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宴会厅里的骚乱,出入城堡的人陡然增多了起来。狭窄难行的的通道里挤满了扶着自家老爷、太太们的侍从和女仆,甚至还能看到腰间挂着佩剑的卫兵抬着担架,咋咋呼呼地推开挡路的人群冲进宴会厅,不一会儿他们就用担架抬着一个头破血流的男人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担架经过的时候,艾米丽好奇地瞅了那个受伤的人一眼,发现他正是刚才跟一位老贵族发生争执的青年。
伯爵的宴会再怎么混乱也跟艾米丽无关,倒不如说多亏了这样的混乱才给了女仆潜入中年管家所说的那一间密室的机会。
城堡里的仆人都聚集在宴会厅,守卫们也被叫到庭院阻止这些赴宴的贵宾们把“战火”扩散的更多的地方。即使没有了行踪不明的内伊伯爵和此刻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中年管家,这座“城堡”还是在以它固定的方式运作。无所谓“主管”甚至是“主人”的有无。
女仆又一次来到伯爵的书房门前。两扇黑黢黢的铁门紧紧闭着,铁门好像上了锁,原本守在门前的侍卫也好像也被叫去了别的地方。整条走廊上静悄悄的,除了一盏悬挂在墙壁上的煤油灯不是会发出滋滋的爆燃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
这不是艾米丽第一次进入内伊伯爵的城堡。
数月之前,她们一行人来到这座名为德纳沃斯[De Nachtwacht巡夜城]的城镇。德纳沃斯是位于圣米都山[Sa Medu]西麓,几乎是处在当今人类社会边陲的一座城镇。那时候,哈亚特也只是刚刚转生为吸血鬼,但是他凭借独特的“天赋”,却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优秀管家。这也许就是那个不苟言笑的老绅士的特殊之处吧?
为了寻找一个适合的住处隐藏众人的身份,艾米丽和哈亚特自称西方某个国家的上级贵族帕卡鲁西亚家族的女仆和管家,来拜访过这座城堡的主人——爱德华·内伊伯爵。在提供了相当大的数额的金钱作为“保护费”的前提之下,艾米丽她们成功地经过内伊伯爵的介绍,从一位落魄的商人手里买下了一座盛产枫糖的别墅。那一次,伯爵书房的铁门就引起了女仆的注意。但随后她又因为忙于照顾薇儿拉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现在,这道铁门横亘在女仆的面前丝毫没有像上次那样摆出欢迎的姿态。铁门之后隐约传来令她心悸的气息,让经历过很多事情的艾米丽·莱提娅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曾经两度从地狱归来,自己只是一个没有过去的、死而复生的幽灵。如果这条苟延残喘、强行存续下来的生命还有什么唯一的价值的话,那就是希望自己可以亲手斩断束缚了这个本该死亡灵魂依然残存在世间的契约的源头吧?
还有什么东西是能让自己惧怕的呢?薇儿拉不见了?肯定是又被卷进什么麻烦里面去了,虽然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但还是得去把她找回来——以免连累无辜的人受灾。吸血鬼的能力消失了?那还真是求之不得的好消息,也许今晚就是解脱诅咒的好机会……突然间,女仆不敢再想象下去了。如果说一个费尽艰辛也要去努力达成的目标,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见了,抬起头在也仰望不到前方的高山,是不是有一种感觉——即使自己之前爬得再高,这一刻也像是突然跌落进一片虚无的深渊?
“不对!我才没有那么想!”女仆突然吼了一声,她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因为久违地喝多了吗?因为担心那只母蝙蝠死掉了的话该怎么办?可怕?可笑!我怎么会露出像胆小的妇人那样犹豫的丑态?曾经我……我的前生也是一名骄傲的骑士啊!”
艾米丽·莱提娅愤怒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她提起几乎拖到地面的黛墨色长裙,用力一扯,把碍事的裙摆撕了下来。如同抛弃了所有的胆怯,女仆踏着大步走到铁门前面。
就在女仆想着是否要用蛮力把书房的铁门破坏的时候,突然这扇紧闭的大门就在她面前缓缓地向里敞开了。
刺眼的光让女仆不得不抬手遮挡,忽然,“咻”、“咻”两道破空声直逼女仆的面门。
女仆虽然眯着眼睛,但是她一抬手轻易地用三根手指夹住了两支迎面飞来的箭矢。
“哈哈!不错,非常好!”书房里传来喝彩的声音,女仆不用睁眼也知道那声音的主人就是城堡里所有人都不知其去向爱德华·内伊伯爵。
“怎么样?帕卡鲁西亚家年轻的女仆小姐?不,也许我应该叫您‘美丽的吸血鬼’女士?”胖伯爵的声音里满是戏谑和嘲弄,就像他重新认识了以前被他误认为是蝴蝶的飞蛾。
女仆很快就适应了书房里明亮得过分的灯光,原来胖伯爵几乎把城堡里所有的煤油灯都集中过来,天花板上还吊起了一个巨大的火盆,里面的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内伊家族欢迎客人的方式如此特别吗?”女仆扫视了一眼书房,却发现铁门已经在她接住箭矢的空档被关上了,原来放在这里家具都不见了,除了遍布整个房间的照明器具,就只有一具手持巨斧的滚圆铠甲站在房间中央,“点了这么多的火,您龟缩在那种东西里面就不会感到热吗?罐头伯爵阁下。”
球形铠甲里传出内伊伯爵咕噜、咕噜的声音:“别再演戏了,吸血鬼!从你第一次踏入我的城堡的时候我就在意……就发现你的真实面目了!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你就是一只丑陋的吸血鬼!”盔甲里面的胖伯爵还在色厉内荏,“那个管家老头其实是你的手下吧?还有那名少女,她一定是被你迷惑了心智的可怜的贵族小姐。现在我爱德华·罗德·米歇尔·内伊,赌上德纳沃斯市的守护者的名号,要在这里制裁你这只迷人小妖精……不,全身都是罪恶的吸血鬼!”
