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是什么？”
我好不容易从幻觉中缓过神来，依芮娅似乎知道些什么，我也只能从她那求得答案了。
“嗯？虽然不知道你具体看见了什么，但我确实感觉到了恶魔的气息。”
“恶魔……么。”
所以才会看到艾瑞柯的幻象吗……但是，这么说的话，还是有些奇怪。
恶魔的幻想之力，根源是被附身者的记忆，就像炎姬所召唤出的那些僵尸同伴一样——都是来自被附身者所见所想的事物。
可是，我所看见的、听见的，却是属于我自己的记忆的东西。
虽说依芮娅说是恶魔那大概基本上不会错，但违和感并未就此消除。
“那不是普通的恶魔，是为了实现某个人的目的而活动的‘贪食鬼’。”一旁的依芮娅像是发现了我的困惑，补充了几句解释，“它们通过与人的契约获得动力与力量，进而通过这份力量来完成契约者的愿望。与一般的恶魔不同的是，它们的幻想之力是以契约内容为根源，而非契约者的记忆。换句话说……条件允许的话，它们甚至可以盗用目标对象的记忆来塑造幻想。”
“契约？等等，也就是说，有人以我为目标定下了契约吗……”
“差不多，所以我刚刚才说你被盯上了呀。”
“谁会做这种事……”
“说起来，罗兰，你刚刚在幻觉里看见了什么？”
“唔——”
“啊……稍等，这群人有点烦。”依芮娅抬起手打断了我的回答，瞪了一眼旁边畏惧地看着我、窃窃私语着的几个青年，“我可以杀掉他们吗？”
“就算是为了我着想也别这么干吧……”
“那就不能这么做了呢。算了……”
她用抬起的手打了个响指，整个街道在转瞬间再一次陷入了无垠的死寂，周围则被蒙上了一层暗灰色的半透明幕布。
世界被静止了。
就像字面意义所描述的那样……所有的人，所有的物，时间，空间，一切都不再流动，仿佛眼中所见的都只是一张完美的静画。
“你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到啊……”
“原本没有失去那一半翅膀的时候权力还要更大一些，我毕竟曾经是人类的监管者‘赤眼’。嘛，不过这也不是永久的，等到了时间限制自然会解除。我只是想听你在安静一点的地方回答我的问题。”
对天使而言的“安静一点”已经直接变成全体静音了喂。
另外依芮娅称呼自己的力量为“权力”，也就是说她的力量比起“能力”之类的说法，更倾向于对世界本身进行修改的权限吧……
好可怕啊，各种意义上。
“那么，你看见了什么，罗兰？”依芮娅再一次提起了最初的问题。
“啊……都是些过去的阴影。”
我说的有些拐弯抹角的意思，但那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讲述关于自己过去的那些事——即便依芮娅说是与“我”曾经经历了无数次的轮回，按照常理而言，每一次0的过去应该都有些许的不同吧。
说不定，艾瑞柯的事情也只有我一个人经历过——
“你是指那个叫艾瑞柯的女人的事？”
“……结果你连这个也知道吗？！”
“你在三千多次的轮回里始终都是这样。过去虽然多少会有些改变，但大体上能遇见的人都不会有太多变化。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我可是听了三千多个版本，耳朵都快起茧了。”
“这也是……无法逃避的命运吗……”
“也就是说果然是和她相关的事情……具体而言你看到了什么？仅仅是过去记忆的翻版吗？”
“不……是艾瑞柯对我说了些神神叨叨的话。‘我们的时代’、‘末日’……都是些不明所以的描述。”
“她提到了‘末日’？而且是以你所说的‘艾瑞柯’的面容是吗？”
“嗯，怎么了？”
“那恐怕是，本人。”
“是嘛，我就说怎么——哈？！本人？！”
考虑到周围的人，我在出声后下意识地捂住了嘴，随后才发现这些人现在只是静止在那的静止图像。
“很值得大惊小怪吗？印象里你所认识的艾瑞柯在这个时候应该基本都是活着的吧，再次相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倒是另外一点让我有点在意。”
“啊、嗯……”
虽然道理上的确说得通，但在这种时候听说“艾瑞柯可能来找我了”，还是让我的思绪有些混乱。
我当初可是为了从她身边逃走才独自流浪的啊……
“就像我刚才所说——你会产生幻觉，理应是有人与恶魔契约，随后恶魔偷偷影响了你的心智而导致的结果，而这个人很可能是‘艾瑞柯’。有些事情我还没有向你解释——以后有机会一定会说的，但不是现在。会提到‘末日’的人，想必是从恶魔那里窃取了不应属于人类的知识，因而有了一定程度的预知能力。至于这样的人——”
“魔女……”
我听说过。
在与恶魔进行契约的一部分人中，比起完全将自己献出、只要实现目的就能任由恶魔肆意妄为的方法，有些人更倾向于与恶魔共事的选择。
