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渗透了骨髓,鼻腔内充斥了铁锈般的鲜血气味。
难以言喻的疼痛,在裂开的肌肤上蔓延,点点鲜红绽开在脆弱的肉体上,仿佛鲜艳的血腥玫瑰。
意识已然模糊不清,花朵馨香的气息钻入了脑海,双眼难以睁开,闭目时见到的,依旧是呼啸飞来的刺与鞭。
抽打皮肉的声音现在听来仍然明显。带着倒刺的绳索狠狠地勒刮住表皮,甚至深入到更下层。那声音无比悦耳,就像演奏在厅堂的钢琴协奏曲。
但宣告着受刑之苦的惨呼,却不由人意地从声带中震荡开来,随着口腔与气管的变形,在皮肤和空气之间挤压而出,撞击着墙壁和肮脏的地面。
肮脏的地面,满是发黑血迹的地面。
已经无数次看过这样的光景,却仍然为之惊惧震颤。眼前的黑暗吞噬着她的灵魂与肉身,痛苦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将她的魂魄渐渐拉离这诡异的深渊……
黑暗被两道耀眼的光芒冲破,好像屏障在极其遥远又极其逼近的地方倒塌,将牢笼的门打开,放她自由,在广阔的天地之间。
「妈妈!她醒了!」
这是什么声音?自己……难道没有在接受刑罚?这又是哪里?
无数的疑虑,从心底氤氲而上。陌生的面孔,在审视着自己的脸庞。那纯净得仿佛天使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从头到脚。
而自己好像寸缕未着。
最后的记忆,是萝茵?竞技场的最后一场战斗,自己即将赢得的胜利,那张令人垂涎三尺的免死金牌,却在最终的一刻,丢失在那个可爱的孩子手中。
令人扼腕,又令人愤怒。但此等情感,她明知自己并无感知的资格。所谓战斗,既是使命,也是活下去的意义。否则,生命就将在倒刺与绳索的勒刮之中消散殆尽,耳边也将充斥着散发腐臭气息的咒诅之声。
那是被给予了希望而又被生生剥夺之人痛苦而又决绝的怒吼,是在破晓之际遥望晨曦却又永堕无边黑暗之人哀伤而又绝望的嚎啕。
「清醒了吗……?」
好像是哈比,哈比卧在床边,关切地看着自己。她的眼神好像十分担忧。这张脸……又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清醒的意识始终无法令自己回想起来最后一次见到这张脸的主人是在什么时候。
说话的能力好像暂时被剥夺了。体力透支得太厉害,带伤战斗对身体造成的负担,远非自己所能承受。
「…姐姐?」
幼小的哈比卧在床边,用疑虑和愁苦的眼神看着自己。
「杰达娜醒了吗?」
是萝茵的声音,萝茵也在这里吗?刚刚想起自己的名字,杰达娜。杰达娜啊……那个被捆在木架上,承受着一次又一次无休无止的伤痛的杰达娜,那个自己一点也不想要成为的人,那个可怜的女孩……
无数悲伤的思绪涌上心头,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涌出,这股带着体温的暖流湿润了脸颊和脖颈,滴落在身下卧着的枕头和床单上。
好悲伤,又好委屈。为什么只有自己要受这种折磨呢……
但还是得保持微笑才行。不然的话,就连活下去的意义都要失去了。
……
「妈妈,你调的药见效好快哎,」艾妮芙用翅膀末端瘦小的爪子捧起医疗箱,将它小心翼翼地搁在一旁,「伤口很快就不流血了。」
面前小麦色皮肤的纤瘦少女,似乎已经恢复了部分的意识,虽然瞳孔没有聚焦,但只要能睁开眼睛,就是个好兆头了。
「她流的血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再不及时送来的话,恐怕就要有危险了……」维克托莉收起翅膀站在房间中央,若有所思地看着静静躺卧的杰达娜。
当露娜看到杰达娜背后惨不忍睹的伤痕时,甚至忍不住要呕吐。如果不是梦婷妈妈及时安抚露娜的慌乱情绪,露娜恐怕就要被这样可怕的场景吓昏过去。
露娜不禁想象身上如果有着这样的伤口,会是怎样的剧痛。更不消说,要带着这样皮开肉绽的伤痕去和萝茵进行决赛。
从一开始,她担心的,还是萝茵的状况;但当萝茵和几位医护人员将杰达娜紧急抱出竞技场时,她看到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心里的惊惧几乎要将她吞没。甚至可以说,杰达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声不响地撑到最后,简直是魔神降下的奇迹。
现在维克托莉娅和梦婷已经帮她缠好纱布和绷带了。艾妮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为她做止血措施,用经过维克托莉特殊调配和熬制的止血药抹在伤口周围,见效很快。
「梦婷小姐,谢谢你的帮忙了。这种伤口的包扎,如果只有一个人来做,恐怕一时半会还真做不好。」
