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因为恶性的斗殴事件,我被学校强制休学在家,后来整整一年我都没有再去学校。然而那间学校我也不想再光临,教师的水准也不足矣教导我,很多东西还不如我自己自学来的快。于是我干脆也就安心在家自主学习,就算是到了期限也没有再去学校。
我哥哥由于是受害者——至少在旁人眼里是这样的——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处罚,反而是收到了一大堆慰问和关心,还有各种小礼物。哥哥在医院里休息了一个星期,又重新回到学校上学,哪怕是缺了一个星期的课程,他的年级排名依然是令人唯有唏嘘感叹的份儿——年级第二和他的分数相差了整整二十分。
而那个被我用石头猛砸的高中生,据说是伤的挺重,至今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依靠着葡萄糖注射液维持生命。不过对此我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反而感到无比的舒畅和快意,因为在我眼里他就是死了也不足矣平息我心中的愤怒和不快。
可另一方面,我也对我自己竟然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情而感到恐慌。我曾以为自己永远都只会是一个低眉顺眼的温顺的食草动物,永远也不会违抗别人的指令和话语,但我想不到那一天我居然会将那个人砸到濒死住院。我只记得那一刻仿佛冲天烈焰的怒火将我的身心占据,平时的小心谨慎被极端的愤怒所吞噬,仿佛有什么不存在的力量操控着我做出了这等令人发指的事情。
然而最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我在伤人之后甚至连害怕惊慌的情绪都没有,看到血也全然不为所动,只是冷静而暴戾地继续行凶。暴力的实施反而会令我感到放松愉快,我仿佛将先前挤压的所有烦闷压力都以暴力伤人的方式发泄了出来,随后我就感到心中的阴霾似乎一扫而空。我从未想过我自己还有这样的一面,将暴力看作是娱乐和排解的手段。
这不是我。在最初的愤怒平息之后,我忽然感到恐惧像是潮水一般朝我涌来,争先恐后地想要将我吞没。这不是我应该有的样子,我无法想象这么做之后会招致何等的惩罚和舆论的攻击。然后我突然想到那一天哥哥对我露出的笑容,那个像是洞悉了一切的笑容,从此像是刀刻般深深印在了我脑内。
如果你和恶魔生活太久,也会不知不觉间被恶魔所同化。
然而在事情发生之后不过几天的时间,一个奇怪的人就突然闯入了我的生活:那个人出现得毫无征兆,直接是凭空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那个人自称为猫,看上去顶多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压抑的黑色系服饰,和苍白的面庞形成了特别羡鲜明的对比。他出现的时候带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深沉而冷漠,和我哥哥属于同一类人,可他又不像我哥哥。我哥哥是无意间透露出来的诡谲气场,而这个人本身就是冷漠的代名词。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记得我先前和他有过任何接触,可他就这样出现在我身边,像是很久以前就和我熟识一样。他会在我外出时悄无声息地跟在我后面,当我在家里时他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楼下。我对这个人的出现感到恐惧而又有些莫名其妙,而其他人好像都将他视若无睹,哪怕猫就站在他们身旁也像是看不见一般完全将他无视。
这个人来的太诡异,不能不让我提起戒心注意。不过好在这个人也只是跟在我身旁而已,从未做出过什么多余的动作,我曾经试图和他交谈,但他却总是闭口不言,每次我想和他说话时他总是会摇摇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执着的跟着我。这家伙除了出现的时候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之外,就再也未发一语。
我多次尝试赶走他,却都是无功而返,有一次我急的差点就要拨通警务署的电话,却被猫冷冰冰的告知就算打了也没什么用,有可能还会被别人当成是疯子。
(2)
“等一下。”秦然突然出声,打断了唐裔予的回忆。唐裔予闭上嘴,不解地看着出言制止的秦然:“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你是说,”秦然微微一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和思考说话时该有的语气。“你自那次事件之后就碰见了一个……除了你之外谁都看不见的隐形人?”