当然因为本身能够与恶魔达成契约的就几乎都是女性，所以即便是选择了后者，也依然只有女性能够完成自己的目的，被恶魔所接纳。
她们保留了自己的意识，在恶魔为其达成目标的同时也会作为恶魔的工具而行动，尽管这听起来差不多，但有些恶魔的确会需要人类的智慧来给予帮助。
这样的人，被称之为“魔女”。
我仅仅听说过魔女的存在，可自己却从未亲眼见到过，她们就像曾经的天使一样，仿佛是生活于神话传说或是四处流传的故事里的虚假存在。
可是天使的传说已然成了现实，魔女的出现似乎也不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笑谈了……
“啊哈，身为天使的‘我’，身为恶魔祭品的‘炎姬’，身为魔女的‘艾瑞柯’，身为圣女的‘拉菲西娅’，罗兰果然这次也依然没改变后宫王的本质呢。”
“那个时代感错乱的形容词是什么鬼……”
“啊这是最近从一群学生那里学到的词哦，‘被各种各样的女孩子所包围的男人’，好像是这样的含义。”
“不，意义我是知道但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天使也是与时俱进的呀，不过比起这个……”
依芮娅话音刚落，这片暗灰色的空间忽然间开始了异样的抖动，仿佛看不见的电波在一遍遍地冲击这些静止的人和物，静象画一般的世界在不住地颤动着。
是时间停止的限制快到了吗？
“最后我自己还有一些事情要问你哦。”
依芮娅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走到我的身前，双手背在身后，踮起脚尖一如既往地直视着我的眼睛。
“嗯？”
直觉告诉我天使的提问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罗兰你即便是现在，也对艾瑞柯怀有畏惧之心吗？”
啊……果然不是什么好问题啊……
“唔，比起畏惧不如说是，愧疚吧。如果可以重来的话，即便是用生命作为代价我也想要阻止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你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呢……”
“诶，以前的轮回里吗？”
“呐，罗兰。我是只属于你的天使哦，假如你真的如你所愿一死了之的话，我就会变成什么都不是的存在了。”
“……不不，天使的地位并不会改变吧。”
“我会存在于此，我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仍然存在着，这些都是托你所赐，所以当你舍弃自己生命的时候，同时也是舍弃了这一切。你必须活着才行，罗兰，为了我也好，为了世界也好，为了你自己也好，无论如何，你需要活着。”
“哈……”
“唔，但是这样的话，这样的内容，果然还是显得太过空虚无力了吧，放任不管的话，罗兰你一定还会走上这样的道路的。你从以前开始就是喜欢把错归结于自己的人，现在也是如此。”
“那是因为……本来我也没觉得自己有把错误归给他人的权利啊。”
“现在有了哦。或者，干脆由你未来的妻子给你足够的‘权利’吧。”
依芮娅伸出了藏在背后的手，出乎意料的是，其中的右手上正握着一把极其尖锐的水果刀。
“那个、天使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不行的，罗兰。这样不行。从刚才的回答里我已经察觉到了结果，这是来自预知……不，或许应该称之为‘女人的直觉’。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再一次放弃自己，再一次让自己成为牺牲品，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我、我也没说我马上就想要去死啊。”
“假如‘艾瑞柯’站在你的面前并要求你去死的话，‘我不会死’这句话，你还能够说出口吗？”
“……”
不。
不如说，我恐怕马上就会想要自杀了吧。
果然瞒不过天使吗……
“所以结果从一开始就决定了。那只能，从根源上将其抹除了吧。罗兰自己是无法做到的，所以这里应该是，既是天使又是罗兰未婚妻的我出场的时候。”
说着，依芮娅缓缓抬起了手中的水果刀，然后。
对准了，自己的脸颊。
“诶？”
然后。
捅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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