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滴雨水笨重地撞到了窗上，逐渐地，外面的视野变得模糊。
不久前被粗暴地打开的收音机，因为没有被调到合适的频道，发出了听不清声音的不规律的噪音，仿佛梦魇的脚步，那步伐一点点地侵蚀着我的内心。我终于还是关掉了那烦人的收音机。
屋内顷刻间陷入沉寂，水滴落在堆积着碗筷的水槽里，仿佛节拍器一般规律地打着节奏，时钟挂于客厅的墙壁上，无言地俯瞰着这一切，发出一阵一阵令人窒息的呼吸声。狂风在外叫嚣着。
心如同撕裂一般疼痛。
关闭了桌上闪烁着指示灯的显示器，把手中的信随手丢在了桌上。信随着惯性滑落到桌底，像刹车失灵的火车一路驶向悬崖，无法回头。
我顿了顿，弯下腰，捡起那一封墨迹还未干的信，轻轻地、仿佛对待宝物一样，放在了桌面上。
窗外传来雷电的轰鸣声，照亮了整间房间，床边的三人合照如同霓虹灯一闪而灭。
收拾心情，不，并不能说是那么乐观的心态，那是更为复杂的一种情感。
我打开了没有上锁的鸟笼的门，望着里面的灰色小生物，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宁静地看着我，如同无言的告别。它看向天空，我亦看向天空，朝向不同的鸟笼，做出别离。
我推开了房间的门，无从顾及没有开灯的客厅，换上了前几天刚买的运动鞋，把钥匙放在了鞋柜上，走出了家。
天台刮着强烈的风，硕大的雨点砸得我难以呼吸，以致于每一步都显得尤为艰难。曾经有人提到“在狂风大雨的平原上待上一晚是很恐怖的”，那时的我不以为然，现在来看，确实如此。
还有所留念吗？
我这么想着，感觉到脖子后面有一股炽烈的灼烧感，这让我停下了脚步，伸手去触摸那个疼痛的部位。只是摸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没有带镜子的我无从得知，此时此刻在我的身上浮现的印记。
或者说是，痕迹。
十九楼的屋顶，那是可以俯瞰整座荒州市的高度。
深邃的蓝色的天空、洁白如骨的巨大圆月，没有因大雨而一簇而散的黑色蝴蝶，它们的翅膀上如同在燃烧一般，火星挥之不去。我矗立于此，凝视着脚下如星辰般遥远的城市。
巡礼的蝴蝶仿佛为了迎接什么新事物的诞生一般，将我包围，脚下千千万万的蝴蝶呈风暴状席卷而上。我一手托着仿佛燃烧一般疼痛的后颈，一手则想要触碰这些黑色的蝴蝶。
痛。那是一种钻心的疼痛，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疼痛，是肉体和内心都在狂热地灼烧着的疼痛，一时间，苦痛仿佛就是周身蝴蝶一般，侵蚀着我的内心。
“这种感觉……这里就是地狱吗？”
上头，是占去半边天的月亮，下边，是无边无际的星空，星辰像灯火般闪耀。
——有些人注定是无法飞翔的，即便生出了翅膀，也只得像乌鸦一般，只在空无一切的天空飞翔，发出让人厌恶的叫喊。
我闭上双眼，努力不让回忆涌上心头，嘴角微微颤抖。
“也好吧，这番景象倒也不错。”
我放任自己的身体行动，左脚自主迈出了一步。
我听见星辰在嘶吼。
我听见月轮在叫唤。
可在我睁眼的一瞬，看到的，是那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女。
少女手持冰凝结成刃的野太刀，她留着仅止于脖颈的短发，发梢的末端因为结冰而化为了幽邃的群青色，纯黑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我颓废的姿态——被黑色的蝴蝶包围了全身，仅仅露出头颅的丑陋姿态。她站在一块冰形成的平台上，身处二十层楼的高空，脚下便是万丈深渊，裙角随着暴雨里的狂风肆意飘动，她却毫不在乎。
她右手单持着野太刀，刀的最锋利处，对准了我的脖子。
“为什么，你还会出现在这里……”
我问着我根本就不在乎的问题，感受着大雨的冲刷。
“你不会懂的，叶来栖。就像我也不懂为何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镇定地回答了我。
“那么，我即将死在你的手里了吗？”我没抬起头，不敢看她的双眸。
雨水从我的两颊流向了鼻尖，汇聚在一起后，滴向了我身下看不见底的深处，我听不见她的回答，只听见了她紧握手中刀的声音——金属互相碰撞，冷漠无情的声音。
“对不起。”
那是低得让我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可我的耳朵捕捉到了这句话后，立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我的身体失去了依托，从悬浮的空中跌落，被狂风一手推向了一旁的低楼，犹如被击中了翅膀的雀，狠狠地坠落在地。
泥水淌过我的嘴唇，死亡的预兆越发清晰，在乌云遮挡不住的月光下，雨声也变得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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