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爆炸性的发言。
“那个...毕竟这里是神圣的场合...是不是有些不合适...”神父尴尬的试探。
“不...她...在我的工作上有帮助...”维塞恩竭力保持着面部表情的镇静。
“原…原来如此…知...知道了…”
“嗯...嘛...我有职责...在身...”
“...知道了,里面请...”
在神官转过身,走到神殿紧闭的白石大门前时。维塞恩用手刀猛击了一下安姬忒的头顶。
“哼,明明随机应变了。”
“大概再过几天,我就要被人当作包养未成年少女当情妇的变态狂了,托你的福。”
“没事没事,我能接受。”丽贝儿笑道,“听说在东方,安姬忒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出嫁了,而且男人也可以娶好多妻子呢。”
“不行不行,情妇就算了,婚姻可是女人的枷锁!再说了,维塞恩前辈这种不懂风情的木桩子...”
这一次,维塞恩的手刀在两人头上都打了一下。
神官站定门前,轻咳一声,握住门上一个齐胸高的圆形把手,用力扣了扣门。某种沉重而庄严的碰撞声在山顶安静的空气中回荡,随之是齿轮和某种轴机摩擦的轰隆作响,白神殿的门扉在众人面前徐徐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恶臭。
粘稠的空气中,铁腥味和腐烂的味道浓重的仿佛能被用手抓住。羽状的血迹洒满了地板和墙上,仿佛谵妄之人肆意妄为的泼墨水彩,竟能让人感到一种独特的血腥美学。即使是久经修罗场的维塞恩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空气质量检定:极差。有气媒传播疫病的可能,维塞恩,建议使用防护面具。”丽贝儿偷偷凑到维塞恩耳边,用两人私下才会使用的语气说道。
“没必要,这种架势我见多了。”
“计算疫病传播率为2.31%,嗯,远低于预期值,尊重你的意见。”
维塞恩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但在神官的视野里,他看到的只是在丈夫耳边低声抱怨的妻子而已。于是出于礼节,他立刻对丽贝儿说道:
“里面的环境还很糟糕,如果需要的话,凯德夫人要不要在外面等待?”
“多谢您的关心,普尔主教,”丽贝儿立刻露出那种无懈可击的灿烂微笑,“但不用过度担心我,毕竟在成为夫妻之前,我是维塞恩的工作伙伴。”
“哦哦,那还真是了不起...”
神官走在前面引路。如果不是满地的鲜血,白神殿实在可以说是一座了不起的伟大建筑。走廊宽阔的足以容纳数驾马车同时通过,天花板上装饰着画卷式的图案,结构复杂,人物形象十分生动,粗略一瞥,似乎描写了‘白神’和他的圣徒们的故事。在天花板这种常人不怎么会注意到的地方画下这么精致的装饰,这是明显的希特尔丹风格——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要么是为了炫耀使用者的财富,要么是想体现那种神圣的气魄。
但是现在想要仔细分辨那些图画就有些困难了,毕竟神殿内部要比外面昏暗的多。维塞恩注意到,所有廊道两侧采光的窗户不知为何全部紧紧地关闭着,只有从缝隙中露出的一丝日光不很分明的照亮着神殿中的一切。
为什么不开窗呢?如果多换换气,或许气味会让人好受点。
几个头上挂着灰白色亚麻遮布的女子正在打扫着地板,她们有的提着装水的木桶,有的拿着拖把和熏香,还有的则用小拖车载着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走来走去。她们脸上厚重的遮布把整张脸全部遮住,头发也全藏在兜帽里,使她们看起来毫无差别。奇怪的是,这些女子似乎没有一个注意到他们四人,没有行礼也没有躲避,仿佛是刻意当他们不存在一样,继续着手里的工作。看到安姬忒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们,神官主动介绍道:
“她们是送神修女,我们白教独特的葬仪师。不用担心,她们是最忠诚的信徒,会严守秘密的。”
“希望如此。”维塞恩敷衍道。
“那个,神官大叔,”安姬忒耐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她们为什么要头上带着布啊?”
“恶魔总是徘徊于死者身旁,等待一切时机将主的选民的灵魂拉入地狱,而送神的修女则肩负着将灵魂送往白神身边的职责。她们深知自己该看什么,不应该看什么。为了不让自己看到不该看的,她们只能遮住双眼。”
“噢...”
