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该死的畜生！我一定会找到他们，趁他们还活着的时候把他们身上的蠢肉一片一片切下来，然后挂到茅厕里风干！”
优莉卡很愤怒，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一双关节修长匀称的手狠狠抓握了两下，好像已经把那些强盗捏在了手里，正一下下抠掉他们的皮肉。这个动作牵动了肩部的伤口，立刻疼得她龇牙裂嘴。
亚修没接话，安静地削着手里的苹果。从优莉卡口中得知布金遇害的过程之后，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有了一个完整的轮廓。
昨晚的宴会结束后，这位最讨布金喜欢的女护卫像平常一样和布金一同乘坐豪华马车，向宅邸返回。才穿过两个街区，一匹马突然发出一声痛苦地嘶嚎，其它两匹马跟着受了惊，带着马车发了疯一样地冲了出去。马夫的鞭打叫喊根本不起作用，只好拼命拉紧缰绳，却反而让马车跑偏了方向，一头撞到了路边的民宅上，车厢被直接甩了出去，擦着地面翻滚两圈才停下来。
一连串地撞击翻滚结束后，优莉卡被布金当成了肉垫压在身底下，或者说是被埋在了身高几乎和腰围等同的绵软身体里，再加上后脑又被撞了下，造成了短暂的晕眩。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慌乱的布金反倒没什么伤，他压根没管这位美丽护卫的死活，一边叫喊着快来人救命一边爬出了车厢。
优莉卡的视线从一片模糊晃动恢复到看东西有些重影用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她从车厢里挣扎着爬出来时，已经有几个民宅亮起了灯，这么大的响动再加上布金连续不断地喊叫声，不知吵醒了多少人。
当时夜雾弥漫，看不出多远，隐隐约约似乎有三个人影跑了过来。布金立刻朝人影大喊，要他们快过来帮忙把自己送到医务所诊查诊查，看看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优莉卡看着三个飞快靠近的人影，直觉告诉她事情有点不对。马匹受惊的样子明显不寻常，简直像是被人活活捅了一刀，这三个人又来得太快了，而且手里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
她刚想提醒布金小心，布金突然发出一声杀猪般地惨叫，圆滚滚的肚子上多了一支弩箭。接着便有个人冲了过来，手上的东西一扬一落，砍进了布金肥大的脑袋里。
瑟鲁城有史以来最有财力、最有势力、最卑鄙无耻、最令人作呕的伟大商人就这么死了，肥厚圆润的身体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激得雾气翻滚。
“优莉卡小姐，你是怎么杀死其中两名凶手的？”曼蒂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问。
“当然是用刀杀的。”优莉卡奇怪地看着曼蒂，难道那么危险的情况还要用手慢慢掐死他们吗？
“不，我是说他们手里有弓弩这样的武器……”
“有弓弩就不能用刀杀了吗？为什么？我应该怎么杀？”优莉卡更奇怪了。
“这个……我是想请你具体描述一下杀死他们时的细节。比如你是怎么躲开弩箭，怎么把他们杀死的。”
“当然是凭感觉啊！况且我也没躲开，这不是中了一箭吗？”优莉卡指了指自己的左肩，很好奇她为什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好吧…”曼蒂觉得头有点痛，跟优莉卡的对话让她想到了那位治安官，今早争取事件处理权的时候她费尽口舌才让费尔曼明白她在说什么。“你跟那些凶手交战过，他们的身手怎么样？像不像是受过训练的人？我是说……呃……他们给你的感觉是很厉害还是不厉害。”
“不知道。”优莉卡摇头，棕色的马尾跟着晃动了两下。“反正都是冲过去一刀宰了，鬼知道他们厉不厉害。”
“那应该是不怎么厉害……”曼蒂表情复杂的在本子上记了几笔，心里抱怨起为什么瑟鲁城的人都这么难以沟通。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优莉卡是冈努族的猎人，刚懂事的时候就开始玩猎刀弓箭了，长到这么大不知道杀了多少黑熊老虎野猪恶狼。”亚修朝床头矮柜上的两把猎刀努了努嘴。“而且她还当过两年雇佣兵，是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在她面前，就算是受过完整训练装备齐全的精锐士兵也不会比一只兔子更难杀，至少兔子跑得比她快。”
“还是你最了解我！”
优莉卡开心地一笑，伸出右臂抱住亚修，同时拍了拍他的背。这是冈努人表示认可和缔结友情的动作。
