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一直相信，是家人，就会永远在一起。
【我是哥哥哦，尽染。】挂着笑的稚气面孔出现在我眼前，哥哥拉着一旁姐姐的手来到我的面前，笑着开口，【这是你的小雪姐姐，我们是一家人哦！】
我们是一家人。
当时是如此地相信着，所以一直到最后都坚持着这样的信念。
傻傻地笑了起来，我挥舞着短小的双手想要触碰眼前的两个家人。
然后哥哥将我给抱在怀里，一圈一圈地旋转着，我能看见姐姐开心的笑容。
对了，那时候是多么地快乐。
【吃到连嘴角都沾了饭粒。】拿着纸巾，哥哥伸出手轻轻地擦拭我的嘴角，温柔地笑着，朝着小雪姐姐笑着。
我不懂小雪姐姐说了什么，只是傻傻地盯住哥哥，笑得好不开心。
好喜欢哥哥，喜欢得不得了。
【小书，尽染有乖乖吃饭吗？】随着玄关那处传来门锁上锁的声音，母亲的声音也随即传来，夹带着脚步声。
然后我的视线一下子变高，母亲将我抱了起来，亲昵地亲了亲我的脸颊，我望着正在交谈嬉笑的哥哥和姐姐，有些不情愿地扭动着身子想要脱离母亲的怀抱。
重新把我放回婴儿椅上，母亲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对着哥哥开口，【小书你照顾好尽染，我去洗个澡。】
听着哥哥回头应了声好，我看着小雪姐姐用着筷子夹着一块鱼肉放到我的嘴边，那白白的脸上挂着笑容，一脸期待着的表情。
【阿~~弟弟多吃点！】小雪姐姐笑着。
望了眼哥哥，我笑着吃下了筷子上的鱼肉，看见了小雪姐姐的愉快笑容，也听见了哥哥的声音。
【真幸运小雪有个弟弟。】小雪姐姐的声音。
【以后就由我这个做大哥的，来保护我可爱的妹妹和弟弟。】哥哥的声音。
听着两人的不断交谈，我有些昏昏欲睡，哥哥的身影在视线里模糊了起来。
交谈声渐渐变得遥远。
【弟弟好像睡着了呢……】
【我抱他去房间睡，小雪你帮忙收拾下碗筷，妈妈应该快出来了。】
【好啊！】
睡得模模糊糊之际，身子被抱了起来，熟悉的温暖以及气息，我往哥哥的怀里蹭了蹭，低声喃喃不知道什么，总感觉很安心。
被放到了床上，我往被单里钻了进去，大手在我头上摸了两下，隐约好像听见哥哥在说话，可是脑袋昏昏沉沉的。
然后就那样睡去了。
我们家是两层楼式的排屋，父母原本预定只要两个孩子，所以家里的房间只有三个。父母的主人房、哥哥的卧室还有小雪姐姐的卧室。
只是多了一个我，所以在没有房间以及我的年纪还小的关系，我和哥哥同一个卧室。听父母说等我上了小学才考虑重新把哥哥的房间扩大装修，那个时候才会多添加一个床铺，所以目前我和哥哥睡一个单人床。
【起床了，小猪！】小雪姐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微微睁开眼，我看着小雪姐姐的面孔傻笑了起来，却又因为肚子饿而委屈地扁扁嘴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胡乱地挥舞着双手双脚。
小雪姐姐用力地把我抱了起来，赤脚触碰冰冷的地面，我靠在小雪姐姐的怀里，那只纤细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背，低声温柔地安慰着我。
【…呜……哥……】发出咬齿模糊不清的声音，我委屈着一张小脸。
牵着我的手走出哥哥的房间，小雪姐姐带着我下楼，然后在厨房里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起床的哥哥。
【哥哥，弟弟饿了。】小雪姐姐用力地把我放到椅子上，拉了张椅子坐到了我的旁边，抓住我的手防止我乱动摔下椅子。
【好了好了！】哥哥的声音传来，然后我看着哥哥把我给抱起，坐到了我刚才坐着的椅子上，然后把我放在他的腿上。
从小雪姐姐那接过了奶瓶，哥哥将奶瓶凑近了我的嘴巴，我张嘴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头顶上的哥哥正在和小雪姐姐说着下雪的事情。
只是当我喝到了半瓶时，哥哥伸手拿走了奶瓶，我略带不满地在哥哥腿上扭动，伸手就要去抢奶瓶。
奶瓶被放到了餐桌上，我瞪着奶瓶许久，然后视线很快就被移开，哥哥抱着我转了个身，我不得不背对着奶瓶。
看了眼哥哥的笑脸，我又转头盯着旁边小雪姐姐的面孔许久，有些委屈又求救地用眼神看着小雪姐姐。
