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诺斯特拉还是里登堡，地牢都注定与舒适无缘。
蜷缩在城镇一隅的昏暗地下室，屋顶上的滴水、白森森的骨架和低闷烛火声总能满足人们那一份关乎于阴森的糟糕幻想。
距离里登堡被能量冲击损毁已经过去五天，亡灵的侵袭让山铜城墙变成了一个笑话。根据帝国的刑罚，勾结亡灵的罪行史无前例，但无论从民心还是帝国高层的颜面来说都应当被严加惩处。
三天后，科特罗将在众人的的瞩目之下被处以火刑，而行刑官则是及时作出反应给予山铜城墙和里登堡支援的英雄人物——布莱克曼侯爵。
没有人愿意多看这个和亡灵勾结的疯子一眼，就连负责看守的士兵也只是将他扔进了地牢最底层的角落，任由他与黑暗共享生命旅途中总最后的时光。
“我听说了，山铜城墙那的骚乱也是你的杰作吗？”一团摇晃的火光打破了昏暗，胶底长靴踩踏石板的声音驱赶着吱吱作响的黑影。
“你终于来了，圆舞骑士阁下。没错，那只是我小小的试探，我也可以告诉你测试的结果——不合格。如果那些蝼蚁般微不足道的家伙就能称得上是这个世界的精锐的话，他们的存在毫无意义。”
科特罗坐在干草垛上，背靠着爬满黑苔的墙壁，看着远处提着油灯走近的人影，面带笑意，“不过阴暗潮湿的地牢真是与我们两人有缘，只不过上一次我是在外面的那个。两极反转，倒也是有趣。”
“但我接下来可不会让自己的火焰焚烧生灵，也不会用能量摧毁堡垒。”本放下提灯，隔着铁窗席地而坐。“别再伪装了，为什么要收起自己的力量？亡灵之主？”
本还记得那一次的交锋，就算是芬里尔将它的力量赠予自己，但还是无法弥补实力上的差距。
那团燃着幽蓝火焰的巨龙本可以大肆放纵破坏的欲望，将里登堡、瓦伦省甚至整个帝国与生灵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像是传说中的巨龙之灾那样让绝望遍布整片大陆，但它却选择在击败自己之后收敛力量，心甘情愿地坐在阴冷的地牢中，等待着他眼中那些“蝼蚁”的审判。
“这就是你的第一个问题？因为我不想玩了，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你们从来没有胜利，只是我觉得无趣了而已。”
“很有强者风范的回答，但我并不相信这就是全部。”
“你的观察力敏锐得让我感到厌烦。”科特罗微微耸肩。
“是科特罗，因为他不希望我这么做，这是那微弱灵魂彻底消散之前留下的最后的意志。来吧，和我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们……不，他的。”
“在去里登堡的途中，当他说信誓旦旦地说出那属于亡灵的真相时，我便开始怀疑。但也只是怀疑而已，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复杂的局势所迷惑，尤其是在里登堡的时候。”本如实回答：“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关于骑士长的描述，身上偶尔会飘来腐臭，这一点是我虚构的，他根本不是亡灵，这件事我只与你们提起过。所以当真正亡灵化的骑士长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确定了真正的威胁到底在何处。”
“另外，我本可以在你出现之前杀死诺曼伯爵，但是我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所以临时和他做了协议，我想把你引出来然后阻止你疯狂的行为。但是在这之后一切都失控了。”
“有意思的小把戏。可事到如今，你还是认为这一切的错误在于亡灵吗？？”科特罗字字如针，道出了本心中的压抑。
“有了第一个宁愿将灵魂献给亡灵的人，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这只是时间问题，这些问题的根源真的出在亡灵身上吗？讲到底，生灵恐惧我们，却也离不开我们，所以到底是灵魂可悲还是亡灵可恨？”
“……”
长达数十秒的沉默在阴冷的空气中凝滞，本只觉得内心沉重，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这个问题，我给不了你答案。”
“我本来就不想得到答案，毕竟你是来向我寻求答案的而不是来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你说的没错。但是，亡灵之主。还有一点让我很在意。”
“我知道你的疑问。我和芬里尔曾是战友。”不等问完，科特罗便给出了答复：“当然，过去不止我们战斗过，我们也不曾只在这一个世界战斗过。所有人的结局都是相似的，肉体覆灭，灵魂因为力量得以通过结晶的形式苟存。”
“第一条战线已经彻底覆灭，我还记得它的名字——亚诺尔德。”
“亚诺尔德……”
“你们的力量如此强大，而我只不过是在这个世界诞生，成长起来的芸芸众生之一而已，但为什么，你也好，芬里尔也好，你们的语气总有一种我们曾在哪里，曾在什么时候一同经历过什么的感觉？”
“你身上有我们熟悉的气息，但我无法确定。因为你是特殊的，无论是你的力量还是存在都是特殊的。”以科特罗肉体为容器的亡灵之主如是说到，“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在我的曾经我们一同战斗过。”
“曾经……”
刹那间，无数陌生的片段在脑海中回溯，本只感到头脑乱做一团，有什么想要破体而出，头痛欲裂，只能捂着头喃喃自语，“你的曾经……”
“呵呵，放弃吧。”科特罗起身，走到铁栏杆前，用两根手指点在本的前额“有时候寻根究底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如果你现在无法理解，那就是你还没有做好理解的准备。”
“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伴随着科特罗的嗓音，一股能量流经身体，将那正欲从体内崩裂涌出冲动压回体内。
本从一阵心悸与恍惚之间回过神，科特罗仍旧坐在原来的位置。
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自己似乎问了什么问题，但是想去回忆时记忆却如同翻开了崭新的笔记本那样只有一片空白。
“这个问题，我给不了你答案。”本下意识地说。
“我本来就不想得到答案。毕竟你是来向我寻求答案的，而不是来回答我的问题。”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在本皱眉的档口，熟悉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那家伙也明白帝国需要的并不是什么正义与忠诚，用自己的毁灭换取民众心中的安宁，这是他自己的选择。”科特罗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黑黢黢的天花板，“但是，那家伙还有一件事想要我拜托你。”
“什么？”
科特罗的瞳仁深处闪烁过两点猩红，在铁杆阴影下的笑容显得阴森渗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科特罗真正怨恨的根源究竟是什么。他很信任你，相信着你会履行你的诺言。”
“这件事不用你提醒我也会去做的。”本从冰冷的地上站起，提起油灯。
“去吧，阴影猎头者，我现在只需要等待着奔赴你们的刑场去上演一出虚假的死亡，但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好吧，你说的没错。”本忽然之间回首，说到：“但是，亡灵之主。还有一点让我很在意。”
“亡灵，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我们承载着你们的恐惧，以及……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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