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从废墟的断壁残垣之中钻出，手上多了一摞彻底变黄、像是枯叶般脆弱的纸张。
这些都是他从这片废墟之中翻找出的残留信息，从数十本日记、随笔之中筛选而出，对于当前局势有所帮助的片段。
【天杀的伯爵从来不把我们这些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几个月前颁布七成粮食的税收已经让我们苦不堪言，这一次又想把我们从自己一直生存的村子里赶出去？这绝不可能！】
【离开了科尔森我们能去哪？诺曼伯爵的骑士长说伯爵会为我们提供住处，但事实上谁都知道他们没有带上让我们搬迁用的马车。他是想让我们露宿荒野吗？谁都知道中部荒原里有些什么，沙虫、强盗，前些日子隔壁村听说被一头蓝龙袭击了！天呐……让我们在这样的荒野生存，我不敢再想下去。】
【骑士长来了，这一次带着一批士兵。他们在村子旁边简单地扎下营寨，说是要驻扎在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骑士长和那些士兵看我们的眼神有些奇怪……】
【又有人失踪了，最近这种事情发生得非常频繁。该不会是闹鬼了吧……村子里的这口井很深很深，而且经常会有很奇怪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希望这些都只是我的错觉。】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伯爵想要征收我们村子这块地，贫穷偏僻不说地势还很低，因此水源的质量也并不好。我们的先祖都是无处可去才迫于无奈地住在这里，如果真的可以安全地离开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那个成天披着盔甲的蠢驴居然命令我们这些日子离开这里，他算几根葱？队长让他交出正式的文件却又拿不出来，估计是想这样威胁我们好让自己也吃些好处。我们不会屈服。】
【那些士兵很奇怪，总会在夜里偷偷摸摸地做些什么，有一天我亲眼看见他们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成群结队地走出了营地，我把这件事和队长反应，他只是让我不要担心。】
……
因为荒原地处干燥全年几乎没有下雨，所以这些被遗落在废墟之中的笔记过了数载仍旧能保持相对的完整。
筛选的工作简单却繁杂，耗费了数个小时。
“所以说，在这座村子被亡灵毁灭之前一直是骑士长在此驻扎么……”本坐深井已经坍塌了一半的护栏旁，在脑海中复原着上面的内容。
“骑士长和士兵看向村民们的眼神非常奇怪，这可能就是骑士长和士兵亡灵化的征兆。”本将已经审阅过数次的文案随手扔在一旁。
在荒漠边缘即将沉没的一轮红日衬托下，已经废弃数年的村庄显得格外阴森。
**如果没有被摧毁，也只不过是一处有着十几户人家人口不会超过百人的小型居民地。四周的耕地早已长满了枯草，除了随处可见的小土丘之外一无所有，没有任何能够产生价值的资源点。
对生灵是这样，对于亡灵而言更是如此。
“为什么亡灵会在袭击之后像是消失了一样毫无踪迹？”本看向身旁的深井，黑黢黢的洞窟深不见底。曾经，在这下面可能藏着些什么东西。
想起在机械学书籍中得来的知识，在这样荒凉干旱的高原水井大多以竖井、暗渠、明渠、小型蓄水池四部分组成，也就是说整个荒原的地下水脉是相互联通的。
这样一来，亡灵在屠村之后从沿着地下暗河的水路离开就能够做到不被任何人找到踪迹。
“但费尽心力地潜入帝国腹地，第一个进攻的目标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战略价值的小村落……”本绕着水井转圈，喃喃自语。
他环顾着这一处在瓦伦省随处可见的荒凉之地。没有凝聚的怨念、远离魔物栖息的场所，只剩下单纯的颓败。
“等等，这个是……”在太阳将要彻底落山之际，银灰色的双眸在被沙尘掩埋的废墟之中找到了一些扎眼的细节。
干净的大手轻轻地抹去附着在木料上的沙尘，已经风化到发白的脆木头角落呈现出不自然的黑色。
咔嚓。
伴随着轻微的脆响，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木料掰下一个小角。黑色的木料在两根手指的搓研之下化作细细的颗粒，如同雨后被晒干结块的沙石一样脆弱不堪。
他将发黑的手指伸到鼻子前，轻轻地嗅了嗅味道。“木炭灰……这里的房屋曾经被火烧过。”
本只感到大脑一阵刺痛，太阳穴突突地跃动着。
忽然之间，在搜查时的许多片段涌入脑海。
他用两根手指按住太阳穴，将自己来到**并且搜查整个村子的过程重新在头脑之中重现了一遍，这一次他回忆起了许多本来并没有在意的细节。
化作废墟的房屋下有着被沙尘掩盖的骸骨，几乎在所有被烧毁的屋子里都能找到一些，有些骨头腐化严重得只剩下细碎的骨片。
正常情况下，单纯的骨骼能在自然环境中保存数十年，而这样干燥炎热的荒漠之中应该能更加完整地被保留。