“是。”唐裔予点点头,盯着秦然的眼睛看了几秒,片刻后才缓缓从嘴中呼出一口气:“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这些都是事实。”
秦然当然很难相信,隐形人一类那都是只存在于电影小说中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现实世界之中呢?难得刚刚他问自己有没有宗教信仰,就是为了给这个人的出场带上神话色彩吗?就算是神话色彩……也没有这么戏剧性的吧?
“我不会强迫让你相信我,但我绝不会说假话,也没有编造,就算是有些地方语言会有些夸大。”秦然的不相信早就在唐裔予的意料之中,毕竟对方可是坚信科学的医生,哪怕是经常接触逻辑思维混乱跳跃的精神病患者的精神病医师。唐裔予也不指望他能够相信自己,他知道要让一个平常人相信这些离奇的故事实在是太难,但他不管那么多,他只管说就好。
唐裔予也知道秦然的口袋里就装着一支录音笔,录音笔的样式看上去就和一支钢笔毫无差别,如果没有仔细去观察的话,恐怕他自己也看不出来。他早就料到日轮和警务总署的人会用这种方法来获取有关于他的一切讯息,那帮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撤走所有的眼线。
不过没有关系,他就是想要这样。
“那好吧,我会尽力保持安静。”秦然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做法实在是有些不合礼节,于是尴尬的笑了笑。眼前的这个人可是一位精神病患者,什么样的情况出现在他身上都不足为奇。既然心理诊疗中显示他是一位拥有双重人格的精神病患者,那么……那个“猫”会是他的第二人格吗?
不过这一点怎么看都有些不符合常理,一般而言患者是无法感知到自己分裂出来的人格的,更不用说在自身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看见”自己的第二人格。但世间万物一切皆有可能,长时间与精神病患者接触的秦然已经习惯用不同的眼光来看待周围的事物。
唐裔予轻轻点头,重新开口,继续讲述自己的过往。
(3)
后来的一年,我一直很努力的自学,学习的过程在我眼中有趣而轻松,而猫的存在则被我有意地无视掉,虽然有时候想到楼下蹲着个不知底细的怪人会有点儿瘆人,但学习的过程能够让他很好的过滤来自外界的干扰。没有了学校老师那套中规中矩思路的束缚,我的才能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在我将规定的课程全部吃透之后,我成功依靠自己通过了一所世界级医科大学的入学考试,被那所大学正式录取,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大学生。也是从此刻开始,我终于能够投身于我最喜爱的医学事业。
可在我欣喜若狂地从快递员手中接过录取通知书和一堆需要的文件和学校的新生指导册时,站在身后的猫却突然开口出声,那个这么久来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猫在这时说话了:“你不可以去那里。”
开口便是否决了他心中所想之物。
“你……”那时的我因为极度震惊而陷入了一时的失语之中。我一直将跟在身旁的猫当做是一个只知道跟着他的幽灵,可能根本就不会说话,但我没想到他一开口说话就是阻止他前往自己理想中的圣地。然而更让我感到诧异的是,他说话的语调冰冷平缓的好似一台机械,没有任何感情的起伏。
“你不可以去那里。”似乎是见我久久没有做出反应,他又重复了一次,和之前完全一样的语调。
“为什么?那是我最想去的地方。”我下意识地就篡紧了手中的资料袋,瞪着站在眼前比我要高出一个头的猫。进入那所大学一直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梦想,我可以在任何事情上做出让步,可唯独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无论如何也不可以。
难得这个人就是专程来阻止我的?要不然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因为秩序不允许。”猫不为所动地站在我面前,全然没有要收回刚才的话的意思。
莫名其妙。我在心中暗暗地骂出声,直接转身绕开挡在身前的猫,径直走向了我的房间。不管别人怎么说,哪怕是哥哥挡在我身前,我也不会做出任何的退让。
我不是任人操控的木偶,我也有我自己的意识和想法。谁也不能左右,更何况是这个奇怪的陌生人。
(4)
