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范霖的关系很微妙。我很反感她自作主张妄想操纵我的行动的做法,这种掣制只令我厌倦。早已不记得当初是我追她,还是她追我,或者说根本没有谁追谁,自然而然就走在一起。默认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由始至终,谁也没对谁说过“我爱你!”“我喜欢你!”“和我交往吧!”这样的话。就像水龙头打开,水自然地流出来,云积到一定程度就下雨;我们在一起了。似乎有很强大的拉力将我们栓在一起;双方都觉得窒息。我们前后分过两次手。这时她会温顺得像只猫。我们真的没必要这样。我们之间早就应该散了;像雪人见到阳光自然融化一样。人性格的缺陷太多是小时候的环境,教育造成的。我不是心理医师,没能力去纠正什么错误;我自己也不是崇高的完人。
“如果我不问,你就这样瞒住我!”范霖刻薄地大声说。
“没什么。”我说。“你不问,我当然不会多说什么,而且......”
“我不问!我不问!”她暴燥起来,“你想我问什么?不是嫌我多嘴,就是嫌我不问,怎样你都有理由来驳——”
这时,我想起一件事。“胖子”曾经对我说过他有个女朋友平时很冷清,一谈到分手就很热情得仿佛非他不嫁。
“那热情能把人全身的油榨干。”“胖子”心有余悸地说。最后他们的分手方式是:不谈分手,自然而然地,愈来愈少联系,及至有一天,才发觉大概一年双方没说过话见过面了。悄然推移的时间,由花飞花落作见证。
“散了吧?再这样我只能辞快工避你了。我们很久以前就出现鸿沟,忽略它只会给双方带来破坏。”
她的样子使得我很苦闷。
我记得第一次见范霖的时候她笑着很灿烂,但自从默许的关系形成,她就再没有再露出过那笑容。也可能是再没地我面前露出。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是谁造成的!”她恼火地大声说。
“无论是谁,反正不会有结果的。”
“是你制造的——”范霖说,声音临近斯竭底理。我怕她会晕过去。第二次分手的时候她大吵大闹一阵就当场晕倒,街上的人还以为她发癫痫。
“我生病,你也没有去探过我——”
“从来没有吗?”我问她,也在问自己,接着又加一句。“那就更应该分手了,我有什么好?”
范霖骂了很多话。在声音接近微弱,我觉得她快晕厥,想上前扶她时,她打了我一个耳光。火辣辣地痛。这个耳光让我记起,昨天她发过烧。
她朝门跑去,楼梯传来跑动声。
我留意着厂门,看她会不会跑出去。第一次分手时她就一夜没回宿舍,至于为什么会重新和好,我一直想不明白。和好的过程也不明白,没有一样是明明白白的;甚至于成长的路途只有一片白雾。
回到宿舍后我对着墙蜷成一团。墙上的报纸有股墨水香味,上面是我抄上去的一首诗——吉卜林写给他十二岁的儿子的。
我的手机响起。我不想接,但不知为什么还是拿了起来。
“喂?”我不高兴地说。
“予头!我现在要上去二楼探探那帮寂寞的孩子,你也来吧。”“胖子”用那永远欢悦的声音说。
“不了。”我闷声闷气地说,为了尽快结束对话我又加一句:“我刚刚和范霖分手了,想静静呆会。”事与愿违。“胖子”在手机里对我说了一通人生大道理,把自己失恋,分手的经历细细告诉我。按他的意思是:希望我从中学到什么。
“黑夜像个冷峻的冰巨人,从它斧头上释放出来的气息都是寒冷的。”
“什么?”“胖子”问,口吻很愕然。大概怕我疯了。
“听人说乱插入废话是最好打断对方说话的方式,现在证实了,”我说,“再见。”
我关了机,身体一下子疲惫起来,连呼吸也费劲。“懒得活”这个词的意思大概就体现在这种场合吧。
寂静,夜更深了。我的意识开始朦朦胧胧,幽灵般的上下飘忽......在黑夜里,我看见自己坐在很高很险峻的悬崖边。身边有两只像神灯精灵的乳白色物体,但是看不见他们的脸。他们在威逼我往下跳,悬崖下面有两具跌得粉碎的尸体;那两只乳白色物体向我逼近。他们没有出声,可是却有骇人的威逼声从四方八面传来——
