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耶拿纳家的马车载着我们抵达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城镇,它横跨在一条大河上,桥梁众多,大部分建筑都用漂亮的白石和乌木筑成,错综的大小街道看着就十分友好的市民熙来攘往。
在城外时,我注意到有许许多多的小道逐渐汇聚到了我们脚下的路上,而这条路则直通向这座城市的腹地。进出城的马车却很少,大概要走一段路才遇得到一辆,我们这样华丽的车队更是半天见不到一个影子。
当天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也是有美丽的城池存在的。我借着马车窗户看去,它的繁华程度与鸟巢相差无几,但是要干净漂亮得多,也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人种。
是不是刚好到下午茶时间?或许吉尔她们可以带我去个上好的餐厅,我美美地想着,抱着我两顿没吃饭的肚子。
爱丽莎一直在睡觉,我本想拍拍她的肩叫醒她,但她在梦中也摆出了一脸嫌弃的样子,侧过了头继续睡觉,让我只得作罢。
马车在街上走得很慢,外面是街市的噪音,我闲的没事干,不禁轻轻地戳了戳她吹弹可破的小脸,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细细观察她的可爱反应。
“干嘛?”她眼睛突然睁开,瞪着我的脸。
“啊……对不起!”我连忙移开视线,结果一头撞在窗沿上。
“啊——”
“我就知道你是这种人,”她站起身来看看外面,“我说了我会对你留个心眼的——我们到哪了?”
“不知道,反正是个挺漂亮的城市。”
“到凯勒斯特了。”她朝外面扫视了一眼,“有名的路港,过了亚横的主河道就是卡拉索地区了。”
“你对全扬·勒不梅特尔的城市都很清楚吗?”我很好奇地问她。
“百分之七八十吧。”她看了我一眼,“毕竟我还是经过训练的。”
我没兴趣问她是什么训练,反正她也不会告诉我。
“外面很多人在看我们的车欸。”我回头把手臂搭在床沿边,望向外面,发现有些人在对我们指指点点。
“那也难怪,毕竟是北莫顿有名的耶拿纳家的车,我看第二辆马车上坐的是个贵族。”
“她们是北莫顿人?”
“是啊,怎么了?”爱丽莎有些不解。
“没什么。”很尴尬,我刚才好像对塞利斯说我来自莫顿,但明显她们的口音和我根本不一样。
“待会儿去吃晚餐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点吃的,”爱丽莎明显也饿了,命令我道,“别忘了,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馈赠了。”
“我怎么可能没事做把那些咒纹显出来啊。”
“那个魔法……”我那种被呕吐物倒灌的感觉突然又回来了,“那个咒文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扼流结界。”爱丽莎很简洁地回答我,“让你的魔力受外力控制地排出,会让人很难受的一个结界。有些魔导士也因此暴走过,死了的也有——梅林堡就是用这个激活你的馈赠的。”
“有魔术可以影响魔法吗?”
“不是影响,只是引导。魔术在功能性和力量方面完全不能跟魔法比——”
马车停了。
“嘘。”爱丽莎马上闭上了嘴,躲到了藏身处里,示意我看看外面的情况。
“其实你不用躲这么严的,她们应该会接受你……”
她一个眼神瞪得我觉得还是不要管她好了。
我看向窗外,而这一边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除了看到我们现在停在一个广场一样的地方,而那辆特别华丽的玫瑰红马车却开到了很前方——一栋广场上巨大的大理石建筑前。
太阳快要落下了,广场上逐渐点燃起一盆盆高悬的火,开始有些人聚集到这里来,我看到不少变戏法的——在这些似乎不会魔术的民众看来是如此的神奇。这座城市在黄昏时远处高地起伏的街道上散发着迷人的蓝紫光,与投影在水面的余晖交相辉映,那些青色巨石桥梁在潋滟水色里用他们身上几欲磨平的浮雕陈述着或将被人遗忘的往事。
我静静地看着这些缓慢流动的景物,思考着我的过去和未来。
不一会儿,我坐的和第一辆马车开动了,但那第二辆马车还是停在原处,我有些在意地伸出头去看着它。
“怎么回事?”爱丽莎也看见了那辆停着的马车。
“耶拿纳家的大人物来怎么也得拜访下这里的领主吧。”我猜测道,“凯勒斯特又是哪个家族的封地?”