我报考的是这所大学的病理学专业,在成功入学之后,我毫不拖延地立即投入学习和研究之中,专注于学业的同时能够让我忘掉曾经的一切,甚至连哥哥的一切也抛之脑后。哥哥没有和我考同一所大学,而是去了一所日轮设置的国防大学。这倒是很符合哥哥的口味,他的能力和我的完全不同,我擅长慎密的逻辑思维,哪怕再枯燥的理论公式我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理解通透,长串的演算过程在我眼中也不过是轻松就能解决的一堆数字和字母。而哥哥则是天生的领导者,生来就是狮群中最强壮的那一只,注定要攀上王座。
我和哥哥考入了两所不同的大学,这让我感到尤其开心,因为这意味着我可以不用在生活在哥哥的阴影之下,而是可以自由的做我想要做的事情。自从来到大学之后,我终于体会到了自由的真正滋味,我也深知这样的自由来之不易,不知道何时又会被终结,尽管哥哥的学校不允许随意外出,但我依然随时准备应付突然回家的哥哥。不过为了避免这一点,我干脆就直接住在了学校。但我没有住学校的宿舍,而是请求校方给我单独准备了一间单人宿舍,并且在宿舍内自由摆放了我所需要的学术书籍。
我从此便一心一意地钻入对病理学专业的研究之中,至于猫对我说的话则完全被我抛在了脑后。实际上,自从我进入这所学校之后,猫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但我对于这件事倒还乐在其中,摆脱了那个阴沉的怪人实在是一件好事。
由于我身在自己最为擅长的学术环境之中,教授的提问对我而言都是一些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问题,因此我很快便成为了学校里教授们特别钟爱的对象。而对于病理学这个在医学上素有“桥梁学科”和“权威诊断”之称的学科专业,我也是有着自己的一套见解,而不是像教科书上写的那么冷冰冰。对于具有极强逻辑思维的我来说,这样的学术环境简直就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绝佳之地。刚入学没有多久,我就凭借着自己优秀的才学在班级里拉拢了一大拨人气,摆脱了哥哥束缚的我性格一下子一改先前的沉郁内向,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代社交能手。哪怕是那些比我大上不少的同专业的学生,也都会时不时的来找我一同商谈。
而我对自己的天赋也是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如果刻意收敛自己的才能,那么才能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因此我尽可能地将自己的才能展现在人们面前,让人们一次一次的惊讶和赞叹。当然,这其中也有因为嫉妒心作祟而出言诋毁的小人,不过我对他们也是一律视而不见。只知道在背后说小话的家伙,多半都是没什么实力的软蛋。
于是我在学校里的人气日益增高,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在人们眼中我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学神级人物。可反观我自己,却越来越觉得这帮家伙过于迟钝和无知,我提的问题他们基本上都要思考很久才能够回答,而我思维稍微跳跃一点他们就永远也跟不上我的脚步,不管我刻意将自己的思维速度放的有多慢,他们总是会被我远远的甩在后面。
久而久之与这些人的接触令我感到无聊和无趣,无论是他们说话的方式还是说话的水准,都只能让我感到深刻的无力感。他们是一群思想愚钝得无法挽救的生物,比起他们这幅样子,我甚至觉得那些处在不断变异中的病毒和细菌还要更有趣一些。
但尽管我对他们的评价日益下降,直到最后直接就是达到了蔑视的程度,我也从未对他们露出过分毫的不屑之情,而是围绕在他们身边和他们有说有笑,扮演出他们想要的好朋友的形象。可我却从来没有将他们看作是我的朋友,而只是可以为我提供便利的工具。直到进入了大学,我才明白人际关系这东西有多么的重要。然我直到那是才惊觉我在伪装上也有着惊人的才能,以至于那些人之中竟然一个也没有发现异况的存在。
正当我以为我的大学生活就即将这样顺利的进行下去之时,一个令我怎么也没想到的异变却突然发生。
更加让我感到恐惧的是,这场异变直接让我触碰到了世间的禁忌之物。
(5)
