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败一头龙是每个战士心中的梦，而我一直觉得和一头龙战斗是只存在于梦境或者史诗之中的幻想。”瓦里安勋爵苦笑着将被撕裂的头盔取下，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白发。
这位经历过无数战争的老兵在那头骨龙向城墙俯冲时挺身而出，用那未被时光磨钝的矛尖改变了巨龙滑翔的轨迹。
虽然在起初只是微不足道的改变，但却让本应在冲撞中直接损毁的大门得以苟存。第二重防御阵的自毁法术序列成功启动，大大延缓了亡灵攻陷山铜长城的节奏。
不过这一英雄的举动也让他身上又增添了面积不小的荣耀，巨龙的躯体虽已腐化但尖爪仍能轻而易举地撕裂青钢。
“估计没有人想过最大的威胁会是一头龙，还是死了很久的那种。”一侧，躺在病床上的汉克发出无奈的叹息。
“是啊，如果只有那茫茫的亡灵潮和骷髅渡鸦我们至少能够守到来自其他军区的支援。现在看来，屠龙这种幻想还是永远留存在幻想里好一些。”瓦里安说：“但是，风头倒是全让你小子占去了。没想到剑宗大人赋予的异能‘斩’会在这种紧要关头和你发生共鸣。”
“共鸣？那是什么？我只感觉我的手中握住了什么，然后力量便涌入了身体。”
“简单来说，就是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转化为属于自己的力量。像是‘斩’这种异能固然强横，但你在此之前想必使用的消耗巨大吧？”
“确实，虽然有自信能把一切斩断，但是并不能使用很多次。”
“我可听说了，你小子不仅一个人挡了十几分钟，甚至还把那头骨龙的爪子削了半根！”瓦里安用一种惊羡的语气说：“我可是听说了，这一代剑宗的学生里头觉醒这种力量的你还是头一个，没准下一任剑宗就会是你！年轻真好啊……”
“勋爵大人，请不要乱动。您的伤口很深。”提着一盆被血水的修女在瓦里安一旁站定。
“处理一次伤口就已经很累了，您们啊，还请不要再给我增加工作量了。您也是，您身边那位临时指挥官也是，真的是不会让人省心的士官。”
修女帮瓦里安已经断掉的左臂固定好，轻叹着摇头，“尤其是您啊，都多大年纪了还总喜欢做用长枪捅骨龙这种逞英雄的事情。”
“我说小姑娘，别看我白发苍苍，但要论年龄我可比你们那士官长要年轻。”
“是是是，毕竟士官长是拥有英雄之躯的强者。”修女回答得相当敷衍。
“你还别说，我们一起当兵的时候也遇到过巨龙。和咱们今天这头遇到的差不多，而且还是活的。那可是真正的巨龙啊，翅膀张开少说也有百米长！”瓦里安试着动了动那被绷带缠满的手臂，疼痛与麻木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头巨龙一下就把我们已经拥有英雄之躯的指挥官给拍死了，你们那士官长现在看起来沉着冷静那时候可是都被吓到尿裤子了呢！”
“我倒是不介意听您吹牛，但这些话我可是会如实转达给士官长大人的，您这位为老不尊的勋爵大人还请三思哦~”
“哈哈哈……反正咱们大家估计都会死在这里，就算是玩笑话也让我说个爽嘛。而且这些都是真事儿。”虽然左手骨折，头部到胸前被龙爪划出了可怖的伤痕，但是瓦里安仿佛不知疼痛一般，仍旧笑得没心没肺。
“对了，修女阁下。这里怎么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其他神庭的修女们呢？”汉克躺在床上问到。
他很想坐起来，但是体能的眼中透支让他现在只能让冰冷的床板代替他的脊梁。
“她们啊，有些在负责士兵们的医疗，不过这只是一小部分，剩下的嘛……因为忍受不住绝望，早早地去见公正之神祖尔大人了。”
修女提起那一桶血水，回眸一笑，“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伤员太多啦，神术早就不够用了。而且不管怎么祈祷，神明都没有回应。忍受着肉体和精神的两重煎熬，是我我也会不想干的，毕竟祖尔大人也不会因为我们的努力而给予什么赏赐不是吗？”
“您……还真是一位‘虔诚’的教徒。”汉克苦笑道。
“谢谢您的夸奖。”修女将头一歪，“神明早就抛弃了我们，神术现在也只不过是包裹着信仰外衣的法术。这早就已经是贵族圈里公开的秘密了吧。”
“不过也是啊，如果神明真的会降临在世人面前还要我们这些倾听者们做什么呢？”
“报告！士官长传唤所有士官到城墙上方集合。”士兵的声音混杂着轰鸣从门外传来，短暂的休息还没有真正发挥作用就迎来了终结。
