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35年7月8日晚上七点整。
地点:琳蓝和数字七的家中。
视角:琳蓝。
沉闷的屋内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自称自己是飞岛幸存者的那个人说小七在今天杀了六个人,虽然已经做好了身为小七母亲的责任,但这种事情依旧让人难以接受。
咔擦。
随着钥匙转动的声音,家门被推开,晚归的小七面色沉静地走了进来,仿佛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啊,小七。”我轻声温柔地说道,此时我的内心无比焦急,我想知道他杀人的具体情况,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直接问他你今天为什么要杀人吧?而且倘若他问起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我又该怎么回答呢?
不,这不一定就是真的,也许这只不过是那个飞岛幸存者的谎言,小七其实根本就没有杀人,我也没必要紧抓这件事不放,我应该相信小七。
“嗯,按照你们人类的时间观念确实有点晚。”小七一脸无所谓地回答道。
“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回的这么晚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嘛,我为什么回的这么晚呢?”小七阴沉着脸把我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
“家里是不是有别人来过?”小七平静地问道。
我一时间没能回答上来,我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暴露飞岛幸存者们的情况,如果让小七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会干什么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必须冷静下来,首先小七并不是普人类,而作为一个优秀的人类母亲,我需要做到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一个完全看不起人类的存在,而且得知了有这么一群人想要利用我,那么我很有可能会选择直接抹除他们。
杀人是不对的,这是人类本身的观念,所以我应该隐瞒飞岛那边的情况吗?不,小七毕竟不是人类,而且确实是飞岛那边先动机不良,小七有属于他选择的自由,可是,这样做不就是放任小七了吗?预言的未来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小七没有人类的道德观而随心所欲的结果,更何况通过那个叫波斯顿特的人的口吻,他们对于小七似乎也并非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纠结的我难以回答小七的问题,一方面我希望小七能够按照他的意愿活下去,而另一方面,小七和人类方面的冲突又难以避免,我究竟该怎么办?
最终,我选择以一名优秀的人类母亲去相信小七,相信他不会做出太极端的举动。
“是,有人。”我简洁地回答道。
“……你们谈了什么?”小七继续追问道。
不行,再这样下去就太被动了,作为一名优秀的母亲,该威严的时候也应该要威严起来。
我不断地催眠着自己,按照那些道听途说可以当好一位母亲的方法去行动。
“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小七,接下来应该是你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回来的这么晚?”我喘着粗气问道,几乎是用出了所有的力气,毕竟,在我面前的并不是普通的孩子,如果我一但失误,遭殃的很可能不只是我一人,而且也包括小七他自己。
必须平衡小七和其他人类的关系,这是我教育小七的重要目标之一。
“是嘛……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小七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过身去,走向玻璃窗前,抬起头望向外面黑夜中的明月。
“因为担心,我怕小七你遭遇危险,因为,你知道的,你身上的价值始终吸引着一些危险人类,或许你会说他们对你完全没有威胁,但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依旧会忍不住担心你,所以,能告诉我理由吗?”我紧张地吐露出自己的真实内心,同时期待着小七能够被感化,哪怕只有一点点。
然而,我的真心所换来的只有一声不屑。
“为什么你要担心我?或者说,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小七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因为……因为同情,我不希望你像我另一个熟悉的人一样被人利用地活着。”我有些结巴地回答道。
“无聊,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被你扶养会更好呢?你知道我要什么吗?你怎么不知道我刚好就是想要这种人生?你不也是在利用我来满足你的同情心吗?”小七尖锐地问道,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
“那么,小七,你想要什么?如果你觉得在我这不幸福的话,你可以离开,我是不会拦你的。”我有些痛苦地说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小七确实没有错,但是,倘若小七是真心不反对飞岛对他所做的事情的话,那么岂不是意味着我的努力和简琳的牺牲都白费了吗?