异变发生在我进入大学两个月之后。那个时候我在寝室里用从实验室借来的器材自主进行实验,直到子夜才结束。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实验让我感到非常疲惫,于是将实验报告一字不漏地记录在笔记本电脑并收拾好明天要归还的器材和药品之后,就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头栽倒在床上。睡意几乎是在我的头刚沾在枕头上时就将我淹没,我仅存的一丝意识也迅速地进入沉眠之中。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梦中是世界末日般的可怕景象。我看见世界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赤身**的男人和女人们围着火焰狂欢然后交妊缠绵。所有人都在尖叫和狂笑,他们在火焰中舞动着双臂,像是到达了极乐的世界。我还看见有人举着利器或是钝器相互残杀,鲜血和残肢内脏散落一地,但他们毫无恐惧,脸上反而带着疯狂的笑意。
那是个怎样混乱又可怕的场景?所有人都陷入了火与杀戮的狂欢,仿佛在享受世间的极致快乐,人性在他们身上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许那些家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他们只是一群会像人类一样说话尖叫和拥有人类外形的野兽。他们疯狂地厮杀在一起,挥动的凶器砍断人体带起一片血花在空中飞扬出美妙却残忍的弧度。尖叫声和狂笑声占据了整个世界,伴随着火焰的燃烧让我产生了身处地狱的错觉。
然而我又清晰地知道那不是地狱。我站在疯狂的人群中间,周围是一群失去了理智的疯狂野兽,野兽们的嚎叫像是地狱里奏响的冥歌,用力地敲打着我的耳膜。眼前不断飞扬起血花和残肢断臂,更多的还是满是鲜血的**躯体残缺不全地瘫倒在地,更让我恐惧的是那些死者脸上竟然洋溢着笑容,圆睁突出的眼球中布满血丝和疯狂,狰狞地面容在死亡的那一瞬间被永远地定格在了他们的脸上。
他们不害怕死亡,他们将血腥的残杀看作是玩乐和盛宴,他们因为杀死同类而兴奋地尖叫出声,而被杀者竟然也没有任何抵抗,从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们仿佛认为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我恐慌地站在原地,双腿一阵发软,我感到有温热的液体飞溅在我的衣服和脸上,可我却恐惧的连脚步也迈不开。
我忽然听见一声咆哮,随后大地一阵剧烈的颤动。慌乱之中我失去重心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我只感到一阵比先前更加强烈的恐慌感随着这一声咆哮占据了我全部的心灵,恐惧就仿佛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我牢牢笼罩在内。
然而这张网正在迅速地收紧。
我感到我正在发抖,耳边传来的巨大咆哮声令我的耳膜发疼。周身疯狂人群的尖叫在咆哮声响起的那一刹那瞬间迸发到了最高点,所有人都尖叫的声嘶力竭,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应和着那一声咆哮。仿佛那就是他们的君王。
我微微颤抖着转过脸,尽管理智告诉我那个东西不是普通人能够随便看的,但无法抑制的好奇心还是驱使我做出了转头的动作。只要看一眼就好。
然而当我看清身后的那个发出咆哮的生物时,我只感到滔天的恐惧向我重重地压下来,达到了极致的恐慌几乎让我立刻就发疯。
那是一个巨大的莹绿色怪物,同时拥有着人类、章鱼和蝙蝠的特征,肥胖的身体上长满了散发着绿色荧光的粗糙鳞片,柔软的头部生有恶心而丑陋的章鱼触角。他挥舞在空中的前肢生有软塌塌覆满绿色黏液的类似爪状的粗糙巨爪,背后是一对墨绿色的破破烂烂的丑陋翅膀,而这对大到足矣遮天蔽日的翅膀几乎快要掩盖太阳的光芒,在地上投射出一大片的阴影。
我只是看了一眼,就感到无边的恐惧将我眼淹没,我忽然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种无助的状态,恐惧深深的将我挤压掌控,逼迫得我几乎快要发疯。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生物,那个生物是只存于神话中的可怕物种,凡人哪怕看上一眼都会被恐惧压垮而变成疯子。
我惊恐的尖叫出声,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想要逃离,可却有什么人又重新将我撞倒在了地上,随后我感到我的四肢被几个人死死钳住,有人将我牢牢摁在地上。我恐惧的哀嚎出声,看见周围那些疯狂尖叫着的恐怖野兽此时齐刷刷地都看向我,他们两眼发红,嘴角向上咧开带起扭曲而残忍的笑容。
