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宾根
深夜,蜿蜒远去的莱茵河盘踞在幽暗的河谷,在这片古老而沧桑的原始森林里正上演着一出狂野的追逐好戏。
紫罗兰色的奥术能量在空中乱舞,和那些狂烈闪烁的星辰一同点燃了漆黑的苍穹。风中弥漫着银白色的滚烫汞蒸气,这些超过四百摄氏度高温的精灵欢呼着簇拥漆黑的钢铁猛兽。
汽缸疯狂泵动,嘶吼着的Hummer-H1越野车将轮下无数的木与花碾作杂碎。横行霸道的钢铁怪物高速穿行在地势诡谲的原始森林,疯狂的骑手与疯狂的悍马欢呼着,时而急折时而爆速,那些璀璨夺目的奥术在沉重的高速车厢周遭炸开绚烂的紫色焰火。
“宝贝!你开车慢点!”
因为高速和颠簸而脸色涨红,坐在副驾驶上的白发男人戴着耳麦,他正拽着把手大叫,极度的兴奋让他的声音都显得失真。
“滚滚滚,别妨碍老娘飙车!“
阿黛尔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披散的金发早就零乱不堪。那双炯炯有神的碧绿眸子将高速移动的风景尽收眼底,这头曾经隶属军方的悍马正在女人堪称铁腕的操控下沐浴着无尽的奥术轰炸奔跑。
“我早就说过该让露娜姐陪师傅一起来,咱们俩连拖后腿的都算不上!”
“都说了让你闭嘴啊混蛋,希尔都出生一年了我还不会换尿布呢!让露娜姐来的话谁来照顾孩子?”
“你还真是一点身为母亲的自觉都没有啊!”
“净胡说,我明明那么爱她!这是时间的问题啦时间!”
即便在如此险境中也不忘记拌嘴的夫妻两人骂骂咧咧地吵闹着。那些高温的银白色蒸汽与紫罗兰色的奥术如同火雨不断坠落,受惊的悍马宛如无路可走的野兽上蹿下跳。
车厢尾部突然传来了剧烈的震动,后视镜里映出车后熊熊燃起的烈火。
“记得找个时间跟这边的住民道歉啊!”
阿黛尔脸色很差,她一口咬碎棒棒糖,紧接着猛打方向盘。悍马的引擎和轮胎发出剧烈的吼叫,那些致命的乱流差点掀翻了这辆吨位级的豪车!
“还不都是那个亚裔疯子干的好事。”
托尔斯低低地骂了一声,然后重新看向膝上摊开的一张地图。他试图在这完全陌生的原始森林里寻找到如今身处的方位,但剧烈的呕吐感和晕眩感却让他的尝试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从悍马的车顶不断传来重物击打的响声和震动,但托尔斯和阿黛尔都毫无惧色。因为他们明白那夸张的冲击力正来源于自己恩师疾走的步伐。
想到那位近年来在神秘界名声大噪的【旅法师】与冠名“世界最强”名号的【流浪的范海辛】正在车外对峙,难以形容的兴奋和悸动在这对年轻的炼金术士夫妇体内高鸣流窜。
“咕咕咕咕。”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黑不溜秋的小毛球摇摇晃晃地爬上了托尔斯的肩膀,肥嘟嘟的小鸟眨巴着那双黑曜石打造的眼睛,亲昵地蹭了蹭男人的面颊。
“稍微安分点,小隼。”
托尔斯仍然盯着地图,随手用指尖戳了戳那小巧**的可爱绒球。小鸟怪叫一声跌到了男人面前摊开的地图上,圆滚滚的身子一下摔成了扁平的饼。
“老婆,我好像认出路来了!”
看着小隼坠落的区域,托尔斯兴奋地大喊,这片该死的原始森林终于抵达了尽头。他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只喜欢搞怪的使魔放进冲锋衣胸前的口袋。
“太晚了!老娘都能看见鼠塔了!”
阿黛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脚下踩着油门的力度又加几分。
就在目力可及的远处,那座红白相间的歌德式塔楼静静地矗立在莱茵河上,来回逡巡的熏黄光色在浓稠的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师傅,就要到巴拉哈赫了。接下来怎么办?”
直到这时,托尔斯才打开了麦克风,他可不想让自己这边无意义的拌嘴打搅了那位范海辛的思绪。
“很好。你们先去找墨菲。”
男人冷漠的声音透过音频设备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剧烈而密集的爆炸声和风声。看着位于悍马右车舷的又一株参天古树发出悲鸣被拦腰斩断,托尔斯咽了口唾沫。
“不用管我,这代的旅法师还不成气候。如果墨菲已经被【狂歌】影响,找机会拧断她的四肢。银血髓的操作矩阵在她侧腹。炼金骨骼的重装等我到了再进行。”
听到拧断四肢这个词组,夫妻两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那完全没有声调起伏而缺乏情感的语气,令人完全无法将这个说话的人与外界险象环生的奥术风暴联系在一起,更无法想象那人竟然对朝夕相处的徒弟下达了如此残忍的裁决。
“......邦比诺家族的猎魔人们怎么处理?”