然后我的面孔被哥哥给扳回，我看着哥哥开口，【尽染，知道我是谁吗？】
又来了。
【……雪……】想起了刚才哥哥提到屋外正在下雪的事情。
【我是哥哥，不是小雪姐姐。】一脸严肃地这样告诉我，然后哥哥按着我的头强迫我看向了小雪姐姐，【这才是你的小雪姐姐。】
我知道啊！在心里抗议着，我扭动着身子想要从哥哥的腿上滑下去，我想要去看雪。
只是哥哥伸手一抓，把看似要摔下去的我给抓回了怀里，而且还是紧紧地按在怀里那种，我整个人就一副树袋熊的姿势抱住哥哥。
指着小雪姐姐，哥哥再度开口，【那么小尽染，告诉我她是你的谁？】
【雪……雪……】想要看雪。
看着哥哥和小雪姐姐笑了起来，我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俩，也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那么我是谁呢？尽染知道我是谁吗？】
伸出手指把我的脑袋扳回去看着哥哥的脸，我觉得委屈地皱起了眉头，嚷嚷着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哥哥」，叫「哥哥」！】似乎不满了起来，哥哥双手抓住我的脑袋，强迫着我面对着哥哥那张好看的面孔。
扭着身子，我极力想要脱离哥哥的魔掌，【……雪……雪！】
想看雪。
【就这么喜欢小雪吗？】听见哥哥那略带失望的声音，还听见小雪姐姐的嬉笑声，听起来很开心。
小手抓住哥哥的衣服，我努力地抬头看着哥哥的下巴，笑着发出模糊的声音，【喜欢……雪……喜欢……】
喜欢哥哥。
像喜欢下雪一样地喜欢着哥哥。
【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哥哥拿过奶瓶重新放到我的嘴边，【知道你喜欢小雪了，快喝吧！】
然后小雪姐姐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就从椅子上离开，离开了餐桌边。
专心地喝着牛奶，哥哥的手缓慢地拍着我的背部，时不时会亲昵地低头吻着我的头发，我的小手紧紧地抓住哥哥的衣服，感受着在依靠着的人温暖的体温以及气息。
直到我把牛奶喝完，哥哥用纸巾擦拭了我的嘴巴，然后抱起我离开了桌边。
【哥哥，我准备好了！】穿多几层保暖的小雪姐姐从房间里出来，走到我和哥哥的面前，还抬手捏了捏我的鼻梁。
哥哥温柔地笑着揉了揉小雪姐姐头上的雪帽，然后晃了下手上的我，【我带尽染去穿多几件衣服，小雪你在客厅里等好。】
【好！】
落地窗外正在下着雪，平时蓝蓝的天空早已是一片白色，我贴着窗静望着漂亮的雪景，穿了手套的手并不觉得寒冷。
身后摆着一张小桌子，哥哥和小雪姐姐在玩着象棋，暖气机被摆在一旁。
感觉有点困，我摇摇晃晃地走向哥哥，抓住对方的衣服就一头栽进哥哥的怀里，暖暖的好舒服。
然后哥哥抱起我摆好舒服的位置，我的脑袋靠着哥哥的胸膛，鼻息间全是哥哥的味道，我就这样倒在哥哥的怀里睡去。
1岁多的我、5岁的小雪姐姐还有7岁的哥哥。
【这里哦！这里哦！】
2岁多的时候，我学会了走路，虽然还是有些脚步不稳。
看着蹲在不远处微笑着鼓励我走过去的小雪姐姐，我笑着慢慢踏步走了过去。
不知何时已经有力气抱起我学着哥哥转圈圈的小雪姐姐笑得很开心。
大门的篱笆传来声响，小雪姐姐拉着我的手一同看向声音的来源，在庭院玩闹的我俩看见了从小学走了回来的哥哥。
【哥哥！】小雪姐姐喊道。
背着书包的哥哥走了过来，身上的校服有些污迹，他先是揉了揉小雪姐姐的脑袋，然后伸手高高地抱起我，亲了亲我的额头才把我给放下。
【欢迎回来。】小雪姐姐牵着我的手，跟着哥哥一同进了屋内。
【嗯，我回来啦。】脱下校鞋摆好，哥哥回头朝小雪姐姐一笑。
然后，就像一如往常一样的日子，平静美好地度过。
晚餐时间结束后，父亲难得没有去书房里工作，而是跟着我们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节目。
【我的小家伙，已经长这么大了啊！】父亲将我给高高抱起，我傻乎乎地笑着高兴地挥舞着双手，母亲也很开心地笑着。
坐在父亲旁边的母亲望着我开口，【多亏了小书和小雪的照顾，尽染也长成形了啊！】
将我给重新放在怀里，父亲摸着我的小脑袋笑着看向母亲，【你说说，这小家伙长得像我还是像你？】
【像我吧，不然怎么长得这么可爱！】母亲调笑。
