后又想起自己在大学时期与柳萧一起度过的大学时光。
一切,都离得自己这么远了。
下了车,莫怀走到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百合花,拒绝了服务员好心的要放卡片之类的多余物品,她离开了花店。
这里是洛神北边的一个街道,稍微偏僻也没那么多工业物质,车辆也相较于比较少。莫怀记得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好像是在还未出国修学前,那时候的天空同样这么蔚蓝,买的花束也是同样的花店,只是这次带着不一样的心情。
走到约定好的地点,源署早已站在外边等待着她,莫怀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源署看着这片无标志也没有招牌什么的荒芜坟地,这里大多都是没人认领的尸体埋藏之地,政府最多也只能把他们都埋在这里,基本上墓碑都已损坏或有裂痕。
【不好意思,突然就约你来这种地方。】走在前头领路,莫怀虽然来的次数不多,可是要怎么走拐几个弯这些都已经铭记于心,只是生怕自己哪一天忘记。
手上领着几小包糕点当作贡品的源署完全不介意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只是有点遗憾你第一次约我竟然就是墓地。】说到这源署就有点伤心,他第一次被莫怀约就是这种地方。
【那不如等下一起回洛神吃个晚饭吧!】想想回到去也是要晚上的时间,莫怀提出邀约。
【我知道有个好地方,等下就坐我的车回去吧!】源署笑笑跟着莫怀走到一个墓碑已经损坏了大半的坟地前,墓碑上还有着鸟屎或是其他肮脏的污迹,不过隐隐约约能看得出墓碑上的母亲。
【这是我母亲。】蹲下身子把花束放在墓碑前,莫怀淡淡地这样告诉着旁人。
源署慎重地放下贡品朝墓碑拜了拜。
【其实我不常来。】看了眼旁人的动作不知觉觉得有点好笑,莫怀静望着墓碑开口,【以前的时候,我一直恨她为什么没有给我一个安稳的生活。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就算她不停地流转或流浪,她牵着我的手是那么地用力,只是最后我还是害得她自杀了。】
如果那个时候她不那么自作主张去警局,或许就不会被那男人看见,或许母亲还有着挽留男人的机会。
【晚上的时候一直一直做噩梦,梦见她一直说着恨我,看着她一遍遍在我面前上吊自杀,看着她怨恨地瞪着我。】莫怀伸手轻抚着肮脏的墓碑,不在意手指头的黑色污迹,轻声地继续开口,【我还没向跟她说声对不起,我还没有和她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我甚至还没告诉她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她带着我过着怎么样的生活,至少她没想过要抛弃我。】
【莫怀……】源署刚要开口,莫怀便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语,她微笑对他开口,【源署,让我说完。】
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画笔,莫怀轻轻地放到墓碑上,柔声地开口,【妈,我知道你的梦想一直都是想当个画家。我很感激你生下了我,你恨我没关系,但是我还是想说声我爱你,谢谢你,妈。】顿了顿,莫怀垂下眼睛低声开口,【我和爸一样爱着你。】
源署静默地看了许久那支画笔,随后抬头看向了站起身伸懒腰的莫怀,心情复杂地跟着站起身,【我想她一定原谅你了。】
伸手拍拍源署的肩膀,莫怀笑了笑,【没关系了,那已经不重要。】然后她边走边对着后方还愣在原地的源署说,【嘿!不是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吗?快走吧!】
然后两人就这样离开了坟地。
坐在副驾驶座上,莫怀望着窗外逐渐往后倒退的坟地,那只画笔在阳光的反射下有些刺眼,莫怀转过头对源署说,【其实我最害怕的是被遗忘。】
【被什么遗忘?】瞄了眼旁人,源署不觉得这像是莫怀会说的话。
【过去、现在或是未来。】轻声说着,莫怀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窗户上,【过去的苏然已经被人遗忘,作为莫怀却又遗失了这么多,我真害怕哪一天消失时再也没有人会记得我的存在。】就像每天缩在公寓门外一样,总会盼着母亲开门把自己接进去,结果从一次次的失望中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期待。
只不过人活着呢,就会想要有人会记得自己,被遗忘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更可怕的是习惯了被遗忘的自己。
【那么莫怀,你是想要作为苏然被记得呢?还是作为莫怀?】源署笑问。