曼蒂咬了咬下唇，事情的经过是问出来了，但是想从这位有点跳脱的少女口中获取更多细节显然是极其困难的。不过她现在真的很好奇，布金到底是花了多少钱把这名身手奇好的少女和亚修这样一位从王国最高骑士学院毕业的学生招揽过来当护卫的。
“亚修，我听说那些强盗藏在城里，是真的吗？”优莉卡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眼底闪动着莫明的光芒。
“真的。”亚修点点头。“莫里斯伯爵封锁了城门，现在内外不通，街道上也有士兵巡逻，他们跑不掉。”
“那我们结婚吧！”优莉卡突然兴奋地大声说，
“为什么？”亚修傻愣愣地问。
“你不是救了芙劳吗？等这个小姑娘把强盗抓住以后，芙劳一定会赏给你很多钱的，我要嫁给有钱人。”
“你喜欢我还是喜欢钱？”
“钱！”优莉卡说得很肯定很干脆。看着亚修的眼睛亮得像是夜晚的星，仿佛在看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币。
“你应该嫁给布金，或者他的儿子丹尼。”亚修摇头苦笑。
“不行，那实在是太恶心了！”优莉卡吐着舌头，一脸厌恶想吐的表情。“你知道吗，那个死胖子居然给我钱让我打他，打一次有两个银币。可是无论我怎么揍他他都好像不会痛一样，还一脸很舒服很享受的样子，我都要恶心得起鸡皮疙瘩了。如果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肯定一刀宰了他。”
亚修笑了笑，说：“这下好了，不用你动手他就死了。”
“可不是么！搞不好又要重新找工作了，芙劳那个贱女人可不怎么喜欢我。”提到布金的死，优莉卡又愤怒又遗憾。“那死胖子虽然恶心了点，但还是很大方的，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到这样的傻子。他不是也给了你很多钱吗？怎么你好像一点都不伤心？啊对了，芙劳也偷偷给过你钱吧？我就知道那女人看你的眼光不对，她肯定是想把你也像桑尼那样榨成人干。以后我们结了婚你不准再陪她喝酒聊天，除非她给你很多钱。”
曼蒂在旁边听得一阵恶寒，俏脸一白，接着一红。亚修尴尬地挠挠头，这位直来直去的少女说话从来都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也不看听众的。
“亚修，你在帮这个小姑娘抓凶手吗？如果你找到那些家伙藏在哪里一定要告诉我。昨天晚上跑掉了一个，这次我要好好地杀……唔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亚修把切好的苹果接二连三地往少女嘴里塞，转头看着曼蒂问：“我要走了，你问完了吗？”
曼蒂点点头，把做好的记录塞了进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她不觉得自己能问出更多，而且也不想再伤脑筋。
“优莉卡，我们走了。你留在这里好好养伤，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了吗？”
少女被塞得鼓鼓的脸颊痛苦而缓慢地蠕动着，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只好生气中带着点委屈地瞪了亚修一眼，点点头。
从医务所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向西边。退去了大半热度的阳光为天空和瑟鲁城的街道建筑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亚修抬头看了看天色，张嘴打了个大大地哈欠。
昨晚到现在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好好休息了，尤其是这一白天，又是来回奔波又是接受公爵千金的讯问，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疲惫到了极点。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宅邸里好好睡一觉，哪怕芙劳会悄悄爬到床上寻找温暖他也懒得动弹了。
从医务所回到多比纳宅邸要穿过四条街，转两个弯之后再继续直走半刻钟，最后还要爬上一道长长的坡道，才能看到那座位于山顶的豪华大宅。这段路平时走起来倒也没什么，今天就有点考验耐性和体力了。
亚修迈着迟钝的脚步走了一段，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安静地跟在身后的少女问：“你不是去找优莉卡做问讯记录的吗？还跟着我干什么？”
“谁要跟着你了？”曼蒂瞪着眼睛，还是一点威势都没有。“菲洛米娜说下午要去宅邸里看看，我是去找她的。”
“哦，那你先走吧，我累了，要在这里休息一下。”亚修说着把身体向旁边让了让。
