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些普通的人们来说,生活似乎比过去还有艰难,可是再艰难也要继续下去。很多时候,人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着,但却依旧坚持活下去,他们没有体会过死亡,却对它莫名恐惧。为了活着而活着,甚至为了活着而愿意去做任何事情,这就是那些人。
13每天都像这样趴在窗前,静静看着窗外的一切,那不知何时下又不知何时停的大雪,那每天日出而行日落而归的人们。她觉得,生存在这里的人们就如同那白雪一样,看似从天而降到达地上,却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为何物;这些人从生到死都遵循着毫无意义的那一套,他们说,这是规矩,活着的规矩,现实的规矩,生活的规矩。
行尸走肉,这是她所看到的。
收留她的老人,那老人的儿子与儿媳也是一样的存在,包括那个烦人的小子,他也在慢慢走向这条轨迹。那么自己呢?13不禁自问,可是最后的答案却是,自己也同他们一样是一具行尸走肉。
是啊,没有过去,没有记忆,甚至没有未来的自己,不是行尸走肉又是什么呢?每天都这样无所事事,如同废人一般。她听到那妇女说自己只会浪费口粮了,这几天就连那男人也不时会对自己皱起眉头。只有老人和那个烦人的小子依旧愿意让自己留下来吧。
似乎,该离开了呢。13已经决定了,决定在某个夜晚悄然离开。可是命运永远让你猜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不是么?
今天的傍晚似乎与众不同,13能够嗅到空气里那明显带着的一丝压抑。她注意到,那些外面的人,他们的脸上带着如同往常一样疲惫的同时还有一丝莫名的紧张。身边的老人也是一样,不过在他的眼中,13似乎看到了一丝隐隐的愤怒?
轰鸣声响起,车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令人耳膜受到极大的挑战。
“每次来这里都让是令人这么不舒服,特别是空气里的味道,那股穷酸到骨子里的味道,差点让我吐出隔夜饭来。”从车上下来一个浓妆艳抹的男人,作为一个男人却比女人打扮的还要花哨,尤其是她全身上下都有一股很浓的水粉味道。
“照例检查,都给我滚出来,你们这帮低下的猪猡,今天有上面的大人物来巡查了,你们一个个的给我表现好一点!”
一辆白色的轿车开了过来,车门打开,走下来一男一女,女人身材高挑,容貌靓丽,金丝眼睛的制服打扮,似乎是个秘书。那男人则是个五短身材,大腹便便的样子让人联想起传说中的贪官。
“罗安大人!”看到这个男人,那人妖马上点头哈腰的跑了过来,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不见了。
“罗安大人,这里都是一群下等的家伙们,怎麻烦您亲自来查看呢。这里我已经检查过很多遍了,甚至每天都派人来巡视一遍,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那些异端们是绝对不会有的。酒店已经安排好了,不如咱们现在就过去?”
“不急。”那叫罗安的五短男人清清嗓子道,“既然来都来了,那也不能只走走形式,别人会说我尸位素餐。我作为这片区域的执事,既然承蒙天家和神教诸位主教的赏识,那也必须得认真负责是不是。”
“是是是,罗安大人果然是认真负责的人,我可以保证,天家和神教的诸位大人没有看错,绝对没有!”
那罗安似乎神色有些不耐,挥了挥手,然后自己走在前面,看着两排低着头排队站好的居民,似乎非常满意。
那人妖和秘书跟随在罗安身后,而护卫们在守在两侧;这罗安不过是一个小小执事,居然摆出了一副大架子。不过这副举动走在贫民区里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让人发笑。可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嘲笑的,因为这人掌握着有关他们的生杀大权,只要他一个异端的名号打上去,那么自己和全家都得遭殃。
“嗯?”罗安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看向旁边人群里的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年约十四五,看起来还有些青涩,可是面容清秀将来估计会是个小美人。
“你,出来,让我看看。”罗安一指那个女孩子。
那女孩突然被指名似乎有些恐惧,脸色有点发白,连身子都在微微抖动着。
罗安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然后点点头,说道:“此次过来呢,除了巡查是不是有异端躲藏在这里之外,还有就是接到上面的命令要找寻一些样貌端正福源深厚的孩子,这孩子不错,与神有缘,可以跟我走。”罗安挥了挥手,两个全副武装的护卫走了出来,在女孩惊恐的目光中将她架起带走。
“不要啊,大人,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谁也不能离开谁,请您放过我们吧。这孩子笨手笨脚的,脑子也不灵光,怕惹了神明大人发怒,请您高抬贵手啊!”一个妇女忽然冲了出来抱住那女孩,然后痛哭道。
“她能有机会去伺候神和天家的诸位大人,那是她的荣幸,你该为她感到开心才对。现在你却跑出来阻止,难道是想反抗吾主和天家的诸位大人吗?!”