然后父亲和母亲两人嬉闹了起来，我从父亲的腿上滑了下去，摇摇晃晃地走到另一边正在看书的哥哥和小雪姐姐旁边，习惯性地转进哥哥的怀里。
被打扰的哥哥先是给我摆好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捏着我的鼻子笑着看向小雪姐姐，【看这尽染调皮得！】
【倒是很像以前的哥哥。】小雪姐姐低下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弹开哥哥捏我鼻子的手。
【你觉得他很像我吗？】举起我摆到小雪姐姐的面前，哥哥似乎有些不满。
我无辜地看着小雪姐姐，而小雪姐姐则是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哥哥你别闹弟弟了，弟弟都要笑话你了。】
【笑话我？】哥哥把我转个身放到他的腿上，严肃地盯着我的眼睛，佯装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凑近我的脸，【尽染你笑话我吗？！】
不懂哥哥在说什么，我只是笑着摇晃着双手，然后啵了一口在哥哥的脸颊上，傻笑了起来。
【哥哥，弟弟留口水在你脸上了！】小雪姐姐笑得很开心。
哥哥没有说话，只是阴沉着脸把我给转向小雪姐姐的方向，凑近了小雪姐姐的面孔，在我耳后低低地开口，【尽染，吐她一脸口水。】
我不明白地转头看了眼哥哥，然后又看着面前笑得合不拢嘴的小雪姐姐，在小雪姐姐没反应过来的当儿啵了一口在小雪姐姐的脸上。
诡计得逞的哥哥笑了起来，一扫刚刚样子的阴沉表情，把我放好就指着小雪姐姐的脸笑得好不快乐。
小雪姐姐哼了声，伸手拉过我的小手就凑近，然后在我脸上也啵了一口。
【这下子弟弟就是小雪的了。】像是宣示占有权一样地将我来到怀里，小雪姐姐摸着我的脑袋。
哥哥不甘示弱地凑过来就要拉我走，可是小雪姐姐很快就拉起我闪过了哥哥的魔掌，笑着对我说，【哥哥是坏人，他要抓走弟弟了。】
然后小雪姐姐拉着我和哥哥玩起了躲猫猫。
直到我和小雪姐姐躲在衣柜里被哥哥给发现，哥哥得意地笑着拉我出来，在我脸上啵了好一大口，对着很不服气的小雪姐姐说，【找到你了，小雪。】
小雪姐姐气败坏地将我扯了回去，拉着我的手，指着哥哥说，【小雪下次才不会输！】
【好啦好啦，小雪下次肯定会赢的。】哥哥笑着温柔地摸了摸小雪的脑袋。
从父母亲的主卧室出去，正好碰上上楼的父母亲。
【孩子们，已经是睡觉时间了哦！】母亲笑着说，然后牵住了小雪姐姐的手，【小雪，我送你回房间。】
【嗯，哥哥晚安，弟弟晚安，爸爸也晚安。】这样说完，小雪姐姐和母亲一同下了楼。
望着小雪姐姐的背影离开，牵着我手的哥哥也和父亲道了声晚安，然后我们一同回到了房内。
扯住了我要爬上床铺的后衣领，哥哥蹲下身子与我平视，拍着我的小脑袋说，【换了衣服才能睡。】
我点了点头，看着哥哥手脚利落地把我剥个精光替我换上了睡衣，我一换好就手脚并用地爬进了被窝，缩在被单里看着哥哥也换了一身的衣服。
灯光被关上，黑暗里的我隐约能看见哥哥的身影走来，我缩到了墙边，膨出一个空位给哥哥。床单沉了下去，哥哥躺到了床上，温热地体温真的好温暖，我惯例地缩了进去，然后那大手也放到我的脑袋上。
【尽染，晚安。】哥哥低低地开口，他的呼吸全打在了我的脑袋。
小手抓住了哥哥的衣服，我靠着暖暖的温度，缓缓地睡去。
那时候的大家，都还是幸福的。
只是一切都在那不认识的怪叔叔来捣乱后全都变了。
母亲带着压抑的吼声，怪叔叔陌生的声音，还有父亲的怒吼声。
楼下的三人吵翻天，已经连续好几日那怪叔叔一来家里就会如此喧闹，我和小雪姐姐缩在哥哥的怀里，害怕地颤抖着。
然后沉重的脚步声来到了楼上，哥哥的房门被很粗鲁地打开，父亲那暴怒的面孔出现在大家眼前，大手一伸就把我扯出了哥哥的怀里，我害怕地放肆大哭，哭腔中拼命地喊着哥哥。
父亲把我带下楼就丢给那怪叔叔，我恐惧地想要逃跑，可是怪叔叔抓得好用力，而妈妈在一旁哭喊着，可是父亲阻止了她。
【这孩子本来就是我的！给我一笔钱，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语调怪怪的怪叔叔抓住挣扎得很厉害的我，奸笑着对父亲说。