曼蒂狠狠剜了他一眼，快步走了过去，只是越走越慢越走越没气势，最后干脆停了下来，回过头来赌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坏？明知道我不认识路还让我一个人走！”
亚修忍住笑意，慢慢走了过去。他讨厌公爵千金强势尖锐的性格，却并不讨厌眼前这位少女显得有些单纯的特质。
“其实你是巡查队里的吉祥物吧？阴险的菲洛米娜是不是一看见你心情就很好？”
“菲洛米娜才不阴险！注意你的用词。”曼蒂气得一跺脚，给亚修展示了一个自以为很有魄力很凶狠的表情：“你听好了，菲洛米娜是我们巡查队的骄傲，聪明优雅正直无私，不但长得漂亮剑技也很厉害，像你这种粗俗下流自甘堕落的家伙根本没资格评论她。”
“原来她在你心中的地位这么高，那她一定没告诉你，她曾经被我这个粗俗下流自甘堕落的家伙击败过。”
“骗人，菲洛米娜怎么会输给你这种人。梦话留到梦里说，我才不想听你吹牛。”曼蒂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讽刺。她很清楚菲洛米娜有多优秀，对很多很多人来说，那就是天空中遥不可及的星辰，怎么可能输给一个肯为无良商人工作的烂人。一想到这个烂人还是菲洛米娜学院时期的同学，就更觉得不可原谅了。
“好吧，吉祥物，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问问，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对你说实话的。”
“我不叫吉祥物！我叫曼蒂·卡罗林！”曼蒂感觉自己要被气冒烟了。“是第七巡查队的记录官兼副官，除了菲洛米娜以外队里的所有人都要听我的！而你是个没有职务的普通人，还有犯案的嫌疑，要对我保持尊敬。”
“好的，曼蒂，我会尊敬你的。”
“不准叫得这么亲密！你应该称呼我卡罗林小姐，或者卡罗林大人。”
“好长好烦，还是叫吉祥物吧。”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走，亚修觉得自己的心情明亮了许多，脚步也轻快起来。
这一路走下来吵下来，曼蒂渐渐不说话了，冷着脸只顾朝前走，亚修也不忍心再欺负她。他发现曼蒂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总是喜欢强调自己的身份地位，但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真的拿这些来压人。
亚修有点明白她为什么能成为巡查队的副官了，只有这样脾气好又真的没什么心机的人才能跟多疑严厉神经质的公爵千金和平相处。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爬上通往宅邸的坡道之后，亚修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宅邸前方的庭院里，几个最让他头痛的人物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如果不是他真的太累了，肯定要先找个地方打发时间，等这些人走光了再回来。
曼蒂向那边看了一眼，立刻像只欢快的兔子一样朝其中一个身影跑了过去。这段路真把她郁闷的够呛，该考虑考虑怎么告状了。
“亚修，你总算回来了。”芙劳顶着两个像是用笔画上去的浓重眼圈望了过来，声音里面透出一股安心感。
治安官费尔曼瞅了瞅芙劳，又回头看了看亚修，突然眉毛一拧，把一双牛眼瞪得溜圆，用他无比浑厚正气的大嗓门吼了一声：“磨磨蹭蹭地干什么？这么不愿意过来难道是你心中有鬼？”
没错，你就是我心里最大的那只鬼……
亚修无奈地叹口气，这位治安官对芙劳几近**的欲望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布金还活着的时候就经常找各种理由来宅邸做客。现在布金死了，他显然又把自己当成了不得不跨越的障碍。
亚修走过去站到芙劳身边，冲菲洛米娜微微点头致意，又对费尔曼客气地笑笑，随后就当起了木头人，安静地等着这些人散场。
公爵千金看了他一眼，也轻点下头回应，之后对费尔曼继续问：“死去的三名凶手的身份认出来了么？是不是瑟鲁城的人？”
“不是，肯定不是！我们这里的人都是一群软蛋，老…老…本治安官跺跺脚都要吓得尿裤子，他们怎么敢在我的地…那个什么管辖范围杀人抢劫。”费尔曼狗熊般壮硕的身躯一挺，声音又雄厚了几分。
“只有这些？”菲洛米娜皱着眉问。
费尔曼茫然地看着公爵千金，卡巴了两下眼睛。旁边的曼蒂再次确认这人确实和冈努少女的思考回路差不多，都属于那种让人生气焦虑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发脾气的类型。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你都调查清楚了吗？”