安姬忒敷衍着回答。她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所有主教说话都是这么神神叨叨的。
走廊的尽头——是神殿的主厅。
白神栖所。
侍奉天国的神殿之中,是地狱的分镜图。
要么是送神修女们还没来得及打扫这个房间,要么是为了保存现场,主厅的血腥程度让人难以入目。分量夸张的血铺满了主厅的地板,甚至让维塞恩有一刻迟疑,不知道是否应该踏足于上。破碎的大理石块,破碎的木头长椅,还有破碎的,尚待清理人类的残肢,就像雨后的蘑菇一般在这血沼之上肆意生长。
在主厅的尽头是神台,日光从破碎的彩绘玻璃外倾泻而下,却丝毫不能驱散这里弥漫的的恐怖,只能让这噩梦显得更加真实。
“哇...好恶。我讨厌这个地方,好恶心。”安姬忒夸张地摆出一副作呕的表情,“神官大叔,厕所厕所,厕所在哪呀。”
“...那边。”
“噢噢,明白啦,我自己去就行。”
离开之际,她偷偷向着维塞恩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维塞恩心领神会的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他转向站在一旁的神官,
“我的职责是了解损害情况,并搜集可能找出凶手的线索,你能尽可能的回答我的问题吗?”
“尘庭大人似乎没有给我们保持沉默的立场啊。”神官语气中略带讽刺地说道,维塞恩无视其中恶意,把这当作同意。
“那,你能保证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有些问题我不能回答,但我能给出的答案,都是真实的。”
“那么首先是最基础的,受害者有几人呢?”
“二百七十人。”
仿佛早就知道要问这个,神官略带苦涩的即答。
“...请节哀顺变...”
维塞恩摆出一副震惊随后同情的表情。无论如何,对方并没有刻意隐瞒人数。
“有直接看到凶手的幸存者吗?”
“嗯,凶手留了一个活口——神殿大门的门卫,只有他会操作让大门开启的复杂机器。”
“竟然从正门大摇大摆的出去啊。”丽贝儿不由自主的感叹。
“只有他会,是吗?”
“没错。”
“那我能和幸存者对话吗?”
“十分抱歉,但是不行。幸存者的精神...还不太稳定。毕竟他亲眼目睹了那场屠杀。为了照顾他,我们已经把他送到其他教堂里了。”
“哦,好吧。那么,知道对方的外貌特征?”
“...”像是在斟酌用词,神官犹豫了片刻,“女性,身材偏矮,银色头发,额头有鬼刺,手持一把大到夸张的巨剑。”
“...你之前见过她吗?”
“从特征上看,似乎是巫夷。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神官反问。
我还想知道呢。维塞恩内心暗想,但没说出来,“那么,那些尸体呢?”
“我们...处理掉了。”神官做了一个加柴火的动作,“但是血迹一时半会擦不完,味道也难以去除,正巧你们也要来,就打算在这之后再详细清理了。”
“难道教主的也一并...?”
“无可奉告。”他脸色突然挂上一份严肃和庄重,“圣体将被安然保存,直到他的灵回到地上的那一天。”
“...好吧。”维塞恩装作在笔记本上记了什么,但他其实对有关‘圣体’的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那一天为什么在神殿里聚集了那么多人?是某个祭典吗?”
“嗯...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祭典,‘永昼祭’。它在我们白教的寓意我也不说了,想来你们不感兴趣,”神官露出一丝苦笑,“虽说重要,但有资格在这一天来到白神殿参加祭典的,也只有高阶的神官和最虔诚的信徒。我恰好在回程途中耽搁了一日,所以晚到了一天,真的没想到...”
“请节哀。”
“不,没事。正如教义所教导的,过度的悲痛是懒惰和消极的温床,我是绝对不会沉溺于悲痛的,我必须振作。在现在,找到凶手,并把白教维持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教主大人的意志所在。仔细想来,这或许也是白神赐予我等的考验吧!”
“...”
看着突然自顾自开始演讲的神官,维塞恩竟然不知道怎么应答。
“对了,我听说,凶手是冲着永昼的圣女去的?为什么你们会得出这个结论?”
听到‘永昼圣女’这几个字,原先慷慨激昂的普尔脸色突然发白。他只是点了点头,指向大厅尽头的那座神台。
“你自己去看看,就明白了。”
于是,维塞恩合上笔记本。
走向神台。
破碎的彩绘玻璃沾染着鲜血,在神台之上投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华,璀璨无比。
而永昼的圣女就死在神台之上。
那副娇小的身躯到处都是血。她胸口正中有一个被巨剑刺穿才能形成的巨大创痕,根本无需医学知识也能知道这是致命伤痕。而她的四肢所有的关节都被扭向一个个令人难以直视的角度,被十分夸张的撕扯断裂。骨头被敲碎,白色的骨头和血红色骨髓从血肉里肆意刺出,维塞恩根本不知道怎样的暴力才能导致这样的伤痕。
维塞恩先戴上手套,随后把她被扭断的脖子摆正——少女的五官和面部已经完全无法分辨,感觉就像被某种野兽噬咬过一样。而在那个空洞里,粉红色的脑浆,白色的颅骨碎片,破碎的牙齿,黑色的头发和鲜红的肌肉血管搅成一团,犹如一块来自地狱的调色板。
人类所能做的恶意之举的极致,也是最纯粹无羁的暴力的极致。
但比起那尸体,更引人注目的却是她背后的神台。
背景的白色神台上,书写着血字。
潦草,狂野。想当然不是死者的遗书,而是创造这番景象的犯人的留言。
——‘无需惶恐 我已重生’——
“...”
