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明朗,夜风微凉。
夜空中的流云如帘影飘摇,摇曳间落下的飘渺月光伴随空寂一并降临街道。
脚步声在耳边回响,沉重而缓慢,沿着街道漾开——如果这声音并非由我制造,那我多半会联想到恐怖片里的场景。
我想自己此刻的神情一定很疲惫。
倘若以后有人问起背着妙龄女子的感受,那我一定会切实回答:重。
不考虑压强或是受力面积之类的高中物理知识,总之背着几十公斤的人走上几百米绝不是什么有趣的事。虽然我也想过扶着伊橙走回家,但经过不懈努力,我确认她是真的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跟初次聊天的人喝酒就能把自己喝成这副模样,这已经不是心大的程度了吧?你作为女性最基本的防备心都被酒精浪潮冲垮了啊!
即便背后被柔软的触感包裹,清淡橘香萦绕鼻尖,只要有这时刻强调着存在感的沉重加身,我与伊橙之间就不可能产生半点旖旎的氛围。
好不容易背着伊橙回到家,将她丢到沙发上后我已经累得直不起腰。
接下来随便给她盖条毛毯就行了吧——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回响许久,最终我叹了口气,决定再费把劲把她送到我房间,毕竟让客人睡沙发实在太失礼。
再次拉起她的手,试图将她抬起来,却遭受到明显的抵抗。伊橙似乎对沙发分外眷恋,或是说相比我的背,沙发明显更加柔软,哪怕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她的身体都能自动选择赖在更舒服的地方。
于是我又加大力道,而她下意识发出不满的哼声,显得很是抗拒。
正当我准备放弃时,忽然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响,随即抬头——我与穿着印满草莓图案的粉红睡衣的叶晚瞳面面相觑。
原来如此,包括上次那件水蓝色的睡衣在内,她对睡衣的喜好意外的孩子气啊。
在我这样想的同时,她脸上的错愕也逐渐消散,略微扫了一眼我与伊橙便清楚了状况——
她拿出了手机,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防备。
“给你一句话的机会解释,之后我再决定要不要报警。”
这淡漠的嗓音颇有警察审问罪犯的味道,不愧是叶晚瞳,学什么像什么。
不……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略一低头,伊橙发皱的西服外套领口纽扣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上翻的裙摆与长筒袜之间露出白皙的肌肤,而这副凌乱光景再配合一个粗鲁地拎着她手臂的男性——我迅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容易令人误解。
我再次看向叶晚瞳,或许是此刻她心里对我的印象被眼前的一幕扭曲得相当可怖,她怯怯地后退了一步。
真是标准的反应,可惜最应该学习这种危机意识的人却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我慢慢松开伊橙的手臂,略微沉吟了会儿慎重开口。
“她邀请我去喝酒,然后她喝醉了,不知道她家在哪里所以只能把她先带到我家,现在正处于想把她送到我房间的阶段。”
“是么,那就可以报警了。”
叶晚瞳拇指的操作充分表明她并没有在说笑——
“等等!我不都解释完了,为什么还要报警?”
“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女性带到自己房间,之后要做的事怎么想都是犯罪!正好撞见这件事的我难道还要等你犯完罪再报警?”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状况下再报警,胡乱闯出来刺激罪犯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你想对我做什么?”
发觉事态不妙的她又后退了一步,后背贴墙绷紧小脸凝视着我,做好随时返回房间进行防守的准备。可就算这样做其实也无济于事,虽说她房间的钥匙我没有,但我房间的阳台跟她房间的阳台相连,而阳台门的推拉锁已经老化,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破坏——话说我想得那么仔细干嘛!不需要这么入戏吧!
“我只是在假设,虽说你心智成熟,但在这方面的判断能力可能还需要加强一下。至于伊橙……我只是想把她带到我房间休息,而我自己就在沙发上睡。”
“……”
叶晚瞳眼里的警惕没有立即消散,假如伊橙能分到她十分之一的防备心,我都不会陷入这种麻烦的局面吧。
不过话说回来,明明叶晚瞳防备心这么强,为什么最初她会答应让我照顾她?还十分顺从地住进了我家?
能得出的答案似乎只有一个——她在自暴自弃。
想要结束生命的人自然也放弃了未来。
这样一想,她现在能对我产生警惕反倒是件好事?至少她开始意识到要保护自己。
“我房间。”
“嗯?”
