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好久不就不见了，我的影子。想见你一面可真是困难重重啊。”本活动着关节，身上的装甲发出滋啦滋啦的哀鸣，这是战斗的前奏。
“这是你说的，从那之后你是你，我是我。”黑鸦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情感。
刺客和另一个稍矮一些的身影一同走出升降梯，一旁女性如同熔岩般的面孔上，裂隙间的橙色逐渐变得明亮，冒出一阵阵黑烟。
“你…站在这里，这就说明海基他应该已经被你杀死了。对吧？”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随着两人的靠近，厚重的压力越发浓烈。
“怎么？你不应该直接动手吗？幽若。”然而本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这股压力对他毫无作用。
“住口！你这个骗子。”幽若一声大喝。
她紧闭着双眼，一股气势磅礴的压力忽然迸发。
像是风暴面前的人类，渺小而无助。这股压迫力所针对的并不是埃鲁布斯兄妹，但仅仅只是余波都让他们感到呼吸困难，兄妹俩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恐怖的压力展现片刻之后就马上消失了。
“他这一次做的事情确实过火了，但我没有想过，杀死他的人会是一个和我挚爱一模一样的骗子。”幽若看了一眼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黑鸦，眼神之中的情感一言难尽。
“他肯定也没有察觉到，哈吉一定觉得是我想要杀死他…一定觉得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他，他一定痛恨着我……一定痛恨着我这个没有用的姐姐。”
她捂着正常的半边脸，泪水从手掌与脸颊之间的缝隙渗出，堆积的情感终究还是让眼泪决堤。
幽若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在流泪了，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短短的四天里，自认为已经流干的眼泪会两次出现在她的脸上。
背上，来自黑鸦的轻抚让幽若逐渐从失控的情绪中解脱。
“我想要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你答应过我的。雪。不仅仅是面孔，甚至连气息都一模一样……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就由我来为您解答吧。毕竟我已经听过你的故事了。”本向着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女子鞠躬，如果不是处在利益以冲突的对立面，他倒是很想和这个女人交个朋友。
“油嘴滑舌！我会杀了你的，今天你们谁都走不了。”
“不，你不会杀我的。因为他是我的影子，如果我死了他，你的挚爱也会一起消失。”
“什么！？”埃鲁布斯兄妹瞪大了眼睛，将目光聚集在了龙裔少年身上。
影子是不可能会动的，只有象征着第一步脱离凡人领域的“异能”，能够让一切化不可能为可能。
放眼整个沃尔德举世闻名的天才，19岁的第四限制者并不少见，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发生，这些天才会在三十岁左右拥有异能，四十岁左右步入英雄领域。
但是他才19岁啊！19岁的第五限制者？这是什么怪物？
本所谓的“答案”在埃鲁布斯兄妹心中激起激浪，但是作为提问者的幽若却并没有展露出多少的惊讶。
看着身旁的黑鸦。眼睛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那是一种纠结自责，是一种满腔愤恨却无从发泄的幽怨。像是一个爱上了魔女的骑士，在杀戮与爱情之中徘徊不定。
“他说的是真的吗？”
“曾经是影子，但现在不是了。”黑鸦的回答从来没有这么轻柔过。
“不，我是问如果他死了你真的会消失吗？”
黑鸦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头。
“雪。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名字，那它就属于我了。”他缓缓向前，打破了五人之间可怕的沉默。
“有趣，这是你有史以来演得最像人的一次。”本冷冷回答，语气之中只有厌恶。
黑鸦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和龙裔一模一样的脸庞。
“你只把我们当做道具，我们也会疼痛，也有情感。你知道消散对我们来说象征着死亡，我们都想活下去。我们承受着痛苦保护你，但你为什么不愿意认同我们？”
“我们只是你的棋子，一个道具。”雪盯着本的眼睛，手指指向他身后的兄妹“所就连身为影子，用痛苦守护你的我们都只是棋子，那他们也是这样，对吗？所有人在你眼中都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他迷茫的眼睛里渴望认同，如果一切都如自己所说，如果自己的本体就是这样无情而冷漠，那他的心里可能会好受一些。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我可以对任何人友善，唯独对你！对你们，我做不到！”本振声大喝，埃鲁布斯兄妹从没有见过一向淡定的龙裔会有如此暴烈的一面。
