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我三十岁生日还有五天的晚上，
我绑架了高中时代的同桌——
张敏拉。
并向敏拉的家庭索要100万的赎款。
原因非常简单。
我需要这100万。
……
今年来我多次收到法院的警告。
自从“长老院”将繁殖纳入公民义务——
任何一名健全的国家公民，未能在三十周岁前产下子嗣，将视作违反《生育法》，并据其经济状况确定罚金。
缴纳的罚金将用于公共养老。
我的罚金是100万。
100万很多。
我一辈子都攒不到。
……
我养不起什么。
经济状况不允许我负担另一条生命。
基于同样的理由，我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凑足巨额罚金。
而我更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因交不出罚金被送进“老年人养护乐园”干一辈子劳役。
所以我选择了绑架。
……
印象里——
敏拉的家庭相当富裕。
她的爷爷曾是“长老院”的立法议员。
高中时代她坐我左边。
薄嘴唇，吊角眼，偶尔束发，简单优雅。
下巴的线条勾出冷系少女独有的淡漠。
高二下学期她退学了——
因为被拍到和篮球队的两名后卫在体育馆干少儿不宜的事情。
尽管那时“长老院”就试图宣扬性开放以及生育提前的思想。
然而事发后她的课桌还是被人涂满性质恶毒的辱骂。
敏拉没管桌子。
一个人去了天台。
我上去找她。
她隔着铁丝网盯着楼下的熙攘。
吊起的眼角锋利非常。
语气却落寞得有些寂寥。
“高高，你也瞧不起我么？”
她这样问我。
“你不该同时和两个做的。”
我这样说。
她的手抓住铁网，像确认其是否牢固那样晃了晃——
“你说……为什么没人喷那两个男生呢。”
午后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为她染上一层金黄。
后来她就没来学校了。
……
老实讲我不擅长绑架，不擅长策划，更不擅长违法。
我只想普普通通的过完自己的人生。
一个人，不结婚，不生子。
只在父母死前维持最基本的孝道。
我啊，
没什么爱好。
也没什么不能放弃的需要。
我抽烟，喝酒，看电影。
也可以不抽烟，不喝酒，不看电影。
懂吗，
就是这样。
直到“长老院”为应对老龄化与人口减少将繁殖纳入公民义务，并向未婚者征收独身税——
日子才越发困难。
但还不至过不下去。
我是说——
在得知自己的罚金高达100万之前。
……
或许曾经同窗的情谊引来怀旧的感伤。
绑架进行的异常顺畅。
到了让我惊讶的地步。
“我懂了，”敏拉说，“你这是在绑架我。”
“不好意思。”
“……你也有你的苦衷。”
……
敏拉25岁就结婚了，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吊起的眼角已不如记忆中那般上挑。
嘴唇与脸颊的线条丰腴了些许。
来自少女时代的锋利面相柔和了不少。
身形也有了少妇的味道。
她比我年长两月。
已经先我一步跨进三十。
“盯着我干嘛，是不是觉得我老了？”
“我们都老了。”
“你真不会说话。”
她坐在椅子上，用我准备好的手机帮我拨通了她老公的电话。
“喂。”
一个陌生的男人。
我说是这样，你老婆在我手上，如果你不希望她有事，就准备一百万，然后。
“你说什么？”他打断了我。
问号里有股无关心的冷漠。
我说你老婆在我这里。
“下一句。”
如果你不希望她出事。
“出事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出事，你不懂吗，要不要听听你老婆的声音。
“哦。”
——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又拨了过去。
对方拒接。
我哑然。
……
敏拉坐在客厅的小桌旁，捧着冒泡的咖啡。
“你老公该不会以为这是骚扰电话吧？”
“谁知道呢……”
敏拉笑得有些自嘲——
现在的她露出笑容的次数远比学生时代多。
“就算他知道这是真的绑架，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更不会浪费100万来赎我。”
“为什么？”
她抿了口咖啡，把杯子放回小桌。
“……高高还没有结婚吧。”
“嗯。”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我在她旁边坐下。
远方的老钟响了十下。
“真怀念哪……”
“是吧。”
以前学校的钟楼也是这样。
我拿过拖鞋拍死一只以S形爬出墙壁裂缝的长足虫。
那个瞬间，
敏拉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问她，
“知道我为什么租这里吗？”
“因为钟楼？”
“……”
我也希望是这样。
……
国历2052年冬月14日。
距我三十岁生日还有五天的夜晚。
我把高中时代的同桌“绑”到了位于钻石街的破烂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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