而这里发现的碎骨明显是死后的躯体上还有残留的肉与皮，导致蛆虫、食腐昆虫这些增殖，啃食骨骼才会加速腐化。
对于刚刚入侵此地的亡灵来说，他们怎么会放过这样扩充自己军备的好机会，而让这些能够利用的“资源”白白被腐化呢？
本微张有些干裂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无数种可能性在脑海之中闪烁，合理、不合理，就像一口气被吹得漫天都是的肥皂泡，在出现的瞬间就开始破灭，最终只留下能够触摸的最后几个。
他在思考，这一次，他找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突破口。
“发动袭击的不是亡灵，或者，发动袭击的亡灵里没有能够将尸体转化为亡灵的高级巫妖。就目前的情况与信息来说显然是后者更有可能。”
本在心中得到了可能性最高的答案，正如科特罗所想，骑士长只是受人摆布的低等亡灵，控制它的高等亡灵另有其人。
本在心中得到了可能性最高的答案，正如科特罗所想，骑士长只是受人摆布的低等亡灵，控制它的高等亡灵另有其人。
一切都有了定论，本站起来，拍了拍沾在大衣与裤子上的沙土。
此时，在本被将要彻底坠落的太阳拉长的影子里，一股不可名状的能量正在聚集。
“跟了我一路，又等了我这么久，终于打算动手了吗？”本转过身，凝视着自己影子里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能量，缓缓说到。
阴影撕裂了位面，能量团牵动着更加深沉的漆黑像是一团蠕动的黏胶怪那样颤抖着膨胀起来，化作漆黑的人形。
“哦？这是直觉……还是早有防备呢？”埃鲁布斯如同粗砂纸般颗粒感十足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这些重要吗？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一样，你应该也能感受到我的不同。”
本向着诺曼伯爵的内务总管摊开双臂，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不可思议地出场，“当你在里登堡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你的存在，你的能力用来窃听和监视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看起来你很懂我这份力量既然你知道我一直跟着你，那你又为什么不早些回到你同伴身边去呢？”内培罗双手背在身后，并没有打算进攻的意思。
“要入夜了。”他转过头去，眯起眼睛看向斜阳，“在这种地方，这个时间点，我的力量是最强的。”
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我怎么可能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和你对战。
本在心中如此回答。
他自然是再熟悉这能力不过，这是夜魇独特的法则“影”赋予的力量。在傍晚到第二天凌晨这个时间段正是这种法则最强的时候，但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阴影之子”了，不具备掌控暗影的力量。
本也不清楚这个男人的力量是从何而来，他熟知每一位夜魇成员的特征，不过眼前瘦削的男人并不是夜魇的成员。
但越是没有底气就越不能在气势上认输。
他请了清嗓子，用满怀自信的语气说道：“同伴？如果我要用全力的话会伤到他们。”
凡事七分真三分假最难分辨，这是本身为欺诈师多年总结出的经验。欲要欺骗他人必先欺骗自己。这句话是真的，但接下来的便是虚张声势了。
“这个地方偏僻而开阔，是施展拳脚最好的地方。不是吗？你应该也很好奇吧，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来。”本展开了架势。
异常的风压掀起阵阵沙尘，本周身的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抖起来。
“看样子你料到了这一切，不过你错估了最重要的一点。就算你有着一般限制者不具备的能够歼灭小规模部队的能力……”
内培罗将自己的衣领扯下，被遮掩的下半张脸直到喉咙都有着如同被灼烧一般的恐怖伤痕，皮肤如同融化了一般消失不见，红白相间的肌腱清晰可见。
如同粘液一般的黑色液体从**的肌腱缝隙之中渗出，在泛红的阳光下化作黯淡的黑烟。
“你真以为凭你现在的力量就能打败我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本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难辨真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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