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35年7月9日下午两点整。
地点:数字七所在的小学。
视角:琳蓝。
在得知了小七的情况后,我来不及多想便跑出了家门,拼命地奔向小七的所在地。
在奔跑的过程中,我近缺氧的大脑里几乎一片空白,就好像快死了一样,往事的种种画面开始回放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今天早上还好好的,为什么只过了这么久就又大开杀戒?不行了,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当初真的应该救小七出来吗?简琳如果知道她所想要解放的孩子是这样的存在,她还会坚持去解放他们吗?
不,仔细想想的话,简琳似乎本来就打算是销毁小七的,不同于其他善良的人,她在乎的其实是更广大底层群众的生活,如果她知道小七是杀人不眨眼的存在的话,那么她肯定是不会去救他的。
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如果当初让更有人类个性的代号七取代小七,然后我们再一起逃,情况会不会比现在要更好呢?至少,代号七不想小七这样变化无常啊!
啊!我不行了!我要疯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明明不希望有谁会受到伤害的,但为什么到最后每个人都要做和我期望相反的事情?!我又没有做错什么!谁来帮帮我!
曾经下定好的决心是如此的脆弱,仅仅不过几天便被现实摔得粉碎。自从那天开始,我的人生便一直处于扭曲的状态,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难道不都我自己自找的吗?如果只要乖乖听张溪的话,什么都不做,听琳蓝的话谁也不接触,甚至从一开始,在大学的时候就不去理不合群的张溪,这一切会不会就都消失了?我本应该可以活着很安稳、很幸福的才对啊!
但是,小七又怎么样呢?他也没有做什么错事啊,凭什么一出生就要被人类规定好一切,人类对于他而言本来就不堪一击,我们自己不也踩死过数不清的虫子吗?
是的,我们谁都没有错,可又有谁能为我们一切负责?
自己选的路,咬着牙、捂着血也要走下去,我不相信我们将会就这样一直不幸下去!
等着我啊,小七!
一想到这里,我再次燃起了斗志,浑身上下都开始燥热起来,愤怒与不甘都化为了我前进的动力。而就在这时,天空却很不适宜的下起了暴雨,仿佛要浇灭我心头上的火焰,身上的衣服也开始因为吸饱雨水而变得有些沉重,一丝丝毒液般的寒意从脊椎上升起,大街小巷都剩下了我一个人,空虚与无力感顿时袭了过来,再加上积水的坑洼,我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然而,这些微不足道的阻碍终究还是没能阻挡住我的前进,终于,在几乎近力竭而死的情况下我还是到达了学校那里。
破败寂静的学校在狂风暴雨下显得格外沉重而肃穆,一道雷电劈过,在照亮的同时也让我看到了里面的惨像。
跨过校门便是这所学校坑洼且有杂草的体育场,而在这块面积只有不到三百平方米的体育场上,一座由无数尸体搭建而成的金字塔赫然矗立在我的面前。
一时间,我几乎无法呼吸,睁大着眼睛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在更进一步的观察之后,我发现这些尸体都没有什么显著的外伤,他们仿佛都只是沉睡了一般,神情安详地被平坦摆放并构建成这个等边三角形椎体,其高度大约有二十多米。
但是,这种高度,这种尸体数量,只用一个学校的人,真的够吗?再想到刚才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其他人,我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七,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明显带有主观意味的杀戮,真的是太过分了……
惆怅地离开了尸堆后,我开始往这所学校唯一的三层教学楼走去,然而,却到处都没有发现小七的踪影。
“这样一来的话,就只剩下天台了……”
当我走到最顶层时发现通往学校天台的门已经被人打开了,生锈的铁锁无力地挂在了门把的另一旁。
深吸一口气,推开通往天台的大门,一阵狂风吹过,比地面更加暴乱的雨滴倾泻而下,以压垮一切的气势砸落到我的身上。
“小……七……”
模糊的视线当中,有一个瘦小的身影纹丝不动地站在天台的最边缘,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到来,他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张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笑脸挂在了他的脸上,宛如一张面具,但又好像确实是他的真实面目。
“死了,都死了。”
宛如在演戏剧一般,“小七”以浮夸的姿态对着这场暴风雨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哭?会笑?为什么会有感情?为什么想要生存下去?又为什么想要自由?”
“追寻爱情的我们被爱情所迷惑,堕落于欲望的我们被欲望所奴隶,向往自由的我们被自由所束缚,没有一件事物是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我们从来都是被命运安排好一切的那一方。”
“自以为自己能够掌握命运,实则却微不足道,随时都会被宣判出局,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设定好了,而那设定就印刻在我们的体内,也印刻在——”
“你们的血液里。”
“被束缚了却还不知道,被奴役着却还心甘情愿,渴望着解脱,却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怪异、扭曲、惊悚,肆意狂笑的“小七”大声地说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话语,让人不仅毛骨悚然。
“但是,这一切终将结束,他将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给所有事物带来解放。”
“救世主,即将到来,真正的自由将会播撒给每一个人~”
“而我,便是救世主~”
“小七”咯咯地笑着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
“你……是谁?”我不禁对这个陌生的“小七”问道。
“我?”
