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枫国的某座红叶山林中,田真经过曲折的道路一番追寻,忽见远处树影斑驳处有个人影,那人曲着一条腿靠坐在树干旁,白色发丝迎风飘动。
“刚才是你在叫我?”少女的声音清澈动听,虽响亮却不尖锐,与安静环境融为一体,不惊扰一草一木,仿佛湖边偶尔响起的水声,听着分外醒神。
少女嘴里衔着一根草茎,那根草的一头穗状细丝随风摇曳,田真记得很清楚那种植物的名字:“寒芒!”
养伤期间,田真身体未愈,但能走动外出之时,漫山遍野的植物里,他一眼便认出了随风点头的“寒芒”。
——那一天,我明白了,若是喜欢一样东西,无论那样东西,多么的不起眼,都能一眼认出。
少女手上拿着一张醒目的弓,她只是看了田真一眼,便再也没有转过脸来,依旧保持着悠闲的姿势坐在树下歇息。
望着少女头顶的红色枫叶,一片火海骤然卷走枯枝落叶,伴着柴草燃烧的声响,两年前责乡的情节再现田真眼前,模糊的画面里芳土古楼旁,出现的是安冰玉失望的眼神。
转瞬间,画面消失,田真语气坚定地说道:“哪怕异地他乡重遇故人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很小,我也愿意相信眼前的就是冰玉,我不会再怀疑眼前所见的冰玉是假的!”
田真听到簌簌几声,眨眼睛,距离自己两步之外,立着一个身材娇小的人影。
昔日的情景一点未变,来去能够做到几乎悄无声息,立定又能够如此镇静的女孩,他只认识一人,那就是安冰玉。
——岁月果真是一把杀猪刀!
在田真的印象里,以前的冰玉在如此近距离,通常会眨巴着好奇目光盯着对方看,可现在冰玉长高了,眼神却反而没有以前自然。
此刻,田真抛开妖怪、幻境等等一切会干扰他视线的想法,全情地注视久别重逢的小妹妹安冰玉。
他警告自己:不能再犯以前不信任的错误!我不想让冰玉脸上再次出现失望的神情!
安冰玉背后垂着两条麻花辫,和两年前的长度一样,似乎并没有改变过。头发色泽也没有任何变化,仍旧闪着耀眼的白光。
她额前的短发修剪得疏密有致,露出一双水润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身利落的泥土色箭袖衣猎人打扮,加上一双简洁的草鞋,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爽。
田真从头到脚打量着安冰玉,心道:可能是病魔的作用也可能是遗传,两年前的冰玉说自己十三岁,给人感觉却像个只有九岁的少女,现在倒真的像十三岁了……
“冰玉,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一想到两年来自己一直担心不已,惦记在心的那个小妹妹,没有缺胳膊少腿,仍旧身手敏捷地站在自己面前,田真顿时有一种喜极而泣之感。
“冰玉……这两年不知道你吃了什么药,虽然比一般十五岁少女还是矮一点,但确实长得像个十五岁少女了!你安然无恙,我……我好欣慰!”
田真感到双眼湿润心中热泪上涌,他抬起头眨了几下眼睛,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
“大叔,你没事吧?”
从那把熟悉的声音中吐出的二字,如同晴天霹雳地落在田真头顶。“你是因为恨我,所以用这个称呼来拉远我们之间的距离吗?”
只见,安冰玉两颊微微泛红,却不似少女露出羞涩之容。两人蹙眉相视,气氛顿时陷入莫名尴尬。
以前,安冰玉常用来伪装的绿叶子,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成了红色,在喜庆与充满活力的红叶衬托下,看上去她显得更加的活泼可爱。
身为大哥哥,田真觉得自己应该主动改变气氛,他由神情尴尬转为脸露微笑。
正当田真即将开口之际,空中突然一声爆响,瞬时火花四散。
突如其来剧烈的震动惊扰了二人,他们一同将视线转移向天空。
“是信号!有人比我们先发现了目标!”话音一落,安冰玉便不管田真,径自朝着信号消失的方向跑去。
田真紧随其后,心想:看来,岳莲和冰玉也是为赏金而来的。
落叶翻飞,萧瑟风中,气氛紧张,本该安静的山林里,聚满了煞气外泄之人。
人群中间围着一个白发男子,远远看去,就像几堆大小不等,分布不同的核桃,围着一颗长白毛的红枣。
白发男子身着浅色衣裳背贴树干,肌肉结实油光流动的深肤色右臂旁,立着一根和他身高同等的木棍,田真还看见他腰带后面有一把锋利的斧子。
人群静得如同一幅画,一只鸟儿飞落枝头,此轻微的动作,却令敌对的士气瞬间高涨,鸟儿受惊飞走的一刹,战斗顷刻间打响。
田真与安冰玉驻足远观,二人无心参与混战。
你争我夺骂声喧天的混战场面,在重金利益驱使下,人类**一面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争夺厮杀必定造成伤亡,田真记得安冰玉不喜欢看见同类自相残杀:先不说这种血腥暴力的场面会给诅咒带来影响,光是单纯的“少女”这一点就不应该让冰玉看!