父亲恶狠狠地拿出支票写下一个数目就丢给怪叔叔，一眼都没有看我就拉起母亲，语气很是不好地对着怪叔叔说，【滚出我们的家！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就这样，我被怪叔叔带离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自称是我亲生父亲的男人带我去到了奈河，把我关在那破烂烂的公寓里头。
三更半夜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抓着我的头发，伸手甩了我一巴掌，冷笑着说，【都怪你一整天只会哭哭哭！现在卖不出可好了，让老子心烦！】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哥哥……哥哥……】我要哥哥。
【闭嘴！老子烦着呢！卖不出去还要养你这个小家伙！饿死算了啦你！】一个拳头砸下，我哭得更大声。
只是这结果并没有遭来安慰，而是一顿挨揍。
从这天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过哥哥或是小雪姐姐，被关在公寓里头的我根本不晓得究竟过了多久的时间，也没有踏出公寓一步。
我，完全地被隔离了起来。
直到我8岁的时候，应该是8岁吧，在公寓里头我并没有时间概念，生活的节奏日复一日。
被揍、揍昏、醒来喝点水、头疼昏去、被水泼醒、吃了点食物、睡、被揍……
就这么熬日子地过。
只是从我8岁这一年开始不同的是，我的生活开始颠覆，比起被带走，比起被揍，我的生活完全颠倒。
我恨，我恨那个自称是我亲生父亲的男人，我恨。
恨。
恨。
恨。
因为，他让我做了我人生这一辈子最耻辱的事情。
鸭子。
……
……
那几年的生活对我来说简直就是黑暗，完全不想回忆或是提起，我完全地脏了，而且还是脏得很彻底。
因此赚了不少钱的男人日日去酒吧约女人回家，玩得天花地乱都不管一旁快死掉的我。
庆幸的是那男人终于肯让我上学了。
所以我第一次穿上中学制服，忍住不去看自己的脸，按着身上唯一一套的校服，笑得了起来。
只要能努力读书，我是不是能离哥哥更靠近一点？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努力不让自己的校服变脏，等自己存蓄了一些钱可以买多一套校服，就不需要每天都洗了。
只是一切都毁了。
钱没存蓄到，唯一一套喜欢的校服就被弄脏了。
看着最喜欢的校服就这样被那些恶心的男人给弄脏，我压下想要哭泣的冲动。
什么都毁了。
什么都没了。
最喜欢的……最喜欢的……
【诶，听说你是卖屁股的咧！】某一天的时候，有人这样说。
不知何时在学校已经开始流传，这些不堪入耳的谣言。
不是谣言。
不是谣言。
【真的吗？你好恶心。】
【像你这种人是不是只有给钱就会乖乖躺下？】
所以，连一个可以安静学习的地方都待不下去。
到底还能去哪里？
【你叫方尽染是吧？我们大家都知道你。】
望着眼前穿着朋克风脸上有着火焰刺青的男人，我脸上面无表情，没有开口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巷子两侧的各大箱子上坐满了一群穿着怪异却清一色黑服装的男女们，有些站着有些坐着，有些望着这边的状况，有些自顾自地抽着烟。
男人的右手边就站着把我带到这里的女人。
【你想不想加入我们？】男人如此开口，戏谑地笑着，【我们不会像你父亲一样逼你做些你不喜欢做的事情，不过在加入之前，你得先表示你的诚意。】
【诚意？】我发出低低的声音。
男人点了点头，戴着许多指环的手指往后方勾了勾，【带来。】
隐藏在后方黑暗里的人把一个大麻袋拖到我的面前，利落地用刀子刷刷两下把麻袋给切开，露出在麻袋下的面孔是我算得上熟悉却看了总是令人反胃的面孔，恨不得再也看不见这个人。
待那人退回黑暗中后，男人勾起冷笑跳下箱子站到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拥有着肥厚身材的大叔的旁边，大手一把抓起了大叔的头发，不顾抖得快要哭出来冒着冷汗大叔扭曲的表情，望着我笑说，【这个人你很熟悉吧，听说他是你的常客。】
【他在性事特别粗暴，而且特别喜欢奇怪的变态嗜好，我们夜店的小姐都抱怨了好几次。】像是说着今天天气有多好一样平静的语气，男人放开大叔的头发，踹了一脚大叔的背让对方整个跪趴在地面，男人的语气依然没有变，【最重要的是这肥猪看上了我好兄弟的女人，趁着我好兄弟不在奈河就做出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那摸了我兄弟女人的咸猪手今天我就要砍下来。】