话一出口我才发觉就算她给我说了我也不会知道那是个什么狗屁家族。
“这还是沙华家的封地。”爱丽莎说,“他们家家主福特公爵的长子拜尔·沙华的地盘。”
“哦。”我有些过意不去地回答。
“我觉得拜尔应该到南边去了才对。”
“管他去没去。”虽然这样说着,我却知道这个未谋面的人的弟弟或者表弟曾就因为帮助我们而死在我们面前。
“你可别觉得过意不去,”爱丽莎看穿了我的心思,用教育小朋友一样的口气告诫我,“这货巴不得罗格曼死,他就是老福特最合适的继承人了。”
“你别看罗格曼的封地是那样一个偏远小村庄,他在恶妃港可是他爹的二把手,一个人人都喜欢的大人物。”
“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了,说不定他还会在领主大厅烤一只乳猪招待我俩。”她坏笑着。
我没说话。
没过多久,马车再一次停下,这次我听到了吉尔轻快的脚步踏在石板上。
“孩子,吃晚餐了!”
“再说一次,别忘了给我带吃的。”爱丽莎小声地对我说。
……
我瞪着眼前的烤乳猪。
“为什么我们会在拜尔·沙华的大厅里吃饭?”我坐在雕刻精美的橡木圆桌前,小声询问身边大快朵颐的吉尔。
“你知道那个男人吗?”她刚刚咽下一块泡芙,扭过臃肿的身子对着我,“他可是公爵的儿子!长得真帅!特别是那一绺绺发亮的卷棕发!他让我想起了我过去的恋人……”
我没有去想那个美男子和吉尔谈恋爱时是什么感受,因为我现在确实饿极了。尽管圆桌上已经摆满了泡芙、烤面包、蜂蜜、乳猪和油炸雪菜,拜尔家的佣人还是把一大盘烤海蜇和圣女果端上来,接着是布丁和红酒鸡,最后是白葡萄酒。
我和四位耶拿纳家的女仆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吃大嚼,这些女人的吃像不敢恭维,她们让我想起在鸟巢里和我一起吃饭的那些狂野的死斗士;但我这边是事出有因的:自从我来到扬·勒不梅特尔,这一路上一顿正经的饭菜都没吃过,对我来说,拜尔家的餐桌简直是天堂。
“先生,请给我一杯葡萄酒……”我正慌忙咽下一块海蜇,“谢谢。”
“不行,小子。”他很绝情地拒绝了我,“卡拉索境内孩子可不能喝酒。”
我可是二十多岁的人!我本想大声抗议,但转念一想这并不现实。
不一会儿,他递给我一杯加糖的柳丁汁。
我一边喝着酸涩的柳丁汁,一边暂作休息,思考该怎么带吃的回去给爱丽莎。我好奇地到处瞧瞧,只见高大的穹顶被四面的火光照得透亮,四下的墙壁显然被粉刷过,然后铺上了深色的壁纸,大厅里的暗金色烛台上还摆了一些珐琅花瓶,它的一头的正中央是一面大大的狮头旗,两边是铺了地毯的大弧度转梯,上面不知道是哪里。不管怎么想我和这些女仆都配不上这种招待贵宾的餐厅。
不知名的奇异熏香混合着食物的美味飘散着,勾引着食客的胃,这个富丽堂皇的餐厅里,我注意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原来是那个叫塞利斯的女仆长,这时我这才发现她用餐才真正像个女人。
塞利斯已经换上了黑灰色的丝质礼服,动作优雅地把鸡肉细细切开,用餐巾遮住嘴食用;用三根手指拖住高脚杯,浅浅地啜饮一口那晶莹的葡萄酒,这幅景象看上去如同一位端庄的淑女坐在野兽堆里。
她仿佛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像询问是否有什么疑问一样地看着我,我立刻别开了视线。
“那个……你们的主人呢?”我问一旁吃累了和我一起休息的吉尔。
“小姐正在和拜尔用餐。”她用乌黑的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虽然我们平时都是一起——在比较严肃的场合,身份对等的人才能同桌用餐,这可是瓦兰瑞的规定,小子。”
确实,在原来的列昂尼亚也有类似的规矩,划分身份的贵贱。但这见识了这一路上的混乱和野蛮的我实在想不到这个世界也有文明的地方。
“小姐?”我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会是个老头子之类的人。”
“老爷身体很差,根本没办法上路。要我说,耶拿纳家以后全得指望他的这个独生女。”吉尔附耳过来,偷偷摸摸地怕别人听到。
“你们家小姐是什么人?”