我看见他们走向我,手上闪着寒光的利器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巨大的阴影仿佛在朝我下落,我听见的低沉的咆哮,还有我听不懂的语言在我耳边回响,犹如恶魔的低声呢喃。
我极力地挣扎,想要挣脱那几个人对我的束缚,可我一个人的力气又怎么可能抵得过那么多人?我的全力挣扎只不过是无谓的反抗,只能带领我一步一步接近死亡。
我突然听见物体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一个女人疯了似的朝我扑过来,按住我的面部低头咬住我的耳朵,然后狠狠一扯。
剧烈的疼痛混合着恐惧的情感让我再一次哀嚎出声,可是轮不到我做出任何动作,更多人的又扑了上来,那些脸上挂着笑容的残忍恶魔……他们一个一个地扑向我,撕咬我的身体,仿佛在瓜分他们的猎物。
痛苦与恐惧,这些感情令我的精神瞬间崩溃,然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一点点蚕食我的身体,我还未被遮挡的视线看见巨大的怪物向我降落,猩红的眼中倒映出一片疯狂与杀戮。
我猛地惊醒过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濡湿一大片。我惊恐的从床上坐起来,抱着头极力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平缓下来,我的呼吸急促而恐惧,刚刚那些极致的痛苦以及恐惧仿佛现在还能感受得到。整整过了几分钟的时间,我的情绪才终于慢慢地平缓下来,我意识到刚刚的那一切只是个梦而已。
可就算只是个梦,梦中的感觉却如此的真实,真实的让我几乎快要信以为真。
那只是个梦,不要慌。我捂着头默念出声,想要借此安慰自己,最终恐惧终于渐渐平息,可我却再无任何睡意。我感到头部有些发胀,刚刚的梦我可不想再体验一次。我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才不过凌晨四点,距离上课还有整整四个小时。
梦中恐怖的场景再一次从我脑中浮现,我意识到我必须做点什么来转移我的注意力。于是我爬下床穿好衣服,打开灯走到寝室里放着的实验台前,试图以实验来转移我的注意力。可当我瞥见镜子里的我的面容时,新一轮的恐惧又再次一袭来。
我的右脸脸颊直到右耳耳根部都附着着一层绿色的荧光物质,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异物的存在。我以为这是睡觉前进行实验时沾上的,可是我选用的样品和药物中没有一个会呈现出现在的样子。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觉得我好像在那里见过这个东西,这是……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
这个异物的颜色和梦中那个怪物皮肤所呈现出来的色彩一模一样。
那片沾在我脸上的荧光物质在我心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阴影,只要一看见他我就会想到那个晚上的噩梦,然后心中就会一阵恐慌,尽管我用水就很轻易地将他洗去,但我不知道的是,那一天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自从那次经历上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并且都是相同的噩梦。梦中的场景如此真实,我一次一次地陷入疯狂人群的包围之中,一次一次地被啃咬和撕碎,痛感和恐惧感都如此地真实。噩梦搅得我心神不宁,甚至无心再学习,有一段时间我甚至都不敢睡觉,依靠着咖啡维持清醒,严重时甚至到了注射兴奋剂的地步。我知道长时间让机体保持兴奋将会给我的身体带来极大的损伤,但比起噩梦,这样的损伤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我被梦魇所深深的掌控,变得沉郁敏感而畏缩起来,最严重的时候我甚至看到绿色的物体都会感到恐惧和惊慌。我开始恐惧人群聚集的地方,仿佛他们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将我杀死,还有那些可怕的笑容……那个时候我看见有人对我笑就会吓的落荒而逃。
在梦魇的影响之下,我的精神状态一落千丈,教授和同学对我的这副样子都感到忧心忡忡,还专门请了心理学专业的教授来替我辅导,但通通都被我拒之门外。我谁也不想见,看到他们的脸我就会感到恐惧,身体被撕裂的痛感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脑中回放,我蜷缩着身子缩在床铺的角落,忽然觉得这个世界那么的危险又那么的陌生。
