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滚烫，仿佛有什么在隔着水面呼唤自己，听不真切……
意识从黑暗深处归来，柳莹只觉得头疼欲裂。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酒店房间的天花板……
数秒的浑浑噩噩之后，她忽然从床上惊坐而起，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然后撩起不知何时换上的睡衣，入目竟是光洁柔嫩肌肤。
“不见了……”
伸出手抚摸在肚子上，那温热滑腻的柔软触感让柳莹一阵恍惚。
手指在肚脐往上两厘米的位置来回划拉了一下，不久前，这个地方应该是被捅了一剑才对。
那个自称虚玄子的女人，那把锋锐无匹的短剑，还有肠子被短剑搅碎时的疼痛……
记忆在缓缓倒档，柳莹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梦境。至少，她曾倒在血泊之中，品味着死亡逐步逼近的恐怖感觉依然还残留在身体里，以及那映满视线的赤红，充斥鼻腔的腥甜，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清晰。
来来回回摸了好半天，反复确定过自己的肚子完好无恙之后，柳莹这才把视线转向旁边。
小狐狸此刻正蜷缩着身子睡在床沿上，给她买的那件衣服上满是剑痕，好好的哥特长裙现在几乎已经成了布条，挂在她身上只能勉强遮住关键要害部位。
眼神复杂地盯着小狐狸看了会儿，柳莹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自己能够从那样严重的伤势中活下来，绝对跟她脱不了干系。
柳莹并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也不会把任何事都认为是理所当然，长足的社会阅历让她学会了如何去深度思考问题。
无论小狐狸用了怎样的手段，生死人肉白骨，这就算放在幻想小说里也不是什么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事，在救自己的同时，她应该也相应的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才对……
视线变得柔和，柳莹从橱柜中取出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直接仰头一饮而尽，让冰凉的水流通过喉咙，然后胸口里郁结的闷气这才被呼了出来。
放下水杯，柳莹刚抬脚走进卫生间，角落里的一堆衣服就让她眉毛一跳。
红色连衣裙，腹部有个破口，周围是大片的深褐色痕迹……正是她之前穿在身上的那件裙装。
捡起衣服，把手指从腹部的破口中伸进去，就是这个地方，曾被剑刃贯穿……
“啧啧，真可惜啊……”
虚玄子嘲弄的话语似乎再度响彻耳畔，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内脏被搅碎却无能为力的屈辱让她紧咬牙关，双手用尽全力地攥成拳头，指甲刺穿掌心皮肤时的疼痛竟然给她带来了精神上的愉悦感觉。
呵，自虐狂吗我是……
抬头，镜子里出现的是一张带着扭曲笑容的脸。
因为五官的曲线实在是太过精致和优美，本应狰狞可怖的表情看上去却意外的有种别样的妖异美感。
是了，这个世界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她早就知道了。
自从看到珈百璃的那双翅膀开始，她就知道了。
但她却忽略了这点，或者说刻意没有去在意这个世界的另一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也许是珈百璃这个废柴天使和珈百璃那群集体智商下线的朋友让她放松了戒心，但现在，世界的黑暗面却已经血淋淋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权势和财富，这虽然都是足以推动世界的力量，但在另一种力量面前却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想要拥有……拥有那种力量！
力量，对，只有力量才是最完美的！
有了力量就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不止如此，只要力量够强大，还可以去肆意伤害别人！
杀死！
撕碎！
吞咽！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血，血液，赤红的血！温热的血！美味的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像是卡带了一般突然停止，出神地盯着镜子里一脸疯狂的少女，柳莹猛然摇了摇脑袋。
“奇怪，我怎么变得这么中二了……”
伸手抚过光滑的镜面，柳莹总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有点怪怪的，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不过，作为早就中二毕业的社会人，她怎么可能会产生刚才那种，像是整个人连同血液都在燃烧般的疯狂感觉，还有心里突然出现的破坏欲……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从外面的房间传来。