然后男人看向了我，【你赞成吗？】
我没有回话，只是静望着眼前的男人，知道对方其实也没在期望着我的答案。
那站在右手边一直都没有插话一身黑的女人打开旁边的箱子，从长箱里拿出长柄大刀敬重地交到男人手里。
我从那恶心的大叔眼里看见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一手拿着长柄大刀，一手摘掉大叔嘴上贴着的黑色胶贴，男人愉悦地笑着开口，【那么就由你来告诉我，摸了我好兄弟女人的手究竟是左手呢，还是右手？】
我听见后方传来人群的低声交谈，期间还有吹口哨的声音。
原本跪趴却又被拉扯着头发强迫直起身子的大叔不断地抖啊抖，时不时一直求助地望向我。
【要是不说呢，我就两只手都砍下来，这样也会省去我更多的麻烦。】男人冷笑的声音让大叔越发颤抖了起来。
男人换成另一只手握住长柄大刀，带着笑却冰冷冷的视线看向了我，【你觉得先砍哪一只手开始会比较让你觉得开心？】
【我都不会觉得开心。】冷淡地这样回应。
【是吗？真可惜。】有些叹气地摇头说着，男人一个回头，长柄大刀白光一闪举过头顶，下一秒就听见了大叔的惨叫声，杀猪一般的惨叫。
右臂整个被砍了下来，血淋淋的一片，大叔整个人倒在地上，眼泪混着鼻涕趴在抬头看向我，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小染……救我……你要钱不是，你只要钱不是……救我，我会给你好多好多的钱……小染……】
那句「小染」依旧让我感到恶心。
长柄大刀再度砍下了大叔的左臂，不过这次男人很识趣地踩住大叔的头让人发不出声音，大叔就这样失去了两条手臂。
【别无视我嘛，我最讨厌就是被无视了。】挥掉长柄大刀上的脏血，男人啧了两声看着趴倒在地上痛得抽筋的大叔，微笑地看向了我，【感觉如何？开心吗？】
【毫无感觉。】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反正撒谎对男人来说肯定不管用，我冷冷地盯住失血过多而脸色发白的大叔。
只要一看见那恶心的面孔，就会让人回忆起许多不快的事情，真是他妈的！
然后男人从腰际拿出一把枪塞进了我的手里。
【杀了他，证明你的诚意。】
【我从没开过枪。】感受着手里枪支的温度，我老实回答。
男人爽朗地笑了两声，【幸好你这样说了，不然我肯定会在你脑袋上开一枪。】
看着男人拿走枪支认真地告诉我如何让子弹发射，我再次举起枪支，对准男人的脑袋。
是不是这样一枪下去，我离哥哥的距离是不是会越来越远？
砰！
看着大叔这下子真的完全再也无法抽动，我缓缓地放下手。
从我手里拿回枪支，男人跳坐回去原本的箱子上，长柄大刀也交回给一旁的女人收好，他拍了拍手。
原本四散的人群全都围了上来，只有我一人站在中央。
从黑衣女人那里接过一个看起来有些沉的袋子，男人抛了过来，看着我接住后笑着开口，【这下子，你是我们的一份子了。】
并没有急着去看袋子里有着什么，我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我们这里的人都不用真名，我的代号叫刃。你要直接叫我名也没关系，要叫我刃大哥也可以，刃先生也罢，只要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刃笑笑地说着，【那么现在你想好了自己的代号吗？】
思考了一会儿，我平静地望着刃开口，【寻帆。】
【「寻帆」？挺有意思的代号，有什么意义吗？】刃起了兴趣。
【没什么意义。】
露出了一脸的可惜，随后刃又扬起了平时一般没有温度的笑，【那么寻帆，每个加入我们的人都会得到一个要求，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要去洛神。】这下子再也没有犹豫，我说出了自己的希望。
刃挑了挑眉，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噢？去洛神？去那种只需要搭半个小时车程的地方？】还以为会出国什么的。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说出自己为何回去洛神的原因。