所有人都是披着笑脸外衣的魔鬼,是梦中那个巨大怪物的信仰者和仆从……他们杀戮,他们尖叫,他们令世界陷入火与死亡的狂欢之中,而他们现在的目标就是要杀死自己。寝室的门不断被外人敲打,外面还有担忧的呐喊声传来,但这一切都只让我感到无穷无尽地恐惧,我用杯子捂住头,想要逃离,却被永远地束缚在这里。我感到黑暗中仿佛潜伏着骇人的魔鬼,随时准备跳出来取走我脆弱的生命,我又想起梦中那个巨大怪物猩红如血的双眼。
我是如此地恐惧,以至于当时甚至连最基本的思考都无法进行,脑中只是整日想着梦中的一切,还有潜伏在黑暗中的可怕怪物。我总是感觉到黑暗之中有什么不可言状之物在悄悄地观察着我,等待我放松警惕地那一刻,然后用尖利的爪牙贯穿我的头颅,撕碎我的心脏。
“你不可以去那里。”我脑中忽然浮现出这句话,我将自己缩成一团,颤抖得更厉害了。寒冷和恐惧一波一波地朝我袭来,我的精神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你不可以去那里。”曾经猫是如此告诫我的,可我却对此不屑一顾,只当作是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可现在想来也许自己才是最接近疯子的人,至少那些梦魇已经将我折磨地快要发疯。
那不是人类可以谈论之物,在真正的统治者面前,人类将会陷入永无止境的恐慌。
“你还想待在这里吗?”身前突然传来一道陌生而熟悉地声响,我下意识地就回答了不想,令我惊讶的是我的腔调中竟然带着一点哭腔。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只想要逃走。
是谁?我突然回过神来,然后木愣愣地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前的那个并不陌生的身影。
是猫。那个在我进入大学之后就消失了的男人,现在正站在我的面前。他的模样和我初见时一模一样:一袭黑色的长风衣,朴素却沉郁的着装让他很难不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再配以他脸上淡漠的表情以及俊逸的五官,他整个人就好像是个不真实的存在一般。
“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我呆愣在床上一秒,忽然反应过来我从未给任何人开过门,而寝室内唯一的一扇窗户此时正是锁着的,他不可能从正门或是窗户进来。
这个诡异的家伙就这么再次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追随我,我可以帮你摆脱这一切。”猫站在我的面前,双手置于身前,垂着头红褐色的眼眸看向我,并缓缓开口语调如同机械般冰冷地吐出一语。
“不!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吧?滚开!”我忽然怒吼出声,并随手就拿起床头的摆设朝着猫的身上砸过去。这个人根本什么都不了解,不仅不了解,还在尽是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奇怪话语。
我才不要追随任何人,追随就意味着臣服,臣服就意味着需要跪拜。我好不容易才从哥哥的手中逃出来,面对这来自不易的自由,我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摆设准确无误地打在猫的胸口上,只是我想象中异物撞击物体时发出的诡异声响却并没有响起,猫的身体似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和正常人无异,而是柔软如同棉花,我瞪着眼震惊地看见摆设在他的胸口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凹陷,然后又掉落在地上。摆设中玻璃质的成分随着倒地的冲击而碎裂。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失态地大喊出声,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身前的猫,同时惊慌的想要后退,结果却撞在冷冰冰地床沿上。诡异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的让人已经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我是你的指导者。我会保护你。”猫站在原地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语调冰冷恍如机器,垂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会死。”