“把她送到我房间休息。”
“我倒是无所谓,但这样一来你睡哪里?你房间只有单人床,睡不下两个人吧。”
“我睡沙发。”
她不由分说地决定好之后,露出一贯没多少情绪的淡漠神情。
这样的分配我当然是求之不得,虽说势必要委屈下叶晚瞳,但我至少不用在沙发上挤一晚上了。
至于让她去我房间睡从一开始就在选项之外。
按照她所说的,我把伊橙重新抬起来,像是搬运重物似的拖进叶晚瞳的房间——自从这间房属于她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
将伊橙丢到床上后,我顺势打量了下四周,原本熟悉的房间在这一个月里增添了不少女生气息。
无论是摆设风格还是空气味道都是如此。
可能是打量的方式太正大光明,惹来了叶晚瞳的不满,她以命令的语调发话:
“出去,我要替她换衣服。”
“喔。”
房间的新主人驱逐旧主人,我的心情多少有些微妙,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听从。
之后的事用不着我多费心,洗漱一番后便回房休息。
关上灯,万籁俱寂。脑细胞似乎与黑暗相当契合,思绪不安分地躁动着,首先构成的画面居然是叶晚瞳缺乏情绪的小脸,伊橙酒后吐露的那些话也随之而来。
她说,叶晚瞳并不是个坚强的人。我想也是。
至少叶晚瞳没有坚强到能独自面对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
独守着那样一栋空荡的别墅,只会加深孤寂感吧。对当下的无所适从,对未来的惶恐不安,再加上过去的美好记忆反复碾磨着大脑神经——便产生出因为无法改变环境,所以就去改变自己的想法。
要么极端地接受一切,要么极端地逃避一切。
叶晚瞳大概就是活在这样一个只有对与错、黑与白的绝对世界。
而为她构筑出这种世界的人正是她的母亲。
当母亲死后世界也随之崩塌,她又只剩下永远离开和全部接受这两个选择。
至于她为何会选择永远离开,应该是她发觉这个世界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她很成熟没错,但却是极度偏向某一方面的成熟,她就像为编写好代码的机器人一般,以正确无误的流程完美完成工作。
可机器人不会思考程序正确与否,只会以当下为根据判断是否可行。
叶晚瞳的工作态度甚至极端到只有start以及end。
她不懂对与错之间还有善与恶,善与恶之间还有真与假,真与假之间甚至包藏着爱与恨。
为她编写代码的程序员离开了,太多复杂的事一股脑掺入start与end之间,她的cpu超过负荷,便只有自我毁灭。
毁灭——无法重置的毁灭。
明明喝了那么多酒,大脑却无比清明,酒精反倒助长我的精神——我对自己其实相当能喝实在没多大实感。
更要命的是,脑袋里浮动的思绪竟然全都关于叶晚瞳。倘若此时顾怜能掰开我的脑袋一探究竟,恐怕会立刻判决我是个萝莉控。
我叹息着想要将她从脑海里驱逐,正如她将我从房间驱逐一般,可这时我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叶晚瞳的房间只有一条毛毯,倘若她给了伊橙,那睡在沙发上的她不就没有东西可以遮盖身体?
秋夜不比夏夜,任由它剥夺一晚体温隔天多半会生病。
为了保险起见,我起床从柜子里翻出一条蓝色毛毯,随后轻轻打开房门走进客厅。
一眼看去,从厨房窗户倾泻进客厅的皎白月光率先夺走视线。婉约的白与朦胧的黑相结合的光影切线将客厅切割成两半,而月光尽头,沙发上如初生的婴儿般瑟缩着身子的叶晚瞳宛若披着月纱般圣洁。
我小心翼翼地接近,叶晚瞳的睡颜落入眼中,那是微微有些挣扎的睡颜,仿佛梦中正与胡萝卜大军对抗似的。这难得一见的表情令我嘴角不禁溢出笑意,随后我尽可能轻的将毛毯披在她身上。
从瑟缩的肩膀到蜷缩的脚趾全部覆盖,当我掖好毛毯准备起身走人时,视线却蓦地撞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瞳。
仿佛与月光交辉,秋水般的眸子里映着清冷而透亮的光。仅仅对视一眼便足以夺人心魄,恍若化作飞鸟一头扎入她眼底的湖光月色。
与多数人对她眼睛的印象不同,在我心里,此时此刻这分明是一双月瞳,好似跳出身体的樊笼,双眸敛尽月华的湖中月。
然而下一刻,对她来说可能并不特别,对我来说却意义非凡的一句话,从她泛着月光的唇间轻轻吐露。
“谢谢。”
宛若微风拂过,我心底缓缓漾着温柔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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