“如果还有人活着,就救下来。”
托尔斯低下头稍微沉默了一会,然后对着阿黛尔点了点头,会意的金发女郎稍稍放慢车速,下个瞬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冲击从车顶传来,紧接着那原本夸张的负重便烟消云散。
“你们先走,我一会就跟上来。”
从单方面被切断联系的麦克风里传来了呲啦呲啦的电流声。
高速流逝的风景里林木的影子正在逐渐减少,地势也愈发平坦。托尔斯看着那坐落在群山绿野中安详静谧的小镇,皱起了眉头。
“听听这个声音——这里似乎不只有一头【塞壬】。”
操作着方向盘的阿黛尔不知何时又撕开了一支棒棒糖叼在嘴里,女人碧绿的瞳仁里倒映着远方小镇冒出的火光。
“好像是笛子的声音?”
从口袋里挣扎出的小隼扑棱着翅膀爬上了托尔斯那头苍白如雪的短发,无暇计较这些的男人取下耳麦。
“这就是塞壬的【狂歌】吗?”
他舔了舔嘴唇,那醉人的音色缥缈悠远,虽极细微但却挠人心神,有着股钻心的魔力。
“据说塞壬的歌能让人丧失理智,同时使他们内心对他人的恶意都会被无限放大,就算只是在路上被多看了一眼都想要动手杀人的程度喔。”
阿黛尔眼神闪烁,脚下的油门踩得更深了。
“我知道,在【大清新】之前,它们就靠这种手段吃掉了不少倒霉的水手。”
托尔斯重新戴上了耳机。他看了眼胸前用来驱散幻术的护符,联想到独自留守莱茵区的墨菲,忍不住一阵担心。
“师妹啊,希望你还没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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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连岩城堡
莱恩哈特不受控制地呆滞在原地。
原本深邃的黑暗被皎洁的月华驱散,其下掩埋的罪恶与恐怖也随之昭然。那些四散的尸骸被无数棕灰色的巨型老鼠无情地蹂躏着,那些被啃到光秃的骨架也喀啦喀啦地随波逐流。
更加令人头晕目眩的是那串高悬在天花板上的头颅,那些莱恩哈特熟悉的或年轻或沧桑的面孔都被恐惧和痛苦整个占据,看着那些永远定格的表情,莱恩哈特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控诉和责备正在压垮自己的神经。
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那些危险的老鼠似乎因忌惮他手中那把光芒黯淡的狮心大剑而不敢上前。
终于强行摁下心中的悲痛,莱恩哈特这时才绝望地发现所有因他的离开被困在叶连岩城堡内的猎魔人,几乎全部都在这里出现了。
“欢迎光临,狮心先生。”
空白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花衣魔笛手耍弄着黑笛自扶梯走下,他朝莱恩哈特的方向吹了声口哨,左手提着的东西隐没在月光的死角,只能勉强辨认出轮廓。
“哈默尔恩的吹笛人,你这家伙......”
看着那个黄衣红衫的面具人缓缓站定,认出对方的莱恩哈特惊疑不定,不敢上前。
伺机待发的鼠潮匍匐在魔笛手周遭,静默的城堡大厅里只剩下哈默尔恩和莱恩哈特间无声的对峙。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随手把圆形的物什扔向莱恩哈特,然后哈默尔恩咯咯笑着吹起黑笛。
在一片昏暗里,来不及辨认那团拖拽着丝状东西的不明物是炸弹还是其他,莱恩哈特便条件反射地将那圆形斩成两半。爆开的红白浆液涂上了狮心剑刃,随着恼人的坠地声滚落的,却是肮脏污秽的半瓢头颅。
“索菲娅!!”
那张原本娇俏可爱的脸颊已经被整个撕裂,齿痕与刀伤造出数不清的创口。看着脚边慢慢淌出血与浓浆的残骸,莱恩哈特吼叫出声。
他再也无法控制原本压抑的暴怒和冲动,那早已经远超负荷的狮心大剑再度开始蜂鸣,粘稠纯正的炼金光焰在剑刃周身流走,最终喷吐成耀眼的光。
“狮心大剑先生,我想您应该明白。”
哈默尔恩耸耸肩,停止了吹奏黑笛的动作,那流畅欢快的曲调因此戛然而止。
“炼金道具仰赖被赋予活性的水银才能运作,您这次带来的炼金学徒——”
剑笛相抵,赤金与漆黑相搏。怒火与杀意几乎化作实质,莱恩哈特吼叫着冲杀,雄狮与恶鼠魁首间霎时被翻飞的劲风与汞蒸汽填满。
“还真是位十足的美人~”
“闭嘴!”