“为什么?”我微微一愣,出乎意料地冷静下来。被梦魇折磨了多天的我,经历了那么多次被撕裂的过程,让我甚至连死亡都不再怀有多少恐惧。我扬起下巴,强迫我自己压下心中的恐惧,直视猫的眼睛。
那双红褐色的眼睛如同深渊,仿佛下一刻我的灵魂就会被这个深渊拽走。
“你现在可能还无法理解。”猫开始耐心地为我解释,我猜想他那时可能是想要温柔些的,可那冷冰冰的语调实在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你是一把钥匙,像你这样的钥匙还有三把,你是我找到的第二把。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什么意思?”我篡紧了拳头,并在心中暗暗发誓,要是这家伙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就一拳砸在他脸上。
“意思就是,现在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救你。不管是你自己,还是门外的那些人,就连上帝也不会救你。”猫说。他微微俯下身看着我。“Godcan'tsaveyou.”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然后尽可能掩饰住语气中愤怒中有夹杂着丝丝恐惧的情绪。
“因为我需要你。”猫说。
(6)
“嘭!”病房的铁门突然被人粗暴的撞开,砸在灰白色的水泥墙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惊得秦然下意识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正想转身看个究竟,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语调沉稳而冷漠的声音:“我们进去了。”
一群身着黑色制服的黑衣人呼啦啦地就从门外涌了进来,顷刻间就将秦然和唐裔予包围,其中一人更是持着银白色的沙漠之鹰,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秦然的额头。秦然惊呼出声,下意识地就举起了双手:“什么?怎么了?”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身后的唐裔予,发现唐裔予依然是坐在床上,面色一片冰寒,另一人手中的冰冷机械已经将他瞄准,此外还有一人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以此来限制住他的行动。
这群人的动作迅速而精准,瞬息之间就将在场的两人全部制服,秦然敢确定他们绝对是一支受过精良训练的部队,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到底哪个部队的服饰会是这样的。
脚步声从门的方向传来,秦然只感到心中咯噔一下,视线掠过一名黑衣人的肩头,望向门口的方向。一名身穿深蓝色军装的男子双手环保在胸前缓步走进,一头淡金色的软发整齐的往后梳,并不出众的五官却给人一种刚毅铁血之感,一双灰色眸子更是如同鹰隼般犀利冷锐。游走于战场之上经历的生死洗礼令他身上多出了一种肃杀之意,恐怕换做是胆小一点的脸站在他身边的勇气都没有。秦然还瞥见站在门外的局长,局长的脸上带着些许阴沉的怒意,两手握得紧紧的。
只是看上一眼,秦然就隐约猜测今天这场谈话恐怕得就此告终了。
然而那名军人接下来的语言就印证了他心中所想。军人走到距黑衣人尚还有着一小段距离的地方,然后停在了原地。秦然看见他的视线直接掠过了自己,落在自己身后的某物之上。是唐裔予,秦然心下一凌,唐裔予才是这些人的目标吗?
军人盯着唐裔予仔细打量了片刻,似乎是饶有兴趣的样子,然后缓缓地开口,语气中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唐裔予,现在我们以故意杀人罪、违神罪以及包庇罪逮捕你,你现在由国枢会接管,你有权保持沉默。”说道这里,军人忽然顿了顿。
“但你从此将不会处于神的庇护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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