田真想走上前去挡住安冰玉的视线,正在他想法落定,抬起脚的一刹,背后刮起一阵烈风,一片黑影低空划过,吓得众人均抬头观望,却不见任何异常。
风止,众人狐疑之际,一把尖利的女声突围而入:“他是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刺耳的回声在山间回荡,无不令人堵耳屏息血流淤滞。
田真回头朝语出方向望去,做这一举动的人不止他一个,在他瞧见那女子的一瞬,似曾相识之感带他回味初识岳莲的情景:不管走到哪里,岳莲似乎都有令人瞩目的能力!
浅红色的上衣,淡紫色的腰带,水蓝色的长裙,一双灵动的丹凤眼,加上甜美的微笑,她是一个喜欢荷花饰物的女子。
其明丽的气质,一旦步入他人视野,就显得格外抢眼,配合脆如银铃略带几分霸气的嗓音,无不令行人纷纷驻立,随着她的身影移动目光游转。
岳莲的惯性动作依然没变,她右手握住左肘摆在身后,面带浅笑目露精光,露出胜利者的神情。
面对如此众多的高手,用武力是很难摆平的,难道她能凭一张嘴唬住所有人,令他们放下武器?
田真转念一想,以前知道那是她心情大好时爱摆出的姿势,现在觉得那也是她增强信心时会做的动作。用晴天收集的阳光,驱走阴暗的恐惧,令自己看上去临危不惧,先在气场上胜过对手。
岳莲走到田真身旁停住脚,低声道:“看什么看,不认得我啦?还不快帮我把那些人吓走!你以为光站着就有钱分啊?”
田真一阵错愕差点没反应过来:用武力是很难摆平,但这些人懂法力的却不多。
对面的敌人开始哈哈大笑,有的放松警惕发出挖讽之言,有的开始退后静观其变。
“岳莲姐啊,你还是老样子,能不自己动手就可以获利的,绝对会不争风头,留守幕后袖手旁观。”田真闭目沉气,右手握住剑柄。
宝剑抽出的同时,地面落叶,无风自动,四散飘开。宝剑拔出之际,数道绿光迸射而出。
只见,对面的人似乎见到怪物一样,全都目瞪口呆地朝他们这边看。
田真确实有想过只是吓唬吓唬这些人,但是这些人的反应过于强烈,如同没见过世面的三岁小孩,这令田真甚为不解。
当宝剑完全与剑鞘分离,同为赏金而来的几帮人,竟纷纷面色发青惊慌逃窜。
惊叫声在蜿蜒曲折的山道里此起彼伏,“妖怪”二字,在山间回响,久久不散。
“看上去有那么恐怖么?”田真看着手中的剑,绿光通体流动但不刺眼。
眨眼间,他的视线从剑身转为地面,尘埃如同海浪一般,被一波一波地吹起,这种情形十分不自然。
田真顿感不妙,立即转身回头。
却见岳莲早已花容失色,这时冰玉似乎比自己还要反应迟钝,视线仍然集中在樵默身上。
“冰玉,你就那么想要那笔赏金?现在可不是想钱的时候,快带岳莲姐离开!”
一只悬在半空的巨型怪鸟,缓慢地扇动着自己的翅膀,全身上下被野草团团包围,乍看之下让人毛骨悚然,头脑里不禁冒出“野生怪物”四字来形容它。
虽然知道了那些人为什么逃跑,田真仍觉奇怪:“它真是妖怪么?我心里竟然没有害怕的感觉!”
“你在哪里找来这么多野草?”咬字清晰略显低沉的嗓音,出自那个不怒自威,惊动芳茶国上下,被列入重金悬赏之人——樵默。
突然,看似动作缓慢的怪物一个急速旋转,身上的野草统统被它甩飞出十几丈之外。
原来,没有野草裹身之后,出现的并非怪物,而是一只羽毛雪白整洁,眼睛明亮外形可爱的白鹭。
白鹭飞到樵默身边,这个时候的樵默身上有擦伤,他用忧郁的眼神凝视田真,他丢掉手上的木棍拿出斧头说道:“你手中宝剑从何而来?”
“啊?这……这是我师傅给我的。你……该不会想抢走它吧?”
田真的视线紧盯那把斧头,心想:被那么多人围困,却只是受了一点擦伤,现在又能面不改色,大气不喘地跟我说话,这个人绝对不可小视!
岳莲一脚踹开田真,两手撑腰对樵默道:“你用斧头对着田真干什么?你是想打赢他,夺回宝剑呢?还是想用斧头跟他换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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