门外走廊响起吵闹声;把我唤回现实——喝醉酒的人回来了。
若喜肆无忌惮地在走廊大喊:“还未发工资啊——我又问姐借了二百块......”他打了一个“噎”。他说的是他家乡的话,可是听惯了就多少猜出意思来了。
他是初中啜学出来的。在学校,他讲话,睡觉,留长发,上课用书挡住老师视线梳头;开电车四处溜达,光明正大地结交女友,逃课等等。这些恶习使他那本身就没有什么能力的老师更加心力交瘁,按他老师的话就是“我不会教!”这句话是实话,他确是不会教。若喜说因为他老师的儿子在当天还因喝酒而被小学劝退回家休息几天。
若喜的父亲是一个包工头,少在家,爱打他,他的母亲是个很顺从的人;如果他爸是工务员,他就拥有希特勒的家庭背景了。但若喜不想当画家,也没有决心当政客;一看书就打瞌睡。他的头发每天占用掉他大量的时间,于是对历史来说,只要一句就可以概括:那是个迷茫又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充斥横飞的年代。
在初三那一年,他受不住每天的上课与补课,于是在行动上进行了抗议。回报的奖励是:校长与老师一致同意让他爸把他带回家教育几个星期再说。若喜的爸很久不回家一次,这次因为儿子的事要来听校长唠叨一顿,不禁很郁闷。
“我爸想不明白自己这样努力地养家,为什么儿子会这样变态。”若喜得瑟说。
回家,若喜就和他“同类”的人一起去接受另一种“教育”。家里也没能怎样管他,他爸照样的出去,他妈依旧的顺从,他和一些同类继续接受“教育”,或者去网吧“学习”。一次,若喜喝了酒开车,不凑巧撞了。在医院睡了几天。他姐说厂招人,问他要不要出去。
“出去吧,他不是读书的料子。”他那醒悟过来的爸回答。于是,他来了。
“你睡觉了没有啊——什么?还未睡,为什么不睡啊,你明天还要上课呢。” 若喜高声大喊。听语气他正和家乡的女友巩固感情。
手机那头传来蚊子般的声音,我听不清楚。很快传来“嘭”的一声。是肉与床板的碰撞。
“不要挂机,我还要说呢。你是不是连听听我说话都不想了?”若喜打了一个“噎”。小声嘟囔一句。“热死了,穿什么衣服。”
手机那头冷场。
“为什么不说话,这是什么意思。我很辛苦啊!你好好读书啊!”
一个被踢出校的人,为什么会要求他女友读书?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做若喜的女朋友,她的类型,前途,大抵早就定下来了吧?想不明白。世界到处是迷团。每当我在床看书,若喜瞧我的便是一种想把我扯下来,狠命狂揍的眼神。
被单的味很香。这样倦在被单上,我有一种被填充实的满足感。懒。是这种满足感的根源。
若喜还在说,我期望什么时候灯会灭掉。
走廊又响起脚步声,拖鞋吸哒吸哒的。
门发出“嘭”的巨响。“大家好!我回来了!”“胖子”大喊。没有人理他。传来打火机声。
“帮我点上。”若喜说。“你干嘛说那么细声?......没有,我没有醉,也没喝多少札,怎么会醉呢?”
“好!洗澡!”“胖子”的这一喊声比希特勒狂怒时的大喊更具威力。
翻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响起。“胖子”自言自语地批评这件衣服怎么样差,那件衣服怎样好和好在哪里。偶尔把架在床与床之间用来挂衣杆用的铁杆弄出刺耳的声响。
“他妈的!又不是出街,穿条内裤不就行了吗?”“胖子”用仿佛悟出一条真理般的高兴劲在铁床上猛地一敲。
“死胖子,你吵什么!”不知是仍未睡,还是被吵醒的国杰怒吼,“还敲床呢!这宿舍你一个人住的吗?”
“跟你什么事,睡你的大头觉!”胖子大声说。
“我不想睡吗?”国杰大声回吼,“能睡吗?你开着灯,又点烟,又吵,又放屁,又回来,又不发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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