“清楚清楚，当然清楚！” 费尔曼这下听明白了，他转过身冲身后不远处的一名年轻的治安队员招了招手：“那个谁…谁来着？你过来跟格拉多斯小姐详细地报告一下。”
那名治安队员快步走了过来，微微躬身向公爵千金行了一礼。
“您好，格拉多斯大人，我是格莱特。接到您的命令后，我们治安队的成员先看过了尸体，确定这些人都是生面孔，不是瑟鲁城居民。随后找来了城里所有旅馆的接待员还有一部分路边摊贩来认尸。旅馆的人对三具尸体没有印象，但是一名叫法兰的卖水果的小贩认出了那名眼睛被刺穿的强盗，那个人两天前在肯普街出现过，那时他还牵着一匹马。我们之后又找来几名看守城门的卫兵，他们说这三具尸体有些面熟，但是不太确定什么时候见过。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找更多的人来认尸，才能判断出这几人来到瑟鲁城的大致时间。”
格莱特声音清朗，说得条理分明，简单明了。曼蒂诧异地看着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治安队员，心里竟隐隐有些感动。
菲洛米娜听完报告后若有所思，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其实她更希望这些强盗是本地人，这样尸体一旦被确认身份，总能顺着交友关系和其它方面找到些线索。而最麻烦的就是现在这种近乎一无所知的状况，万一这些强盗里面混杂了几个本地人，那么完全可以在抢劫之后找个地方挖个坑把金币埋起来，重新过回普通人的生活等待事情平息，还可以为剩下的外来者提供隐蔽地点和食水等帮助。瑟鲁城虽然不大，想要把他们找出来也不容易。如果真是这样，就只能把大部分希望寄托在勾结强盗的内奸身上了，目前看来这才是最省力气的那条路，但这不代表除了寻找内奸外其它什么都不用做。
“你昨晚逃出来时有看到马吗？”公爵千金转过头，问亚修。
“没有，至少我没看到，也没听到马蹄声。”亚修摇摇头。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他确实留意过庭院里的情况，但是山上的雾气比街道上更浓，看过去根本就是一片模糊。况且他担心那些强盗会追上来，所以没敢走正门前足以通行马车的平整坡道，而是选择从宅邸旁边的树林里悄悄摸下去。到底有没有马他还真不知道。
菲洛米娜皱了皱眉，从亚修身上收回目光，看着眼前恭敬地等候指示的治安队员，脸色柔和了一些，说道：“格莱特是吗，你做得很好，我还有些事情要你去办。”
“是！”格莱特立刻精神地回应。
“第一，马上去找一些外地行商过来认尸，看看有没有人在其它地方见过他们。”
“第二，找出半个月内来到瑟鲁城的所有人，无论是来工作还是来看望亲友的，尤其是有马的或者在本地买过马的，一个也不要漏掉。如果人手不够就去城主大人那边借点士兵过来，我这边也会派出几名巡查队员帮助你们。另外，通告瑟鲁城的所有居民，看到可疑的人要立刻向治好队或者士兵报告。”
“第三，这群强盗很可能每个人都有马，不过他们不可能带着马一起藏起来。你们要留意城里居民有没有谁家突然多了马，找到之后问清楚是从哪里捡来的。还有，这些马最初被发现的时候可能用布一类柔软的东西裹住了马蹄，给我找到这些东西带回来，上面可能有线索。”
菲洛米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动听，一连串的命令下得字字清晰有力，没有丝毫犹豫停顿。
格莱特听得很专心，一旁的费尔曼也绷紧了脸嗯嗯点头。但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只要转个身就能把刚刚听到的这些一字不落的全忘掉。
“记清楚了吗？”
“是。”格莱特点点头，退到了一边。
菲洛米娜难得地露出微笑。这里的治安队员还是有点能力的，尤其是这个格莱特，吩咐下去的事情差不多都能办好，只可惜治安官是个大大的草包饭桶。
“费尔曼治安官，感谢你专程来说明情况。我听亚修说你为了瑟鲁城的良好治安每天都要忙碌到深夜。这是真的吗？”
菲洛米娜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柔和，语气里居然透着感叹。好像她说的根本不是一个笑话，而是所有人都认可的千真万确的事实。
曼蒂、芙劳、格莱特，甚至连费尔曼本人都惊呆了。只有亚修一个人脸色发白，他知道公爵千金要拿他做文章了。
“当然是真的！维护治安是我分内…那个该做的事，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在治安队所里看过多少次月亮了！”
费尔曼熊躯一震，顿时显得更加高大威猛慷慨激昂了。他悄悄给亚修递过去个还是你懂我的眼神，心里寻思着这小子原来这么贴心。却没发现亚修的脸色越来越古怪了。