为什么?
为什么?
先别管什么残酷与否,维塞恩根本无法理解这个行动——这种行为到底有何意义?如果想要杀的话,直接一刀就结束了。在那种情况下,将一个人类的肉体先行破坏,其次破坏,最后加以破坏的行为,到底有何意义?
这之中纯粹到化作深黑色的恶意,真是,令人恶心。
“仪式。”
在他身后,丽贝儿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
“不排除愉悦犯的前提下,这种做法只能被当作某种仪式”
“...”
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
有几块彩绘玻璃的碎片落在尸体周围,更多则散落在靠外的天井里。维塞恩挑了一块还算完整的碎片塞进口袋。随后,背对着尸体,他就那样坐了下来。
“她,就是圣女?”维塞恩有气无力地问道。
“没错。”主教点了点头,“毫无疑问。”
“丽贝儿,过来坐一会。”
“是。”
“普尔主教,能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吗?我想和丽贝儿聊聊关于案件的事,需要一点空间。”
“当然没问题。”普尔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但是如果案情有进展的话,请务必要告诉我。”
“啊啊,那是当然的。”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维塞恩拍了拍脑袋,随后说道,“对了,普尔神父,能不能麻烦你把最近一年白神殿的账本带给我?”
“...当然没问题。”主教显然没料想到这个要求,但还是答应了,“没什么好保密的,每次给税务官看的就是这些账本,但是,维塞恩先生,这和案件有关吗?”
“有些关系。我有一些想法,还需要确认。”
“我明白了,如你所愿,我会为你带来的。”
神官合上了门,丽贝儿则在神台边缘坐下。两人身后就是死相惨烈的尸体。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听着普尔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任由沉默笼罩四周。
等到确定普尔真的走远之后,丽贝儿凑到维塞恩耳边低声说道。
“为什么是账本?”
“整理账本比较慢。给安姬忒再争取点时间。”
“如预期所料。”丽贝儿点头,“话说回来,维塞恩,已经有线索了吗?”
“虽然还欠缺突破口,但是已经有大体方向了。”
“比如?”
“比如,主教对凶手的身份有所保留。”
“你怎么知道的?”
“这之后在告诉你吧。我怕隔墙有耳。”
“嗯,明智的考虑。”
又是一阵沉默。
“丽贝儿。”
“怎么了,维塞恩?”
“我能稍稍抱怨一下吗?”
“当然可以。”虽然语气依旧平静,但丽贝儿的脸上显然有些惊讶,“但是,在这里吗?”
“嗯,我有点累了。”
坚不可摧的堤坝,出现了少许裂痕。
维塞恩·凯德,白墓会里数一数二的守秘人。无论面对怎样的景象,都能忍耐。
恶心呕吐是新手的症状。
真正的守秘人即使身处地狱也依旧谈笑自若。
可是,即便如此。
仿佛噩梦的屠杀场面。
被残忍的杀害的少女。
还有隐隐约约察觉到的,绝不单纯的‘真相’。
疲惫感。
疲惫感像潮水般漫过全身。
就算能泰然处之,就算能面不改色,就算能忍住那种作呕感。
但这种东西,怎么习惯的了啊...
“好累啊。搞不懂啊。我还是小达人的时候,所有的任务都是那么简单——袭扰的魔物,邪恶的法师。面对那种敌人,只要挥剑就行了。只要打败了某个人就能拯救大家,战斗之后便是大团圆。不需要演技,不需要勾心斗角,我...”
“维塞恩,够了,别说了。”
丽贝儿伸出左手,紧紧地牵住维塞恩有些许颤抖的右手。
她的手纤细而白皙,精致的仿佛精心雕琢的玉器。也正是从那只手上传来的淡淡温度,让维塞恩波动的内心稍许安定。
“安慰机制启动:维塞恩,你已经很努力了,别太勉强自己。”
“...哈哈哈。”
维塞恩苦笑几声。
这家伙,好像稍微开始理解人类的笑点了啊。
看到自己的安慰有了效果,丽贝儿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随后松开了手。维塞恩却立刻感到了一丝违和——刚才丽贝儿握住的时候,在他的掌心里塞了什么东西。
是纸条?我们被什么人窃听了?为什么?在哪?怎么做到的?维塞恩的神经突然紧绷到极点。他谨慎地用余光打量一下周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偷偷打开手掌。
“...”
毫无疑问,那不是纸条。
掌心里的东西,是一支卷烟。
“唉...”
还是...再稍稍努力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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