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真笑了笑，对凝凝说：“她后来问过我鲜花牛粪的事，我如实说当时真的不是在故意气她，而是见到有人晕倒，很慌张不知该怎么办。”
从田真发颤的手，可以猜到，他的心情还未平复。
凝凝叹了口气，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外祖母……”
正面，一阵急风带着杂音刮来，“喂，伤心难过够了没有？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么？”
“多久？”自己的嘴巴不由自主的搭话，令田真感到背后一阵阴凉，他睁大眼睛四处寻望，除了昆虫鸟类和植物，不见其他动物的身影。
正听到凝凝提起她外祖母，突然一把奇怪的声音，或者应该说是像演木偶戏里的木偶说话的声音，传入了正沉浸在哀伤情绪中的田真耳内。
“难道是听错了？”
正当田真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之时，那怪异声音再次响起，而且这一次如同回音一样在田真耳边萦绕。
“我在此等你，简直度日如年啊！”那声音并没有说清楚到底等了多久。
那把声音很陌生，也许是因为陌生和不期而遇，所以显得特别奇怪，再一听又有点像街头敲竹子卖唱的老头儿在说话。
田真眼袋浮肿地瞪着那支拐杖，我现在没有跟树木交流的想法，不可能是它们传出来的！
凝凝低声问：“田真，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凝凝摇了摇头：“没有。”
“亏你还是个顶着优秀树语者头衔的人，你手上拿着的拐杖是假货！”
那声音比刚才更加刺耳，那语调就像一个长辈责骂晚辈。
田真默不作声转动眼珠，仔细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声音又传来，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咱们见面再说吧，听着我的指令走！还有，别在心里说我坏话，现在是我控制你在用树语交流，你想什么我都知道，我的能力可是远超于你所了解的树灵之上！”
田真借口说想一个人静静，好不容易摆脱了凝凝追问的视线。
在一路骂声中，他跌跌撞撞来到了一棵枫树前，这棵枫树很普通长得也不够壮，左看右看没有半点异常，田真试探性地问了句：“是你？”
“坏小子，你眼睛长在头顶上不会往地下看啊？你踩着我的脚了！快缩脚！拨开地上的树叶扶我起来啊！”
那声音确实从脚下传来，田真赶紧按照吩咐去做。
堆满落叶浅浅的泥土之下，掩埋的是一根油亮的拐杖。
当拐杖把手鲜绿的叶子映入眼帘之时，田真立刻认出了那是自己师傅时刻不离身的拐杖，同时犹豫地看着手上的另一支拐杖。
田真捡起了那根拐杖，想了想也不敢拿在手中，干脆让它倚在枫树边上自己站着。
“究竟谁才是真的？”
啰嗦的拐杖对田真说，只要他听了下面的故事，就会明白了——
每年响过第一声春雷之后，归悦总要回故乡一趟。田真十六岁那一年，归悦临走前一天与田真像往常一样，闲聊时间坐在树上吃果子。
那一天归悦和田真坐在同一棵树上离得很近，两人手里各拿着一个苹果。
归悦只是拿着苹果并没有吃，她凑近田真耳边道：“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只有树语者才可以知道，你不许对树语者以外的人说，听清楚了没有？”
田真咽了一口苹果问：“什么事这么神秘？”
“是你最想知道的事！”归悦语调显得十分严肃。
“我最想知道的事？！”田真脑海里立刻闪过“遥木”二字，不仅是归悦，就连树木也一直没有正面回应遥木是否存在。
耳旁，归悦的声音再次响起：
“遥木，集人类智慧而生。遥木不是枕月大陆的守护神，却是枕月大陆的智慧树。
最初，遥木因为一对父女而产生了树灵，遥木的树灵被分化到枕月大陆每一个角落每一棵树木上。从此，与树木有缘并心存善念的人，就会感应到树灵。
那些人通过自身觉悟，成为了第一批能跟树木交流的人。逐渐，他们发现懂树语的人身上都会有特征，就是接近树灵强的树木时，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气。
许多年后，枕月大陆就出现了一个神秘职业——树语者。
枕月大陆上，每一棵树都有树灵，强弱不同而已，过弱则无法感应。
然而若是没有遥木的树灵，树语者便无法感知其他树的树灵。
树灵就像人类储存知识的图书馆，不能打开者便无法从中获取有用的知识。
所以，树语者有着共同的使命——就是保护遥木。
有些话，树语者不可以随意告诉他人，否则会受到严重的惩罚！例如，我刚刚跟你说的这些话！”
看眼神，归悦不像是在说谎，田真点了点头，好奇地问：“什么严重惩罚？”
苹果捶在田真头顶上，归悦的神情语调又恢复到平时的状态：“严重者，无尽折磨！”
田真怔住，果汁顺着他的手背滑落滴到膝盖上，他才眼神空洞地“哦”了一声，显然无尽折磨四个字对他很有震慑力。
回过神来后，田真才生气道：“不是说好了不敲我的头了吗？”
-
转眼间，三十四天过去了，归悦还没有回来。
山林里，一棵老榕树旁蹲着个人影。
田真数完放在树洞里的石子，空气闷热，满天红云，他靠坐在树干旁，举起一把青铜剑看了几眼又放下，那是归悦临走前送给他的，说是留给他防身。
山麓下的家早已空无一人，但田真仍然保持着以前的习惯，白天呆在山上，夜晚回屋里睡。
田真曾在自己家乡打听过，他的父母都是被妖怪诅咒之人，没有多少亲戚敢和他们联络。
唯有姨母一家肯每年去看他们几次，他的姨父比他父亲更早一年被迫上了战场。
通过树语得知姨母和表兄的下落，知道他们平安无事以及地址在哪，田真也就放心了。
空气闷热，人容易感到疲乏犯困，“隆隆隆”几声闷雷响起，田真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许多熟悉的景物。
“只能在山的出口处玩，不能进深山里，那里面有野兽会吃小孩。”
就是因为相信了这句话，田真才一直躲在树上。
若逢下雨下雪，就躲在老榕树的树根造成的洞里，用留有小洞的木板挡住洞口，一直不敢乱跑。
雨点滴落在田真脸上，打湿了他的衣服，雨水哗啦落下，他双目无神地看着眼前溅起的水花。
田真蜷缩在榕树根编织成的洞里，看着外面飘落的雨丝，“师傅，我是个会给别人带来霉运的人吗？”
“不是，你不是！”
迷迷糊糊间，田真听到一把苍老慈祥的声音。
“归悦临走前留话给你说，她不会再回来了，让你不用再等，你是时候以树语者的身份出去闯一闯。我舍不得你，所以拖到现在才告诉你，你确实该到外面认识新朋友了！”
雨下了一夜，次日天空放晴，田真轻抚老榕树的树干，精神抖擞笑着道：“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照顾！放心，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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