思考了一会儿,莫怀轻声开口,【作为莫怀,我已经……已经不需要苏然了。】就让苏然的心永远这样沉淀下去,就让她与苏然永远告别,告别那过去不够勇敢的自己。
【我是莫怀,请记得我是莫怀。】
【是的,所以莫小姐,这次长假打算去哪里?】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车辆缓缓地行驶回洛神。
【马尔代夫。】
※※※※※※
肆
【欢迎光临。】
听着新招揽来的女服务员朝着被打开的店门发出甜美的声音,把厨房丢给其他厨子自己跑出来缩在柜台旁闲闲没事做的凤姐打了个哈欠。
打量着新来的的陌生客人,一男一女还有说有笑,凤姐在服务生来到柜台要把菜单拿过去的时候按住了服务生的手,在对方的一脸错愕下冷笑地开口,【你去后面帮忙,我来。】
服务生看着自家老板娘就这样拿着菜单走人,自己站在原地抖啊抖啊都还没回神过来,天知道这「食客」的老板娘从来不会笑的啊,这莫名其妙一笑搞得服务生都快以为自己要被革职,所以脑洞太大的服务生连忙三两步跑上去拖住老板娘的手,顾不得客人在就跪下来求老板娘不要开除他。
【干!搞什么?!】被莫名其妙这一来,根本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会开除他,凤姐整个人眉头一皱,抓起服务生的后领就把人给丢回柜台那里,【去去去,后面帮忙去!】
然后服务生认命地去厨房帮忙了。
走到刚刚自己打量的两个客人面前,凤姐脸上才不会挂什么职业性的笑容,她只是一屁股在这四人座位的其中一个位子坐下,无视两位客人的惊讶,勾起对外人来说看起来很恐怖的笑容,【两位要吃什么?情侣套餐好不,今天可是有优惠哦!】
源署看着有点眼熟的服务员,一时间有点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对方,他望了望莫怀,对方也是一头问号。
【警察先生……如果我没记错是林警察对吧?】有听尽染那臭小子提过这些警察的名字以及特征,凤姐丢下刚才那服务员的态度,甩了甩自己的头发露出自己的本性,【两位警察大驾光临,这是本店的荣幸。】
【你是方尽染的那位关系人。】想起自己在档案上看到的照片,虽然说
照片上的女人是用着入狱前的罪犯照片,不过现在看起来也没差多少,因为名字特别,所以源署记得,【言凤夕,我想起了。】这么古风的名字,现代人还真少有。
有太长时间没听过自己的全名,凤姐还真有些不习惯,估计整个「食客」上上下下都没人知道她的全名除了那臭小鬼以外。
【嗯,那是你女友?同一个单位的吗?】将菜单交给两人,凤姐摆出一副聊天的姿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看起来很登对的男女。
源署翻了翻菜单,耸了耸肩,【并不是情侣关系,她是我的上司。】这样说后,源署猛地想起刚才凤姐的话,看向了面前的莫怀,似乎对方也有着同样的疑惑,两人一致看向旁边的凤姐。
【为什么你会知道她是警察?】最终还是源署发问,毕竟他记得凤姐或方尽染见识过的警察里面绝对没有莫怀,因为莫怀根本没有参与其中。
凤姐耸了耸肩,【味道很相似啊,你们两个。】朝两人笑了笑,凤姐从长裤的口袋里拿出香烟,咬着齿缝间却没有点燃,【温西哲那家伙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你说了他什么?】莫怀问。
【我说他身上有着犯罪的味道。】咬着香烟,凤姐不屑地啧了声,【方尽染那臭小子绝对是跟着他私奔去了!】想到尽染那家伙留下一封信说要去国外就跑走了,凤姐就一股气,她才不相信尽染有本事可以出国,肯定是温西哲那浑蛋拐带了尽染那大白痴。
【方尽染离开了?】源署有点讶异地询问,他知道温西哲是杀人犯的事情没在媒体上报道是因为让温德顺还有上司方面给压了下来,所以一般民众是不会晓得温西哲是个罪犯,媒体只是单纯地报道最近那些杀人案件被解决了而已,至于谁是罪犯根本没有透露。
听说奈河那边,郁彩丝的父母哭得哭天抢地,不止是因为郁彩丝是**妹的关系而扫了面子,还有因为家里的经济一大半是靠着郁彩丝赚来的,突然失去这么一个女儿让郁家二老完全无法接受,整日跑去奈河警局闹却又被赶走。
心塞啊……
庄锦爱的家属倒是比较好说话,庄家的人不知道和温德顺谈了什么生意,互相取得利益的交易后庄家答应不爆出那些消息,所以算是没事。
颜妮那一方面,家人根本联络不上,不过人已埋葬所以还不需要担心。最可怜的还是莫过于唐雅,虽然莫怀是有去认领尸体,可是看了还是很心塞。
源署有在医院的闭路电视上看到唐雅站在太平间门口说过的话,给予的承诺,所以那时候浩炳才会如此愤怒,因为那时候的唐雅是多么想要努力地活下去,却因为温西哲的煸风点火而自杀了。
她明明可以有个重来的新人生。
【啧!那家伙说什么要去国外打工什么的,说定时会寄钱回来要我不要担心。】凤姐一说起这个就火大,明明两人约定好要成为家人,结果现在一个不注意就给她跑去了国外,而且最后还说什么可能永远不会再见之类类似遗言的东西,看了让凤姐整个想冲去国外把方尽染该暴打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家有家规这种东西!