然后刃大笑了起来，而且还是笑得很夸张的那种，【好！好！我就成全你！】停下了大笑，刃依旧微笑着说，【我会让你去洛神，你可以在那里继续念书，我保证学校里不会有任何关于你的谣言。洛神那里也有我们的人，现在的老大叫做罗强，我会通知他一声，一星期内你就可以转去洛神。】
【谢谢。】我这样一道谢，周围的人都笑了。
【散了散了！去做你们该做的！寻帆小弟今天就这样了！】拍拍手表示散会，刃示意我跟着他走，我乖乖地跟去。
拐几个弯进去平常的住家里，空无一人的房子内打扫得很干净，刃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而我犹豫着该不该坐下。
【坐吧！】直接拿走茶几上摆满啤酒罐的其中一个，刃随意地开口，【别这样拘束，我们虽然是活在黑暗面下，可是这里的大家都是平等的，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黑社会。】
我也顺从地坐在了刃对面的沙发，却没有去动茶几上的啤酒。
【你不想说说为什么要选择洛神的原因吗？】刃瞄了一眼过去，他看过太多人的要求无非就是金钱或是女人，他甚至还以为眼前这臭小子的要求会是让他们去杀了自己的父亲。
只是没想到会是去洛神。
【我不想说。】我淡淡地回应，不想说的原因是生怕哪天他们会找上哥哥的麻烦。
刃耸了耸肩，【也罢，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原因。】
然后气氛沉默了许久。
直到刃喝完了一罐啤酒后，他才再度开口，【寻帆，你杀过人吗？】
【今天是第一次。】
【感觉如何？】
【没感觉。】
【可是我觉得很兴奋。】
【……】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些人会存在吗？】
【……不知道。】
【我们在保护一个家族。这是你必须知道的事情，我们为谁做事，为谁拼命，甚至我们是为了谁而犯罪。】
【……】
【这个家族是方家，玄茗台面下的事情几乎都由着我们这些人掌控，外人称我们为方家的走狗，但我们称自己是守护者。】
【守护者？】
【没错，方家的守护者。我们这些守护者一代接一代地不停延续下去，活着黑暗面下，不停地为方家的未来打拼，最终死亡。】
【那样有意义吗？】
【意义？没人会思考这种东西，基本上一加入了成为我们这份子就很少人后悔，因为利益太多了，但我们不支持滥杀。】
【独裁政权？】
【可以这样说，不过比起你们台面上看到的政治公益，我们来得干净多了。】
【是吗？】
我可不在乎。
然后我看着刃不再开口，他就这样随便地睡去了。
打开袋子，我倒出了里边的东西，有好几叠的现金、一支全新已经插卡的手机、一个被折起来的所明书，还有一支手电筒。
手电筒？
看起来似乎也只是个手电筒，我把东西全部扫回袋子后，就缩起双脚在沙发上睡去。
几天后，我去到了洛神。
罗强告诉我们基本上洛神这里的人都是在运毒以及贩毒，极少接触暴力事件或是军火之类的犯罪。
而我负责的是校园内的传话，也就是负责传话以及把毒品交给校园内安插好的我们自己人拿去卖。
【我们以前这里的老大叫作猎犬，那时候我们这里的人还不至于这么少。几年前不知是谁透露了我们这里的据点消息，结果条子搞突袭，老大以及当时在据点的同伴们都被带走，幸好那时候据点的毒品早就卖得七七八八，所以罪行没搞大，不过判个好几年是一定的了。】
在酒吧喝酒的时候，罗强类似感叹地告诉着我这些事情。
因为被罗强笑说是未成年所以给了我一杯果汁，我默默地喝着，良久才开口，【那名叫作猎犬的男人现在还在监狱吗？】
罗强笑了起来，拍着我的肩膀开口，【啧！猎犬可是个女人，别会错意了，而且还是个身材脸蛋长到都非常不错的女人，当时每个兄弟都恨不得把猎犬给高高地捧上天，真可惜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条子的手。】
我没有回话。
【猎犬可是个很厉害的人，我派人探消息回来的说，她在监狱不到一个月就当上了那里的老大，果然去到哪里都是老大的命，真佩服那女人。】罗强想起那时候听到的消息都会笑，还以为对方在监狱过得不好。
【是吗？】
当时我也只有这样回应。
我17岁那一年，跟同伴们运毒的要派去洛神各处的时候被警察给发现，当时大家就各自都逃跑了，包括了我。
回去罗强那里的时候免不了一顿挨骂，那天晚上我就跑去和罗强聊天。