“真是辛苦了，瑟鲁城的居民有你这样的治安官是他们的运气。”菲洛米娜发出一声真诚的感慨，神情中甚至有了几分痛惜。“认真负责是珍贵的品质，但也要爱惜自己，如果你累垮了，谁来保护这里的居民？这样好了，你趁我们巡查队接手的机会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吧。”
费尔曼像是突然被一道惊雷劈中了一样直挺挺地愣在原地，张大了嘴瞪圆了眼，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他当上治安官两年以来第一次收到如此温暖的话语，顿时觉得这位乍一看冷的如同一块冰的美丽少女实在是慧眼识人目光如炬，不愧是从王都来的大人物，瑟鲁城的乡巴佬们跟人家一比简直就是一群瞎子。
“是啊是啊，费尔曼大人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没休息吧？脸色比早上我们见面的时候还要憔悴，哎呀！好像还瘦了两圈！”
曼蒂跟着添了把火，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费尔曼，纯真的像个仰望父亲高大背影的孩子。
“一天不睡算不了什么，十天不睡本治安官也挺得住！那群凶手杀了我善良的朋友，还抢走了他的财产，本治安官一定要亲手把他们抓起来给芙劳夫人出气！”费尔曼大手一挥，说得铿锵有力大义凛然。“不过你们说得也有点道理，我看我今晚就留在这里休息好了，也能顺便保护芙劳夫人。”
费尔曼说着偷偷瞄了芙劳一眼，想看看这个让他馋到流口水的女人有没有感动地哭出来。
“用不着劳烦您，这里有亚修就够了，还有城主派来的士兵，没人能伤害我。您还是快点回家吧。”
芙劳的声音冷得像是一把锋利的冰刀，她抱起亚修的胳膊往自己壮观的胸脯里埋了埋。像她这样一个擅长展现自身魅力的成熟女人当然早就看出费尔曼对自己有意思，要不是这个人真的蠢到令她难以宽衣，她并不介意为多比纳家节省一笔开销。不过蠢也有蠢的好处，只要多交点钱，费尔曼还真的敢把所有麻烦都拦下来，这点要比上一任治安官方便的多。但是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芙劳深切意识到蠢货毕竟是蠢货，到了关键时刻指望他办点需要头脑和魄力的事简直比摘下天上的星星还难。
费尔曼一脸迷惑。连王都来的两位大小姐都被他的勤劳伟岸打动了，怎么这女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格莱特是个聪明人，哪还看不出公爵千金希望费尔曼快点消失，连忙踮起脚尖凑近费尔曼的耳朵悄声说：“费尔曼大人，那群强盗昨晚抢了布金先生的钱，今晚说不定还要抢别人的钱，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提醒一下库鲁斯老爷。”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走走走，快点走！”费尔曼大惊失色，朝两个手下一摆手，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庭院。
几个人表情复杂地看着费尔曼的脑袋消失在坡道下方，公爵千金忽然开口：“曼蒂，等下派人去找库鲁斯先生谈谈，要他看好自己的笨儿子。告诉他我们巡查队留在瑟鲁城期间不希望再看到费尔曼，不要让他出来捣乱。”
“治安队的人怎么办？要交给格莱特带领吗？”一想到再也不用跟费尔曼打交道，曼蒂顿时觉得身体和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嗯。”菲洛米娜点点头，忽然注意到亚修正面色不善地盯着她看，便问道：“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你是想害死我吗？”亚修的眼神像两把锉刀一样在公爵千金的漂亮蛋上狠狠地刮了几个来回。“费尔曼是蠢，但是他父亲可不蠢，等你们巡查队走了要倒霉的可是我。你不想看到他直接让他滚蛋就好，难道他还敢违抗格拉多斯大公女儿的命令吗？”
“你不是从来不怕麻烦吗。”菲洛米娜侧过头，夕阳的余晖在酒红色的长发上闪耀起光泽。“王都里那么多有权势的人都拿你没办法，难道会怕个小小的商人？”
“我不怕自己惹的麻烦，但是讨厌别人给我惹麻烦。”
“这可真抱歉，不过我还会给你惹很多麻烦的。”菲洛米娜露出了今天最灿烂的笑容。“或许真正的大麻烦还在后边等着你呢。”
亚修不说话了，看着公爵千金似乎很开心的笑脸，心里有股挥之不去的烦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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