“天呐!”吉尔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看到我们打的双耳酒杯旗就一定知道了!她就是耶拿纳家族久负盛名的——”
“塞利斯,你们吃好了吗?”一个语气高傲的女声从转梯上传来。
“黛丝缇娜·耶拿纳小姐,我们随时可以离开。”塞利斯马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谦卑地鞠躬,四位女仆见状也起身鞠躬,只有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楼上那个身着银色连裙晚礼服的金发少女,她身后的长裙慵懒地耷拉在地板上,显得有些赘余。
中长的金色卷发垂在她的胸前,低胸的连衣裙在某些方面让我移不开眼;她一步步走了下来,礼服裙再一次完美地展现出她匀称的腰身,到近处,我终于看清楚了她如同油画里的完美脸庞。我确实是看呆了。
她见我没有向她鞠躬,很有趣地站在我面前,我注意到她比我要高一些。她的双眼对上了我的双眼,我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弯下了腰。
“你真有趣。”名叫黛丝缇娜的女孩对我说道。
不就是个贵族吗?什么态度啊?我保持沉默。
“小姐,他就是我们在一号岭下面救下的那个孩子。”塞利斯走过来在她后面毕恭毕敬地说。
“他看起来和我同岁嘛。”
我倒是觉得奥维第·塔维路奇比这人要小个两三岁。
“你叫什么名字?”黛丝缇娜问我,我知道这次不能再回答错误了。
“我叫佩特·奎林特,是名剑士,来自达武阵线。”我脑子转得很快,这样说不仅可以重新得到塞利斯的信任,也很完美地遵守了和爱丽莎的协议。
“那走吧,佩特先生。塞利斯。”她很自然地撩起头发转身离开,那些金色的发丝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橘香。
几名女仆要跟着离开,我顾不得那么多,立刻在周围其他仆人的眼光中抓起几个面包和半只烤鸡用餐巾纸包住,放进斗篷口袋里。
啊,好想死,他们看我就像看一只狗一样,我强忍住快要炸开的羞耻心跟着吉尔离开了。
我跟在几名女仆后面,女仆们则跟在黛丝缇娜和塞利斯背后,在周围士兵充满敬意的欠身里一步步走出拜尔的宅邸。
“今晚寄宿的地方安排好了吗?”黛丝缇娜问塞利斯。
“安排好了,小姐。”
“谢谢你,塞利斯。”
我们离开拜尔的宅子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和我在皇后岭见到的夜景不一样,凯勒斯特城夜晚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被亮蓝、橙黄色光芒照亮的喷泉和大型建筑,渲染出梦幻般的色彩,只是街上的路人比白天少了很多。
“那些是魔术吗?”我小声问道。
吉尔没有回答,点了点头。
“塞利斯,”前方的黛丝缇娜呼唤到,“我有些累了,直接去旅馆吧。”
塞利斯为她打开那辆精致的马车车门,这位大小姐轻挽起身后的裙摆,体态优雅地坐了上去,最后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似乎刚才做了很让这位大小姐丢脸的事,被瞪一眼也很正常吧。我想。
“我们今晚住哪?”我问和我一起回最后一辆马车的吉尔。
“我们?我们睡马车里。”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猜也是。
“你们家小姐很有名吗?”我继续追问到,“我刚才看到很多拜尔的手下都很尊重她的样子,明明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鬼。”
“你可别当着小姐这么说!”吉尔看上去有些惊慌,“黛丝缇娜·耶拿纳,可是全莫顿城邦数一数二的奥术魔导!”
“那么强的吗……”我哑然失笑,“我还以为她只是个仗着贵族名号的小丫头。”
“别瞎说,你也只是个小鬼。”她坐到了驾马的地方,“快进去吧,塞利斯给小姐订了一号套房,我们马上过去。”
我上了马车,看到爱丽莎很痛苦地坐在我的座位上。
“吃的呢?”她发出类似呻吟一样的叫唤,“我要饿死了。”
我把烤鸡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在她面前晃晃。
她像一直穷凶极恶的老虎一样“喵”地向我扑来,我本来还想逗她玩玩,结果烤鸡被她一把咬去,我不放手怕是我的手都要被她咬到。
爱丽莎就像野生动物一样。
我又拿出一些面包,放在她面前,看她狼吞虎咽地啃食那半只可怜的烤鸡。一眨眼功夫,烤鸡和面包影子都不见了。
她好像吃鸡没有吐骨头啊。
“你肠胃真好。”我一边夸她,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今晚我们要一起睡觉了。”
我好兴奋啊。
她不知从哪里扯出一卷莎纸,擦了擦手和油油的嘴,“我刚才听到了,不过你休想。”
“我想去调查点事。”
“你去干什么?你不是说不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吗?”我对她莫名其妙的行为十分不解,“晚上别人还以为你是贼。”
“蠢吗你?我只是让你不要去透露给任何人我的存在。除非我什么都不做,才会谁都不知道我。”爱丽莎用手指顶住我的嘴唇,“耶拿纳家和沙华家一直是对头,这路人南行怎么会想到走凯勒斯特这条路?而且耶拿纳家的人借道,拜尔·沙华居然还摆筵席,太奇怪了。”
“你不睡觉吗?”
“我可是猫,猫可是昼伏夜出的动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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