没有再去细想，只当是自己重生之后中二病又犯了，柳莹走出卫生间，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通知，打来电话的是柳凭。
可能是因为经历过了一次濒死体验，前身留下的那份对柳凭的厌恶感觉竟然变淡了很多。
短暂犹豫了几秒后，柳莹接通了电话。
“喂！小莹，你没事吧？”
电话刚接通，柳凭就声音急促地问道，以往的那种沉稳被焦急所取代。
“嗯，我没事。”老老实实回答了柳凭的问题，柳莹忽然心头一动：“你都知道了？”
“我……没错。”
听到柳凭肯定的答复，柳莹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详细说说吗？”
“有些事情，知道太早了对你不好……”柳凭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犹豫，显然他现在心情很不平静。
对柳莹的询问，柳凭并没有拒绝，而是说知道得太早对她不好……也就是她迟早都要知道的意思了？
往沙发上一坐，柳莹也不催促，等着柳凭的下文。
果然，停顿片刻后柳凭接着说道：“不过既然你已经遇到过了，那我提前告诉你也没什么。”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普通人……”
这句话之后，柳凭再次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在等待柳莹提问，也许是在组织措辞，然后才继续说道：“天使，恶魔，吸血鬼，神仙……这些都是存在的，修真者，炼气士，古武师，妖怪，精灵，异能力者……也都确有其人。”
“这些超出普通人常识的存在，被世界各国政府机关掩藏了起来，只有在身份上达到了一定的层次才能了解到他们的消息……”
“你救下来的那只狐狸精是涂山狐妖一脉最后的遗种，而且和半年前覆灭的一气道盟有很大的关系，据说她还跟几件秘宝和秘术有关……这次出手的都修真者那边的势力，虚玄子在华夏这边虽然不太出名，但她所在的门派却很不好惹，出了名的护短不说，特别是还在中央里有些关系，这次的事情我虽然可以帮你摆平，但你千万不能再和其他什么妖怪扯上关系了，华夏这边水很深，修真者杀妖，妖怪杀修真者，这是世仇，我能帮你一次两次，但也不能保证次次都让别人卖我面子……” 练气士！修真者！
之后柳凭说的话柳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剩下这两个词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
修炼，成神，成仙，长生久视，天地逍遥……
念头一起便如同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我要怎么样才能……”
话还没说完，柳凭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一般，直接打断道：“不行的，我在你还小的时候就带你去拜访过那些人，无论是练气还是修真，你都不行，而且你的血气太弱了，就算是古武也……”
两个钟头的电话，基本上都是柳凭在说，柳莹偶尔问一两句，剩下的时间都静静听着。
等到电话挂断之后，她长叹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哪怕脑海里有再多前世的记忆，也没办法改变她是废柴的事实。
是的，废柴，异能之类的东西需要血脉传承，修炼一脉又与她无缘，不是资质差，而是根本没有资质可言，百分百彻头彻尾的废柴……
虽然柳凭在电话里说，世界上基本都是像她这样没有任何能力也无法修炼的废柴，但得知自己注定一辈子与超然物外的生活绝缘之后，哪怕柳莹两世为人的心境，也难受得想哭。
而且……
想起虚玄子一念之间便可以对她生杀予夺的力量，那份不甘，那份无力，简直让人发狂！
带着一股浓浓的败犬气息，柳莹转头看向依然在床上沉睡着的小狐狸，再次凄然一叹。
“原来你才是人生胜利组的啊……”
虽然是妖怪，但却生来就拥有常人无论如何拼命努力都无法得到的『才能』。
妈的，好羡慕……
记得虚玄子好像就是冲着小狐狸来的，既然现在她俩都平安无事，那很显然是小狐狸击败了虚玄子。
虚玄子的强大柳莹是亲身体会过的，面对她的时候，那种压迫感让人根本提不起任何一丁点反抗的想法，而能够击败虚玄子的小狐狸到底有多强，那些一路追着小狐狸的道士又有多强，还有柳凭在电话里提到的，虚玄子的师门又有多强，那些所谓的神仙之流又有多强……
“啊啊啊啊啊，头疼啊！”
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柳莹忽然有种大家都好厉害，只有自己是菜鸡的错觉……
……不，她确实是菜鸡，这并不是错觉。
窗外太阳已经快要落下高楼顶端，小狐狸还在睡，柳莹沉浸在自哀自怨之中，也就懒得叫晚餐，拉过羽绒服盖在身上，瞪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逐渐暗下来的房间内，只剩下一双像是野兽般的眼睛，在黑暗中不时眨巴两下，闪着绿油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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