无暇顾及爱剑因超负荷而愈发愚钝的剑刃,翻涌在心脏当中的是滚烫焦灼的复仇火焰。
黑笛与大剑的碰撞声连成一线,令人联想到暴雨倾盆的金铁声响在那几乎在空中留下幻影的凶器间不断轰鸣。
“果然和传闻一样,猎魔人不过是一群不听人说的蠢蛋罢了!”
哈默尔恩猛地甩动长袍糊住莱恩哈特的视野,手中黑笛强压狮心剑,周遭的鼠潮瞪着猩红的眼开始扑击。
“给我滚开!”
已经别无选择。灿若烈日的纯正光焰笼罩了莱恩哈特,狮心剑榨干全部水银凝聚成火焰圆环将他环绕。那些老鼠连惨叫都不曾发出便在那干元素的狂宴中化作灰烬。
莱恩哈特沐浴着猎猎燃烧的火与光开始冲锋,方才退后的哈默尔恩已经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和这个人形火球拉开了距离。尖叫着的鼠潮化作前赴后继的棕色潮汐阻碍着莱恩哈特,焦臭和飞灰混做一团。
那澎湃的火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弱。在这个过于漫长的夜晚经历多场苦战的莱恩哈特与狮心剑已经抵达了极限。
“这样就结束了!”
最后只剩下那璀璨夺目的大剑还在辉耀,莱恩哈特竭尽全力朝被逼到死角的哈默尔恩挥下刀刃,燃烧的风与火距离那戴着面具的恶鬼只剩咫尺之遥!
“嗯,真的结束了吗……”
面孔隐藏在半张空白面具下,年轻苍白的脸颊露出了微笑。
破空声在巨力抵达莱恩哈特左肩的一瞬爆发,原本便接近脱力的雄狮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整个掀翻,忍痛受身的莱恩哈特在体式整个崩溃时与那行云流水般的打击技重逢。那双亮银色的东方拐在月华照耀下宛如舞动的精灵。
剧痛从全身上下传来,那银色的幻影每次舞动都在他身上留下新的伤痕。
舞姬乘月而行。酒红色的少女面容冷峻,湿透的衣衫勾勒出她傲人的曲线,被血染红的侧腹依旧骇人。
“墨菲!?”
莱恩哈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方明明不久前才被自己打下莱恩河谷生死不明,怎么可能比自己还先抵达这群老鼠的聚集地?
“祝您好运,狮心大剑先生。”
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完全无光的狮心剑与已经僵硬的银血髓,花衣魔笛手转身拾级而上,鼠潮也随他的脚步隐入阴影。空旷的大厅再度回响起欢快的乐声。
“墨菲......该死!”
看着面前少女狼狈不堪却依旧冷漠的容颜,那双赤红的眸子宛如幽潭毫无波动。但她手中划出致命弧度的东方拐却时刻瞄准着莱恩哈特的要害。
两个人都实在太虚弱了,体力抵达极限的他们几乎仅凭本能在与对方交手。
突然开始重新蠕动的银血髓让狮心剑斩在空处,那沿着剑身攀爬而上的塑性水银毒虫般绞住了莱恩哈特的左臂。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非人能想象的惨叫声中,骨骼粉碎,血肉模糊,那些流淌的银与血搅合成不祥的颜色。
入骨的剧痛传来,流窜在神经当中的绝望与疼痛短暂地剥夺了莱恩哈特的思考能力,但右手已然挥出的狮心剑虽然失去力道,但还是毫无阻碍地砍中了少女毫无防备的侧腹。
殷红的血同时从两人身上喷涌而出,那银血髓不知为何骤然僵硬,乘机抽身后退的莱恩哈特咬着牙一脚踹在墨菲腰间,纤细的人形带起蓬蓬鲜血跌倒在地抽搐着。
绝望,恐惧,疯狂。
遍体鳞伤的雄狮拖拽着支离破碎的身心,踉踉跄跄地推开了叶连岩城堡的大门。
清新到荒唐的空气里,满是月光的味道。
慌不择路的莱恩哈特拖着业已报废的炼金武装,跌跌撞撞地在这条完全陌生却在今晚走过三次的山路上向前。
远处悄然无声的巴拉哈赫城镇还在无垠黑暗间沉睡,不知何方传来了引擎暴躁的轰鸣。
这个噩梦般的夜晚,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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