别回答,小七。
我在内心默默祈祷着,但又真心想要知道对方的内心。
“是啊,我想要什么呢?”小七缓缓转过身来,宛若深渊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只有人类才有的淡淡哀伤。
“我今天回来晚的理由只有一个——我不想回来,没有什么理由,我就是突然不想回来,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问着我——”
“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你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情?无数个为什么突然冒了出来,让我失去了行走的力气,心情也是乱糟糟的不行,所以就一直呆在外面不想回来,顺便杀了几个路人来发泄一下心情。”小七面无表情地把一切都说了出来,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哲学问题吧?至少,普通人肯定是不会想这么多的,但是,小七是特殊的,他的大脑结构自然和我们不一样,所想的也不一样,既然我没法为小七解答这些疑问,那么,就以母亲的身份去安慰并支持他吧。
“小七。”我尽可能温柔地叫道,同时强迫性地让自己遗忘他刚刚杀过人。
小七不是普通人,他本来是与众不同的存在,而且本来就是我们人类先欠他的,所以,我没有做错,我救出来的孩子已经杀了人,也没有错……没有错……没有错……没有错……
“小七,不要着急,一定会好的。”我走向那个身体有些颤抖的孩子并搂他入怀,“不要怕这些问题,也许,这些就是你存在的理由呢?为了解决这些疑问,所以才有了你,因此,你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不要害怕它们,也不要太着急,太着急了反而会达不到目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且,我也会支持你的,如果你在思考这些问题时出了什么困难,只有是我能够做到的,我就会去做,所以,请不要害怕。”
然而,小七再一次地辜负了我的温柔,他一把推开了我,用着黑洞般的眼睛审视着我。
“够了,你能帮到我什么?你不过就是个人类而已,你懂的什么?你真以为你能看到、听到、感受到我所接触到的世界吗?我眼中的世界和你们完全不一样,我所考虑的事情也和你们完全不一样!你们算什么?凭什么在这里和我接触?又为什么要存在于这个世界?恐怕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吧?!那么就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和那些肮脏的家伙站在一起,用着所谓为我好的思想想要改变我,让我变得和你们这些人类一样愚蠢,甚至还想让我认同你们,让我为你们的社会效力,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和那些想要利用我的人都没什么两样!你所有的为我好,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同情心和那个雌性激素过剩的母爱!你们这帮只会遵从自己本能的低等生物,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内心,也永远不可能明白!”
“你也和那些卑微的家伙一起去死吧!”
窒息般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当我勉强恢复意识时,却发现自己正悬空浮在地上,一种无比强大的无形之力将我举起并扼住我的脖子。
真没想到是这种结局啊,被自己救出来的孩子所杀死,不,也许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根本就不需要被拯救,一切都是我们的任意妄为。
但是,小七迟迟没有下手,死神也只是在一旁观看,没有挥下那决定性的死亡镰刀。
“无聊啊,无聊,我居然会像人类一样暴躁,这究竟算什么呢?我为什么要这么愤怒?为什么?”
小七继续低喃,他似乎又陷入了无尽的哲学疑问当中,而我则被轻轻地放了下来,脱力地倒在客厅的破旧沙发上。
“我累了,你自己准备晚饭吧,别管我。”小七疲惫地对我说道,然后一个人孤独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并关紧了房门。
深夜,完全无法入睡的我拨通了波斯顿特给我的电话,并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了对方。
“嗯,有点意思,虽然早有准备,但真的听到后还是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这就是他们的思想精神状态吗?这么说来,那些孩子的自杀……哦,对不起,夫人,我一不小心就忽略了你。”波斯顿特那种特有的黑色幽默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觉得不用太担心,至少从目前来看,数字七的精神状态与思想还没有达到完全无法理解的程度,毕竟,我们有时候不也会突然想这么多吗?虽然大部分最后又都抛之脑后,但也是有那么一些人会陷入哲学的绞杀的,只能说数字七的大脑结构太过发达,所以思考的东西也比较多,度过幼年期或许会好一点,当然,前提是他能安然度过,而不是和当年飞岛上的那些孩子一样直接选择自杀。”
“嗯,不过话虽这么说,我倒是有些在意他口中那个不一样的世界……看来,有必要对他的眼球结构再进行近一步的调查与分析了……哦,对了,还有您夫人,您的精神状态也比较值得注意,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那么,还是祝您晚安吧~我们之后会您提供咨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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