「没事。不管怎么说也是在帮助受伤的人,这点举手之劳是我应该做的。看样子,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
「但即使如此,也要每天换纱布和药。」
「很担心呢,」梦婷轻叹,「留下这种伤口,我估计,肯定不是意外吧。」
「梦婷小姐,先去休息吧。接下来我们得让这个孩子静静休养,她的精力损耗太过严重了。」
维克托莉摇摇晃晃地坐到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换艾妮芙守在床边,尽自己的最大能力,笨拙地安抚着杰达娜的情绪。杰达娜现在还不能说话,因为过度的疲劳和疼痛而暂时动弹不得,任何的情绪波动,都有可能为她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带来二次伤害。
「这种伤口,」维克托莉指出,「只有用带有尖刺的器具猛力摩擦皮肤才能造成。而且是用非同一般的力量。不可能是意外造成,只能是由某个或某些人,故意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这样的伤口。」
坐在一旁观望的萝茵再也忍耐不了了。
「是谁对她做出这种事啊?!」她大喊起来,她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愤怒。
「萝茵,冷静……唔!」露娜扯扯萝茵的胳膊,却被萝茵一把甩开。
「我要他血债血偿!」萝茵歇斯底里道,「谁知道杰达娜受过什么苦!在那之前我早就看到她背后的伤疤了!今天也是,带着那种伤和我战斗,任谁也不会不知道那多么痛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了萝茵身上。
「萝茵,你的意思是?」维克托莉的眼中,一丝惊讶闪过。
萝茵烦躁地大口呼吸着。上午的决赛,怎么想都不算是公平的比赛。令她哭笑不得的是,不公平不是偏向她,而是偏向杰达娜。
杰达娜失神倒地之前,没人想得到杰达娜居然是带着这么重的伤,在竞技场上用剑舞起芭蕾。也没人想得到,有人居然会对杰达娜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而且原因不明。
但萝茵马上回想起,预赛结束的那天,自己在温泉浴宫见到杰达娜的那一刻,杰达娜背后的伤疤令她感到寒毛直竖,而那深远的微笑,又像在背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物。
这次萝茵没有犹豫,她直接开了口。
「三天前,」萝茵不太平静地叙述着,「就是预赛结束的那一天,你们都知道吧。下午我去了温泉浴宫,距离竞技场不怎么远,在那里打算洗一洗身子。那时候,我看到了杰达娜,当时她是背对着我的--她背后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布满了伤疤,又细又长,而且特别密集,有陈有新,不是一次性造成的。而且绝对不是战斗造成的。她说是意外跌倒,但我不相信。这种伤口,连小孩子都知道,除非刻意为之,否则……」
「这…是哪里?」
话音十分虚弱,却立刻打断了萝茵的叙述。萝茵却也没有想要继续的意思——因为这正是刚刚恢复意识的杰达娜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你们…是…?」
杰达娜的声音断断续续,看起来仍旧疲惫不堪。流血已经被特效药止住,但她脸上豆大的汗珠依旧不断向下滴。
一定很痛吧。
萝茵从沙发上站起来,表情复杂地缓步走向床边。
「杰达娜,」萝茵轻唤道,「杰达娜,是我,萝茵。你把我打败的时候,还叫我萝茵妹妹呢……」
萝茵尽可能让声音平静,尽管她知道杰达娜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声音其实在颤抖。但现在杰达娜的情绪不能波动,否则身体就会更加糟糕。
「你现在在我的家里,小姑娘,我是为你治伤的医生。」维克托莉弯下身来,羽翼绽放的金色填充了杰达娜的视线,令她有了些许生命的感觉。
「决…决赛…我输了…呢……」杰达娜的嗓音在虚弱地颤抖,好像拼了命才能稍微挤出一些简单的音节,「萝茵妹妹……恭喜了…」
「杰达娜…现在你还管什么决赛不决赛的,你的伤势最重要!」萝茵焦急地抓着床沿,早已顾不得分贝的大小。
「……」杰达娜的双眼,神色突然改变了。
她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好像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自己的家中,而是在别人家里的床上躺卧着,接受她们的治疗。