【强哥，我想退出。】我这样说着。
喝着啤酒的罗强只是瞄了我一眼，啧了声开口，【想洗手不干了？你以为这么简单就可以退出？】
【那要怎么才能退出？】其实我早想就离开了，毕竟我开始想好好读书了。
然后罗强从沙发那里拿了一个文件夹丢给我，【最近有一帮吃饱没事做的小混混，他抓住了我们的其中一个人，你去把他带回来。】
【这样就可以了？】我问。
罗强笑笑，我能看出他在嘲笑我的愚蠢，不过没关系。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两把枪以及一把短刀去到了那些小混混的聚会地方，用枪放倒守门的两个人后，我进去废仓库里，看见的是一堆正在抽烟的小混混们。
【谁是老大？】有点不想去看那堆小混混们染得一堆乱七八糟的发色，我尽量看向勉强看起来还算正常的金发小子。
举着大刀，头发染得更彩虹一样，身上挂着算得上多余的挂环之类的东西，一整个看了就是让人觉得好想吐的装扮，我冷笑了起来。
【你这臭小子是打哪来的啊？】看起来比我大几岁的男生一脸不屑地看着我，其他人也逐渐围了过来。
并没有回答对方的话，我说出了想要寻找的人的名字，到处都看不见要找的人。
【你姑奶奶的我在喝你说话呢！】男生一整个暴怒，大刀直接挥了过来。
单手抓住了大刀，我冷笑地看着男生错愕的表情，从后腰拿出枪支直接抵在估计根本没杀过人的男生脑袋上，我轻声开口，【我不介意真的可以让你去见你的姑奶奶。】
围住我的人渐渐往后退，我满意地看着这些人的反应，再度提起刚才的话。
然后我在仓库被废箱子堆起来的角落里找到了要找的人。
将估计是昏过去的人给整个扛起来放在肩上，我看着堵在仓库门口的臭小子们，冷笑，【还要继续？】
只是我话音刚落，躲在我身后看不见地方的两人就冲了出来，拿着平常店里就能买到的菜刀一副要跟我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没劲。】直接一人一枪打中膝盖，我看着还想要上前的人转了下手中的枪，微笑，【想死吗？】
然后我就在一堆发色光鲜亮丽的臭小子们的眼神关爱护送下坐了罗强派人来接应的车子回到了据点。
【人我带回来了。】直接把人给丢在地上，我从冰箱里拿出啤酒来喝。
罗强看着我放到茶几上的枪支和短刀，又看了眼那被我带回来的人一眼，往后勾了勾手。
罗强的副手很快就拿着一桶水回来，直接往那倒在地上的人泼去。
倒在地上的那臭小子代号叫尤墨，在被泼醒的那瞬间看见了罗强时整个人不知为何跳起来拔腿就要跑走，可惜罗强的副手早一步挡在了门口。
然后臭小子不死心地想要从我眼皮底下夺走我放在茶几上的武器，我一脚往对方腹部整个踹去，把人给踹到墙上。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杀了他。】罗强的语气里带着遗憾。
【欸，不是你叫我带回来的吗？】我整个人错愕了。
【我是说叫你把他耳朵或是手指之类代表他死了的特征带回来而已。】罗强一整个人无奈了起来，【你肯定是没看完整份资料吧！】
我不否认，只是笑笑。
基本上我只需要知道要带回来的目标的名字以及照片而已。
【那么，杀了他。】罗强把枪抛到我的手里，【杀了我就告诉你为何要怎么做？】
所以我想也没想就给那缩在角落的人一枪毙命，反正我想要离开就得这样做。
我必须去找哥哥了。
在看见自己的副手给了自己一个确定的手势，罗强看向了我，【他在这组织里待了好久了，应该是从10岁起就开始加入了这里的组织，算是核心人物之一，可惜他就是在前几年前透露消息出去让猎犬以及同伴们被逮捕的背叛者。到了一个星期前，我才知道他就是组织内的背叛者。】
【所以那些小混混是干什么用？】
【估计是他买来保护自己的吧！真可惜了，方家底下的组织可不是吃素长大，我们每一个都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
懒得再和对方开口，我直接把空啤酒罐丢进垃圾桶里，【这样算是我退出了吗？】
【只要你保证不会说漏关于组织的任何一个字，你确实可以直接离开。】罗强笑笑，【不过你就得辛苦点，我们会一直派人监视你，确保你不会背叛。】
【你就安一百个心吧！】
然后我就这样直接离开了，根本不需要什么一大堆麻烦的东西。
只是我没想到那些小混混会找人手来报复我。
所以当我被揍得稀巴烂倒在巷子边时，我遇到了凤姐。
【我叫方尽染，你呢？】