“你知道把阴影剥离身体的痛苦吗？那是撕裂灵魂的痛苦！我杀死了我自己，再从曾经的躯壳里破体而出。”本深深吐息，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种疼痛。最终握紧了金属的钢拳。
“你还不明白当初我把你扯下来的理由吗？你象征着那该死的宿命！你象征着的存在剥夺了对我重要的一切！”
“那是因为你选择违背它。违背命运之人只会受到命运的苛责，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而我们只不过是陪葬品，在那个小镇、在旅途、在那场宴会还有更早的时候……我们只是你任性的陪葬品。”
雪转过身去，看向了与自己同行的幽若。
冰雪封存的眼中流露出真情的温柔，“是她告诉了我，我不只是什么陪衬，是她让我明白了我和那些只会承受压迫的影子不一样。我不再是我们了，我有名字，我叫雪。”
两个长相一样的人指责着彼此，如果本没有身披装甲，这一场对话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在对着一面镜子发疯。
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异能催生出的影子脱离了身体的控制，本和雪本就是一体。
龙裔只知道他将已经将阴影与自己剥离，却没有想过在他选择剥离的时候，那团影子就不再只是影子了。
撕裂灵魂的痛处并非幻觉，阴影带走了他五分之二的灵魂。一个完整的生命一分为二，他们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模样。坐拥五分之二灵魂的阴影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在本选择抛弃过去和名字的时候出生了。
“命运…使命……你们连说的话都一样。”本捂着被装甲保护的胸口，满脸笑容。
这笑容所表达的只有无奈和悲怆。
“我没有童年，没有情感，没有自我，没有自由！我什么都没有！就因为你们口中简单的两个字？难道我只能在黑暗的角落伺机而动，寻找着下一个等着被割开的喉咙？连我的影子都不允许我反抗，多么可悲。”
“我只是想拥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心，想过正常的生活！对，我不能。这是命运。如果做一个没有情感的怪物是我的命运的话，那么我选择违抗它。”
此时，本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站在只有三个观众的舞台中央，和自己的影子一起演出一场可笑的戏剧。渴求真相的人们投来了目光，看着跳梁小丑们陷入悲辛的独白。
本指着自己曾经的影子，却在质问整个世界。
“接下来，就是你们想要知道的答案了。”他忽然转身，将视线与被拯救的兄妹交互。
“我没有能力颠覆赋予我使命的存在，因为我，是夜魇。而他们也是……”本在黑暗之中张开双臂，直面自己不愿回首的过去让他倍感抑郁。
“夜魇不原谅背叛者，更何况是其中最有希望的孩子。”本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再一次看向了雪。
“你应该知道那次刺杀的目标，她是公主，你这样是怕那些家伙找不到我们吗？”
“让帝国品尝痛苦，幽若她希望如此，哈吉也是。所以我就去做。”雪的回答十分平淡，
“有趣，我不记得你会讲这么有趣的笑话。我们都明白大师的恐怖，如果我没有出手，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他了。”
夜魇！？
得知真相的观众们瞳孔微缩，这一次就连身为英雄领域的幽若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知道帝国的三大支柱——王庭，教廷，军团。
帝王，教宗，剑宗。三大支柱的领袖有两位属于人类，而且每一代剑宗与教宗都是足以纵横大陆的强者，他们完全有能力颠覆一直保持着龙裔为尊的帝国，然而这样的政体延续了数百年之久。
一股力量牵制着除了王庭之外的势力。
夜魇，一个由神秘强者率领的刺杀组织，一直以来在暗中守护王庭的力量，帝国隐藏的第四大支柱。它是藏在暗处的时刻监视着教廷与军团的眼睛，也是无时无刻不架在教宗和剑宗脖颈上的匕首。
“我还以为那只是帝国用来恐吓贵族的流言。”琳轻拍自己的脸颊，脸上带着和他兄长一样的难以置信。就像是午夜的都市怪谈，虽然传递甚广而且被众人所惧怕，但是大多数人都愿意相信它是虚假的。
但是只有亲身经历之人才懂得它究竟能带来怎样的恐怖。
“你……是夜魇？”幽若在漫长的沉寂之中开口，“现在我又多了一个憎恨你的理由。我真的很想把你杀死，但是为了雪，我不能这么做。把你打成残废吧，这是最好的结局。”
幽若已经拔出了武器，如同熔岩的半边脸颊冒出黑色的烟尘。
“就你这风中残烛一般的身体……可抓紧时间了。”
本将手上的怀表放回储物戒指，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埃鲁布斯家的，帮我牵制住黑鸦。”
“啊？”
“他们要动手了，准备开打吧。”
黑鸦的实力埃鲁布斯双子星见识过，而且现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英雄领域的强者。看着本游刃有余的模样，程知道他一定留有后手，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诡计都是虚影。
两方完全不是一个实力等级啊。
打？怎么打？
本看穿了他们心中的犹豫，率先解开了所有的限制阀。
“如果想活命的话，就在这里给我突破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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