“不,不是,不敢……”那妇女身体颤抖着,恐惧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看你就是有问题,这可能是个异端,把她一起带走!”
13能看到,那妇女挨了几棍,满脸鲜血的昏了过去,然后被人拖走。而她的女儿则是在哭喊中被带到了另一辆车上。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震动了,一种莫名的怒火不断滋生,一些身体强壮的男人已经攥紧了拳头。为了生活他们可以忍耐,平时受些言语上的侮辱,被压榨一些钱财和劳动力也就算了,可是现在连人居然都要抢走。他们忍不了了!
“砰!”枪声响起,火药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那些愤怒的人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了下来。武装的护卫一共有十几人,他们身上都携带着枪支;如果发生了冲突,他们对上那些热武器势必会出现伤亡。这里有两百多人,男子也有过百,而拥有武力的男人至少也有七八十以上,即便对方有枪,他们也有机会在付出一些伤亡的情况下摆平对方。
可是,问题就在于没有人想成为那伤亡人群中的一个。他们想起来了,这已经不是他们所认知的那个世界了,他们似乎已经从文明社会倒退回了奴隶社会一样,成为了奴隶主砧板上的鱼肉。
老人的儿子也是满脸的愤怒,他的拳头紧紧攥着,上面青筋一条条显露出来。
“想想孩子和我,还有咱爹,你不能冲动!”
听了妻子的话,男人眼中的怒火渐渐消退,最后只化作了一抹无奈。这个世界早就变了,不再是那个有秩序和法律维持的社会了,它已经变成了神教和天家的花园。这里的人们,都是他们圈养的猪!
老人没有说话,眼中除了愤怒无奈之外还有一抹悲哀,这悲哀是对在场的所有人,他们不敢反抗,于是那些人只会变本加厉。在神权与军权的双重威慑下,他们怕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怕了。
老人想起,这个国家也曾遭受过战争,那时候有多少人拿起武器来抗争,可是现在呢?在原本安逸的时代里,人们过惯了那养尊处优的生活,也学会了冷眼旁观,更是把明哲保身这句话用的炉火纯青。可是他们却忘了,自己的血还是热的。
老人所有的情绪最后都化作了满满的自嘲,自己不也是一样吗?他将身边的女孩子往身后推了推,他的肩膀不够宽阔,只能努力护着这一家之地啊。
“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这边,你趁现在偷偷跑回家里去,小心不要被发现了。”老人低声对13吩咐道,他知道依13美丽的容颜一定会被看中的,而他并不知道被看中带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他并不相信这些残暴的上位者们会手下留情,他们与那陈旧年代里万恶的官本主义者们是一样的。
老人曾亲眼目睹那些执权者残忍杀害异端的现场,他们中甚至有很多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年幼的孩子。她们临死前的眼神让老人难以忘却。
这个世界已经疯了,那些人也都疯了。他们会残忍的杀害无辜的平民们,可时却无人能够反抗;因为在他们的背后有神的存在。
可是,那真的是神吗?如果真的有神,她为何会对世人如此残忍,她难道看不到这些可怜的无辜之人正在受苦吗?如果神带来的是这样的世界,那么他真的宁愿原本的科技能够把这虚伪残暴的神炸上天!
科技,多么遥远的名词啊,明明那才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可是人们却宁愿放弃它而去信仰这样的一个神。
可是,老人又怎么知道,强大的力量与长生不老对某些人的诱惑呢,又怎么会想到人的劣根性呢,人的贪婪和惰性,人类爱欺压弱小的一面,人的邪恶残忍的一面,在地位和权力面前显露无疑。
至于那管辖此地的人妖,他才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呢,他只在乎这位大人是不是足够满意,只要他能够开心,哪怕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也无所谓。对了,这些家伙在他眼里不是什么人,而是下等的猪猡。
这时,眼睛的余光忽然撇过一个身影,那身影似乎是个女孩子,此刻正混在人群后面要悄悄离开。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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