【凤姐，叫我凤姐就行了，臭小子！】
在还没找到落脚处的我俩就随便地租了便宜的公寓单位，同居的日子竟然过得十分自在，所以我们就这样决定住在一起。
凤姐用九成的财产租下了一个楼下单位，开起了餐馆，生意算得上还不错。
我成了凤姐的打手，有时间便到店里帮忙，不然就是在外找工作赚些钱，过的生活根本与我离开组织前的生活简直就像两个世界。
直到一年后，凤姐有了积蓄便买下了整个单位，我们也从公寓住到了店铺楼上。第一天移到店铺楼上当家庆祝时，我们喝着从超级市场买来的便宜一箱啤酒。
【凤姐，我们的相遇还真是奇妙呢。】喝着啤酒，我这样说。
【哼！要不是你身上有着我熟悉的味道，我才不想理你呢。】凤姐白了我一眼。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告诉了凤姐我过去的所有事情，包括父亲，包括组织。
可我没想到凤姐竟然就是罗强说的那个猎犬。
【臭小子，金盆洗手就好了，在乎什么狗屁过去啊！好好过日子吧！】听说我杀过人也完全不在意，凤姐一副鄙视我的表情。
我问过凤姐关于家人的事情，结果得到的答案让我超级震惊。
【家人？我早就一把火烧死他们了。】凤姐回答的时候表情很平静，【虽然新闻上说是意外事故，可是电线短路这种事情很容易人为做到。】那时候的凤姐才12岁，也就是那个时候加入了组织。
【直到现在我一直都很后悔误会了他们。】凤姐淡淡地说着，【我小时候有一只很深爱很深爱的黄金猎犬，可惜它病死了。那时候我的家人撒谎说我的黄金猎犬自己擅自跑了也不肯告诉我真相，所以我一时冲动下杀死了他们。】
因为深爱，所以不能原谅。
仇恨蒙蔽了她的双眼，12岁的她双手染上鲜血。
或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凤姐和我开始互相依赖，即使我们什么都没说。
会去见哥哥是我考虑了好多年的事情。
从我一开始来到洛神，我就开始调查有关于哥哥的事情，也晓得了小雪姐姐逝世的事情，还有母亲的自杀。
但事实上我完全不知道父亲虐打过哥哥，真的不知道。
所以当哥哥告诉我的时候，我真好惊讶，也终于明白哥哥真的很恨我。
恨到甚至希望我去死的那种地步。
也好，我发誓过这辈子的命就给哥哥了，也好。
所以我答应了哥哥的那个要求。
【哥哥，再抱一抱我好不好？】我抬起头努力地朝着面前的哥哥微笑。
然而哥哥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垂下眼，我暗地里地自嘲了一番，然后伸手就要拿起一旁放置的油桶。
在我打开油桶瓶盖的时候，哥哥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表情祥和。
【尽染，去天堂替我向末雪问好。】哥哥低低地开口，【像我这种人，只会下地狱而已。】
我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只是我没告诉哥哥任何事情。
我会下地狱，所以哥哥，我在地狱等你啊。
像我们这种犯了罪不可饶恕的人，肯定会在地狱相见，然后一直一直在一起。
【哥哥，我喜欢你哦。】一直以来都喜欢着。
那时候的下雪天，那时候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好幸福的。
我们是一家人。
所以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当火苗点燃的那瞬间，我并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因为我晓得，我去的不是地狱，而是在等待着哥哥的天堂。
我会在地狱一直一直地等着。
然后要和哥哥在地狱时候，一直永远在一起。
耳边回荡着某人的呐喊声，我的视线非常模糊，那瞬间好像看见了凤姐的身影，我轻声开口，【嘿！】
然后下一秒火焰焚烧了我的全身，我痛得倒在地上打滚。
这是给予我诞生的惩罚，这是我毁了哥哥美好幸福家庭的惩罚。
……哥哥，我会等着你。
让我们地狱里相见吧……
那时候我一直相信，是家人，就会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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