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欠债的事，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第二天一早，我和妹妹按照计划坐上了去往北宁市的火车。
两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一座名为颐景花苑的新建小区。
由于刚刚竣工不久，小区里面各项生活设施还不完备，其中就包括电梯。
本就心情沉重的我，爬楼的速度无疑比小柔慢了一大截。
“哈哈，只是爬楼梯而已，哥哥看上去已经累得不行了呢~”说着，她停下来，从包包里取出几张纸巾递给我，“要不要休息一下？”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
“不用，还有几层就到了。”我擦了擦汗说。
气喘吁吁地爬到了第十二层。
小柔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只有布满粉尘的地砖，以及雪白的墙壁。
“真是空旷呢。”妹妹笑了笑，从楼道里找来几张旧报纸，铺到地面上。
“呐，哥哥也坐下歇一会儿吧。”她并拢双腿，很淑女地坐上去，笑吟吟地对我说。
“嗯。”
地面比我想象中的要硬。
小柔抱膝坐在一旁，全身散发着好闻的体香。
“哥哥~”她侧着头，朝我甜甜地笑，“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哦。”
以后啊........
不知为何，我竟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另一边妹妹则掏出手机，拍下房间的各个角落，嘴里嘀咕着哪边是客厅，哪边是卧室，哪里可以放沙发，哪里用来安置书架.....
我静静地听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小柔有时也会询问我的意见，都被我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
“哥哥再不认真回答的话，小柔就把哥哥的房间改造成猪窝了哦~”她撅起嘴威胁道。
“好啊。”我难得地笑了笑，“如果真的被你改成了猪窝，我就天天跑到你房间去，赖着不走。”
“唔......”小柔听后，微低下头，脸上泛起可爱的红晕，“哥哥，终于变得主动了么？”
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反应啊，死兄控。
不过，很抱歉，哥这次.....又要让你失望了。
..........
中午回到家中后，小柔做了几道她拿手的菜，饭菜的香气从厨房一直飘到客厅。
“哥哥，吃午饭咯。”妹妹一身厨娘打扮，元气满满地站在我面前。
“嗯。”我走向餐厅，看到餐桌上有三杯倒好的红酒。
“小柔，这是？”
“嘻嘻，小柔和哥哥有了新家，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啦。”她柔声说完，又补充一句，“和妈妈一起。”
“.......这样啊。”我沉默许久，说道。
我已经忘记我是怎样吃下那顿饭的了。
明明很可口的饭菜，醇香扑鼻的红酒，入口的那一瞬都变得难以下咽。
妹妹动听的笑声犹如噪音一般回荡在餐厅的各个角落。
被小柔咬过的肩膀隐隐作痛。
但我明白，无论如何，也要将我接下来做的一切隐瞒下去。
.........
饭后，我趁妹妹午睡的时候离开家，坐火车去了北宁市。
昨天晚上，我已经联系了北宁市的一家房屋中介公司，今天去那里看看，如果合适就签下合同。
母亲是在去年一月签订的债务协议书，也就是说，截至今年年底，我需要在不足三个月的时间里还清欠款。
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了。
“您好，先生，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呢？”坐在前台的，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女人。
“卖房。”
话一出口，不只是她，就连周围的人，和门口的保安都吃惊得瞪大眼睛。
好在，前台小姐的职业素养不错，惊讶之后，很快就将我视作普通的客户，面带微笑地询问我有关那块房产的信息。
我当然听不明白，索性把地址留下，约一个时间请他们上门看房。
办完这件事后，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外公家。
“王锐？”看到是我，舅妈的脸色有些不悦。
在她眼里，我大概就属于那种既不懂事，也不想上进的孩子吧。
哈哈，不愧是舅妈，看人真的很准啊。
外公和舅舅还在为母亲的丧事奔波，此时屋里只剩下舅妈和小萝莉雯雯。
正合我意。
随后等待我的，是一场艰难的谈判。
“你想和我谈什么事？”舅妈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略显冷淡地发问。
“我希望，您能让小柔寄宿在这里，直到她念完高中。”我以最诚恳的语气请求道。
“您知道，我母亲过世了，老爸又有了新的家庭，以前住的房子也因为他们离婚，不得不卖掉。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收养你们？”她打断我，冷冷地问。
“不不，只是让小柔暂住一下，我自己会想办法找到新的住处的。”我连连摆手，说道，“另外，小柔的学费和伙食费，我会定期打给您的。”
舅妈听我说完，表情有所缓和。
显然，她并不排斥小柔住进这里。而且小柔很懂事，又是出名的好学生，对雯雯而言无疑是个不错的榜样。
“你说的这些，有没有和你妹妹商量过？”她又问。
“她没有意见。”我说谎道。
“好吧，这件事，我和你舅舅再好好考虑一下。等给你母亲办完丧事之后，再做决定。”舅妈点点头，说道。
她既然这么说，这一关应该算通过了吧？
舅舅和外公那边很好解决，只要丧事办完之后，抽空和他们说一声就可以了。
最困难的，还是妹妹的思想工作。
.........
几番辗转回到家中，小柔坐在沙发上，正安静地翻看着相册。
“哥哥回来啦。”她面向我，露出动人的微笑，“快来看，小柔找到了好东西哦~”
“嗯。”
我走过去，妹妹则像是在炫耀宝物似的，指着照片一张一张地讲我们小时候的事。
“哥哥还记得吗？小柔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时候，被一个老师绊倒了，然后哥哥就冲上去，拼命地咬那个老师的腿，说什么都不肯放开。哈哈哈，后来妈妈来接我们的时候，被那个老师骂了好久呢........”她靠在我身上，柔声说着，“即便如此，那天晚上妈妈却做了很多哥哥爱吃的菜，吃饭时也一直在表扬哥哥。”
“表扬我什么？”
“做哥哥的，当然要保护妹妹。”
我闻言一怔，任由妹妹像一只小猫般钻到怀里，撒娇似的蹭着。
我.....果然连做哥哥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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