听着胖伯爵“义正言辞”的演讲,女仆简直有一种忍不住大笑的冲动。现在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胖子伯爵也许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只是假借这个名义逼迫自己做一些不道德的事情。这种虚张声势的排场和浅显的意图,或许用来对付不谙世事的乡下贵族的小姐和村姑比较有效,但是,对于艾米丽·莱提娅来说只能算作一个笑话。
“哦!伯爵阁下竟然有如此的洞察力,一眼就看破了我的伪装。”女仆没有心情陪这个人演戏,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但是,聪明的伯爵大人,您以为仅仅凭借您那肉丸子一样的身体和硬壳就能赢过一只货真价实的吸血鬼吗?”
“嗯?”
“嗯。”
空气变得莫名尴尬。一向能言善道的内伊伯爵突然闭上了嘴巴。
“啊?哈哈哈——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女仆小姐?”球形铠甲手里的“巨斧”不知为何发出了不属于它的沉重感的颤抖,“吸血鬼!恶魔!我们已经把你包围了!如果你投降的话,本边境伯爵、德纳沃斯城镇的守护者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包围?只有阁下您一个人?”女仆的声音冷冰冰的,“开玩笑?我觉得自称‘吸血鬼’这种事可是一点也不好笑。难道,伯爵阁下不太了解这座小城之外的地方——其他地方的人们的幽默形式吗?”女仆一边微笑着一边走近身穿球形盔甲的伯爵,然后,她不等伯爵反应过来一把夺过他的“巨斧”像揉烂一张纸那样揉烂了这个虚有其表实际上是空心铁皮制作的“巨斧”。
“不,不要!”眼睁睁地看着“巨斧”在女仆的纤纤素手里被揉成一团废铁,胖伯爵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巨斧”的确是一个装模作样的假货,但是铁皮断裂发出的咯吱声却清楚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球形盔甲想要后退,却只倒退了两步就一屁股蹲在地上——至少这身看起来很沉重的盔甲可能是真的。
“不,你不要过来!恶魔!你是真的恶魔!”胖伯爵哀嚎着拼命地在盔甲里舞动着双手挣扎。
“阁下不是早就认出我的真面目来了吗?我可是吸-血-鬼-啊!”女仆故意把脸凑到盔甲的面罩上,低声说道,“阁下不是要制裁我们吗?了不起的内伊伯爵。”
“别过来啊,求求你饶了我!对了,曼普洛斯的宝物。哈哈!可恶的吸血鬼,你的末日到了!”在盔甲里面滚来滚去的胖伯爵也许是吓疯了,女仆还是低估了边境地区的“帝国遗民”对“吸血鬼”一词的恐惧程度。
忽然,艾米丽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令她心悸的恐惧。距离是如此之近,好像就在眼前——在内伊伯爵的手里!女仆飞快地起身,后退,还是晚了一步。胖伯爵用自己全身的力气把那个东西投了出去。
“哈哈,接招吧!吸血鬼。”胖伯爵发出猖狂的笑声,因为这一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女仆那张美丽的脸上露出真实的恐惧。
咚!
“哈哈哈——”
伯爵手里投掷出的那个东西重重地撞击在女仆的胸口,女仆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然后……
寂静无声。
女仆只是惊惧地抱着胸口浑身颤抖,而穿着沉重铠甲的胖伯爵依然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怎……怎么回事?”开口的是女仆艾米丽·莱提娅,她不可思议地直直地瞪着完好无损的双手,胸前的衣服上也没留下任何痕迹,而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却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胖伯爵同样不知所措,更可怜的是,他仰面躺倒在地什么也看不到。
“不管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今天你必须要去死!爱德华·米歇尔·内伊。”女仆的声音冷酷无情,“等你到了那个世界,就帮我捎句话:杰米特·拉夫伍德向你的爷爷问好,只怕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再见面了。”
“不,等等……救命啊——”
胖伯爵的声音一瞬间被遮盖了,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大火盆从天花板上坠落下来,正好倒扣在球形的盔甲上面……
女仆没有留下来目睹仇人的子嗣最后的惨状,她走到书房的铁门边上,在石砖墙上摸索了一会儿,居然找到了一块活动砖后面的隐藏的机关。
机关缓缓转动,书房的另一面墙上慢慢地裂开一个黑洞洞的缺口。女仆看也不看燃烧得越来越剧烈的火焰,毫不犹豫地顺着那个缺口钻了进去。
当女仆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以后,缺口又缓慢地回复原位,就像它只是一位恪尽职守的老卫兵,几十年、几百年都在重复这同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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