“现在，你确定吗？”修女打开门，“他们可都是些重伤员。”
“是的，士官长尤其指名要汉克大人去一趟。”
“知道了，知道了。你回去报告吧，他稍后就到。”
“是！”
“辛苦你了，修女小姐。”
“我叫罗菲·泰尼布里亚，是泰尼布里亚家族的次女，你就叫我罗菲好了，毕竟我可没打算这辈子都当修女。”修女不情愿地关上门，走到汉克身旁伸出了手，“所以走吧，临时指挥官汉克大人，我扶你过去。”
“谢谢你，罗菲。”
战斗的激烈让整个要塞都为之颤抖，在修女罗菲的搀扶下，两人通过了漫长的过道。
透过望口，能够看见远处前两重城墙已经被白森森的亡灵之潮吞没，第四重城墙之后的空地上，所有残存的士兵已经列好阵仗。
通向要塞顶层的大门在嘈杂的声响中悄然开启，与此同时，第四重城墙上的火焰呼地一声直冲云霄。
士官长的双眼看着第四重城墙上跃起的火柱，脸上有着将要赴死的肃穆。不仅仅是身为领袖的士官长，镇守着山铜城墙最后一扇大门的征战骑士脸上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然。
“士官长，我把汉克大人带来了。”
“很好，他行动不便，你们就一起随我来吧。”士官长转身，将两人招呼到隐蔽处。
罗菲毕恭毕敬地说：“我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紧急，但是我身为医护人员还是要强调，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再作战了。”
“作战？这位小修女，我想你猜错了我的意图。”士官长笑着说：“山铜长城的要塞还有一个秘密的撤离通道，这是只有每一任士官长才能启用的暗道。这条密道当初挖掘的目的是为了当现在这种情况来临时，王庭的血脉能够有机会延续……”
“不过是叛逃而已，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汉克打断了这位上司的话语。
“我明白你的困惑。”士官长将手搭在汉克的肩膀上，“年纪轻轻就能够与剑宗的法则产生共鸣，甚至比历代剑宗得到共鸣的时间都要早，你不应该陪着我们这些老骨头一起死在这里。”
“我是骑士，是为了守护这堵墙后面众生而自愿献出生命的骑士！我绝对不会把后背留给敌人。更不会恬不知耻地临阵脱逃！”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倔强。”士官长扶了扶面罩，两只手都按住了汉克的肩膀“听着，牺牲固然高贵，是有时候留下火种是必要的选择。”
“我拒绝，只有这一次我做不到。”
“这是剑宗大人的命令，身为骑士只要遵循命令就好。”
“为什么？难道我只能和你们同享乐，不能与你们共患难吗？就因为我是剑宗的弟子，就因为这一个虚名！？”
……
两人的争论愈演愈烈，搀扶着汉克的罗菲都能感受到汉克身体中奔涌着的战意。
身为旁观者的罗菲自然地背过头去，这一回头却让她目睹了要塞后方天空中的异变。
赤红的火云从地平线的另一盘攀升而来，其间掺杂着恍若万马奔腾般的隆隆巨响。这响声与要塞前方城墙自毁法术序列的启动融为了一体。
“两位大人，先停止你们的争论吧。你们看后面！”
顺着修女的手指，两位执拗的骑士几乎是同时转头。
赤红的火云像是天空之中的浪涌，只是那火烧云般涌动的气流中央隐隐闪烁着青蓝色的光芒。青蓝色的弧形光环从红云之中突出重围，像是神明挥舞剑刃时顺势而出的剑气直冲向另一侧的地平线。
这一阵蓝光之中仿佛在传递着什么信息，一种独属于亡灵的讯息。
伴随着光环扫过战场，所有骸骨颅腔内的灵魂之火嗖地熄灭，失去魔力支撑的骨骼散落一地。只是令众人在惊讶之余仍感到绝望的，是那头巨龙仍旧傲立于战场之上。
从自毁法术序列的余火中钻出的骨龙猛地振翅，重新燃起的灵火将附着在骨骼上燃烧的火焰驱散。这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战斗，而是单纯的送死。
根本不需要那些化作骨骸的亡灵之潮，单就这一头骨龙就足以将整个要塞摧毁。但是它并没有对征战骑士们最后的要塞发动进攻，而是追寻着那阵流光展翅高飞。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所有准备好赴死的军士们愣在了原地，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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