「你们…为什么要为我治疗……」杰达娜语气骤变,「我明明不值得你们这样费心的…」
「难道为伤患医治不是医生的职责吗?」维克托莉平静地反问,「如果连这都做不到,还凭借什么当医生?」
「我…总之我现在必须马上回去……!」杰达娜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惊慌,之前平静优雅的仪态早已不复存在,「若是我父亲回家后发现我没在家里,他…他会……」
「是他对你做的这些么?」梦婷**话来,她指着杰达娜身上缠着的绷带,「除了有意为之,这样的伤痕,不可能在你身上存在吧?」
「我……!」下一秒钟,杰达娜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和口无遮拦,立刻止住话头,躺在床上,一言不发。但是即便如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杰达娜的呼吸很不平静。
「我…我想回家……」杰达娜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开口,「我…不能不回家。如果不回去的话,会被…会被……」
句尾的那一两个词,杰达娜似乎拼尽了全身的力量,也始终无法说出。她说话时,平日静谧沉稳的表情消失殆尽,只剩下难以言尽的苦楚、恐惧和慌张。
「那你的伤呢?!」萝茵猛地一拍床头柜,「那些早都不重要了!大家好不容易才给你处理好,如果再不接受治疗,你会死的!」
「死……」杰达娜的瞳孔收缩了,「死……吗…」
「杰达娜,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萝茵不甘心地大声问道,「温泉浴宫那时也是,决赛那时也是,你从来都一言不发,你的表情让人很担心啊!难道我这么问你,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
空气仿佛凝结在房间中一般。没有一个人说话。或许,她们都因为震惊错愕和担忧而无法发声。杰达娜背后迷一般的伤痕,她口中那个如果见不到她回家就似乎会做出很可怕的事情的父亲。这两者关联起来,总令人觉得,有难以令人置信的事情隐藏着。
杰达娜的微笑,真的只是一层面具啊。
「杰达娜,告诉我,好吗?」萝茵的声音,好像开始哽咽,「我认识你的时间不长,你或许不相信我……但是,求你了,告诉我,好吗?我想帮你……」
萝茵小小的,却又坚硬的爪子,勾在床沿,她定睛注视着杰达娜的眼睛,好像能从那里看穿她一切的记忆。
但杰达娜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能告诉你们,」她说,「让我回家吧。很抱歉让你们为我操心……」
「医药费可以用我的奖金帮你付!」萝茵着急地喊着,「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不,你不明白的……」杰达娜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你们都不明白的…我生存的意义怕是就在于此。让我回家吧,抱歉让你们受累了……」
杰达娜费力地从床上支撑起身体,打算下床离开。但她刚刚撑起上半身,双臂就一阵痉挛,随后满面痛苦地躺倒在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杰达娜紧闭双眼,紧咬牙关,倔强地呻吟着,「我…不可以…一定…一定要回去……」
「杰达娜!!」维克托莉厉声呵斥,「够了!!给我躺好!!」
萝茵原本以为杰达娜会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再次尝试离开。但她没想到的是,杰达娜却下意识地按照维克托莉的命令去做,躺回了床上。除去神情呆滞、了无生气的面部之外,杰达娜的一系列动作,就像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狗一样。
「是…听命令听惯了…吗……」一直躲在一旁的露娜,怯怯地问道。
没人回答,但好像每个人都在默许露娜的猜测。
「杰达娜。」
维克托莉表情复杂,却还是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
「我作为你的主治医生警告你,在你的伤势痊愈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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