【或许他只是想要多赚点钱让你开更大的店铺而已。】源署笑笑安慰这看起来快暴躁起来的人,虽然和方尽染交情不深,不过还算是缘分。
凤姐再度啧了声,她根本不在乎钱还是什么的鬼,更不在乎店铺有多大,想这样小小温馨就好了嘛,而且楼上就是他们的家,她可不认为还需要改变多少,只要……只要家人在身边就好了。
【算了算了,算你们有口福,我亲自下厨煮给你们!】拿过两人在订单上勾上的数字,凤姐一边咬着没被点燃的香烟一边离开位子。
刚走回柜台就看见刚刚那个不长眼的服务生就这样坐在柜台收银台的位子,原本那个女服务员已经不在位子上。服务生在看见凤姐靠近的时候有些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比手画脚地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柜台,可是张了嘴半天都说不出什么话。
【你就坐在那边就好了。】也懒得理会这服务生有什么解释,凤姐最近真觉得自家店铺的服务生一个个看起来为什么都这么白目,是自己选错人还是什么的吗之类感叹的话。
卷起袖子穿上围裙,把替换服务生进去帮忙的女服务员给赶了出去后,凤姐开始认真下厨起来。
直到店铺打烊后,凤姐把一楼营业的灯光全都关上,她略带疲倦地伸了伸懒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上楼。
【那死小子,肯回来就死定了!】这样低咒着那说去国外的人,凤姐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店铺,有点不习惯过于安静的地方。
那之后,凤姐再也没有看见方尽染。
银行账户里的钱是有定期汇款进来,而且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是凤姐压根儿不在乎,钱多了也没把店铺扩张还是什么,只是重新装修以及加固窗户或是购买新家具之类的东西,没想过要搬去更好的地方营业还是什么。
凤姐唯一会在这里继续营业以及待在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
她还在等待。
她还在等着那和她打勾勾结下约定成为家人的臭小子回来。
一直,一直,相信着。
一直,一直,等待着。
只是她不知道,她等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
等待
※※※※※※
伍
夏威夷,下午三点左右。
【来这里都有好几天,你就不能换一下你身上这奇怪的服装吗?】咬着冰凉的西瓜,有点埋怨地看了眼旁边在沙滩上还穿得像是要去参加皇宫宴会的人,连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跟着旁人走在一起了。
【奇怪的服装?那是你们没有眼光。话说你这个逃犯有资格埋怨我吗?】瞄了眼旁人一身的清闲短袖衣服以及短裤,确实与自己身上厚重礼服不一样的方涵雅微微哼了声,无视了其他人投来的目光,我行我素自我感觉良好地继续行走。
举起一只手表示投降,他有点享受地感受着阳光洒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虽然有点热,可是看着几个穿着三点式的金发美女朝自己抛了媚眼,他还是感激方涵雅选择了夏威夷。
这简直就是度假天堂。
【你那位表哥到了吗?】他看向旁边的方涵雅,跟着对方的已经走了好一段的沙滩路,似乎都没看到想要寻找的目标。
方涵雅再度冷哼一声,【着急什么?他又不是什么大帅哥,早已经是大叔级别了。】
【你那位表哥到底是什么身份?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他可以擅自做出了那么多算得上犯法却又没被抓的事情。】
【你猜啊。】
【C.I.D.?】
【错。】
【C.I.A?】
【错。】
【国家秘密侦探?】
【我还007呢,他可没那么伟大。】白了眼旁人,对于对方的错误推测很是失望,不过想想那也正常,方涵雅指了指不远处的其中一个太阳伞下的桌子,【喏,他就在那里。】
跟着方涵雅一起走上前,他看见的是一个**着上身,只穿了条海滩裤露出一双毛腿,吃着香蕉船冰淇淋看起来有点眼熟穿着墨镜的大叔。
【只是个警察而已。】随着方涵雅的声音响起,毛腿大叔也脱下了墨镜,朝他露出微笑和打招呼。
【嗨,我亲爱的外甥。】J.K先生露出自以为最帅的笑容。
【是你?】他有点惊讶。
【西哲,坐下吧,我们有许多可以谈谈的事。】J.K先生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看了眼已经很直接坐下来的方涵雅,他坐了下来后,冷冷地开口,【温西哲在那场火灾里死了,我是温帆书。】
【嘛,哪一个都无所谓。】耸了耸肩,J.K先生一点也不在乎是哪一个,反正只要是眼前的那人就好了。
将自己的墨镜把玩在手里,J.K先生看着穿制服的服务员正好递来他帮对方点的草莓冰淇淋,冰淇淋上面插着一个扑克牌。
他有点不悦地看着草莓口味的冰淇淋许久,然后才拿下了插在上边的扑克牌。
把扑克牌翻到正面,他正好听见J.K先生开口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Joker。】
扑克牌上的照片正是有着滑稽表情的Joker牌。
然后他听见方涵雅清冷带着愉悦的声音。
【欢迎你加入方家。】
作者的话:拍拍手~\(≧▽≦)/~恭喜本书《尽染》正式完结~~~之后雪樱会写一些小番外,请大大们多多留意!感谢支持到这里的大大,咱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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