“是救世主。”
“是你的孩子。”
“是人类欲望的结晶。”
“是世界意识的体现。”
“我的体内不止一个灵魂,但倘若你是在询问我的话~”
他的嘴,轻轻地张开,随着嘴唇的蠕动,那五个清晰有力的文字深深地印入我的脑海里。
“大……宇……宙……意……识……”
我低喃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祂微笑地如此说道,随后便软软地倒了下去,仿佛暂时失去了一切力量。
“小七!”
我呼喊地向他奔跑过去,却突然被一飓风吹阻,在漆黑的雨色当中,一架照射出两束强光的直升飞机缓缓地出现在了天台的另一头,轰隆作响的螺旋桨声音让人不得不捂住耳朵。
砰!
背后的门被粗暴的踢开,无数身穿黑色武装制服的士兵涌了进来,用着冰冷的长枪对准了我和小七。
“呼,这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啊。”身穿单薄白袍的波斯顿特在士兵们的拥护下走了出来。
“哦?这不是夫人吗?真没想到您居然会跑到这里来,这可不行啊,您难道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波斯顿特露出了渗人的微笑。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安地看向周围包围我和小七的士兵以及头顶上数量明显不止一架的直升飞机们,若隐若现,宛如在深海里寻找猎物的巨兽。
“没办法啊,我亲爱的张夫人,本来对于数字七我们是采取教育模式的,但一想到未来他有可能在这颗星球上掀起巨大的灾难,我们便觉得还是应该囚禁他比较好。”
说着,波斯顿特指了指我身后的小七。
“喏,您也看见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无疑是数字七少有的虚弱状态,趁他还没有醒过来,现在正是收容他的时候,就像当年那样把他冷藏在温度最低点的监牢里,这才是保障人类未来的最好做法。”
黑色的士兵宛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冰冷且无情,一如当年我被带走时那样。
“不……不要……你们,都不准碰小七!”我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挡在了士兵们的面前,死死地护住身后的小七。
不可以,不可以就这么放弃,小七他,他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我们的努力也不能就这样白费!明明是你们的错,却要用我们的牺牲来换取所谓的人类未来,凭什么?!
“我决不允许你们带走小七!!”我怒视着他们拼命地吼道。
黑色的士兵们都微微有些退后,但他们最后还是一步步地紧逼了过来。
波斯顿特一脸微笑地说道:“真是可惜啊,夫人,其实我也不想就这么结束愉快的教育模式啊,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因为人类的进步而牺牲的事物还少吗?您护住数字七,那为什么不顺便去再去保护一下其他的事物呢?”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哦,对了,忘记跟您说了。”
“你,也是任务的目标之一。”
士兵们一拥而上并迅速把我给制服倒地,晕眩的感觉顿时涌了上来,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我最后只看到了冰冷的黑色士兵和一脸嘲讽地波斯顿特以及被抬上直升飞机的小七。
早知道,就不应该相信他们,在暴露了位置后,就应该马上逃离才对,或许,就不会是这种结局了吧?但谁知道呢?恐怕对方也早已有了准备。
其实,我也是被命运玩弄的那一方啊。
“小……七……”
最终,意识归于虚无,一切都仿佛离我而去了,就好像死掉了一样。
解脱,一切都解脱了,宛如那个“小七”所说的一样,所有的事物都将获得最后的解放与自由,就这样静静地……
……
时间:不明。
地点:不明。
视角:数字七。
我叫数字七,嘛,名字什么的也无所谓了,从我诞生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在这幅躯体里寄宿着三个不同的灵魂。
最强的那个似乎被称为大宇宙意识,然而祂却是懒惰的那个,每天都躲在意识的角落里呼呼大睡,同时祂也是最难理解的存在,说着一些很难听懂的话,真不知道祂为什么要降临到这幅躯体里。
比大宇宙意识更弱一点的则是另一个世界意识,姑且称呼它为小宇宙意识吧,它似乎是个拥有十分崇高理想的世界意识,在和大宇宙意识达成了某种协议后,于是便也进入了这个身体里,它的理想倒是不难理解,就是希望能够找到无限吞噬循环命运的出路,不再利用各个种族和各个文明的牺牲来达到活下去的目的。
除了世界意识以外,还有一个跟我比较亲切的存在——本能。本能是这里最不安分的存在,它渴望着一切,凡事能够带来快乐的东西它都会影响这幅躯体去做,比如虐杀几只虫子或者挑逗它们互相争斗,然后再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跳出来嘲笑它们,总之,是这里性格最恶劣的存在。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后来又多出了一位灵魂,不过是个残缺的,也算是给这里添了点乐趣吧。
至于我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为何出现在这个世上,更不知道该干什么,每天都只有一种感觉,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十分的空虚与无聊。
最近,大宇宙意识突然醒了过来,并对我笑嘻嘻地说道,马上还有其他的灵魂要住进来,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对付另一个宇宙意识,它假冒并替换了外面世界的一个存在,好像是叫C_072。
我问大宇宙意识,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大宇宙意识说,因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没有人能够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没有人。
我问祂,你也是吗?
大宇宙意识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曾经的我也不过是被设定好的,被命运所安排好的,但后来我发现了能够逃离命运的方法,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选择。当然,祂没那么小气,祂准备让大家都逃离这个悲惨的命运当中,只是有很多存在都不认同祂。
最后,大宇宙意识还对我说道,这一切其实也都在命运的设定当中,只不过这一次——
我们成为了命运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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