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为了正义死了,接着是下一个。每个人都想维护这脆弱的秩序,人性的理智是所有人最后死守的底线。可没有人成功了,就像是西绪福斯一次又一次将石头推上山头,可每逢接近顶峰,它就滚落下来。
之后人们再次重复,一切都毫无意义。而我应该是下一个。
我握紧了青黎的手,这里还有最后一个值得守护的人类,最后的意义。
散落在通道处的档案,那些纸已经被镭射贯穿,毁之一炬。
上面的内容仅仅只是记载了一些简单的事情,我们的罪孽,我们的罪责。
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十一人,记录关于他们的罪责。可是青黎的档案上,罪责一栏却是空的。她究竟为何会来到这里?如果每个人都是无药可救的人,只有靠着死亡的救赎才能解脱的话,她又为何会存在于此?
记忆复苏了,我的思绪回到第一天。女孩的眼中无神,她看不见。但她明明可以自己前进,哪怕看不见一切,只要靠着墙壁,渐渐摸索,总是能够前行。
但对于一个已经丧失活下去勇气的人来说,又如何?
丧失勇气后,只能坐在角落静静地,不带情绪地流泪。
那也是我自己。
背叛一切之前的我,害死父母之前的我。
生存的意义是什么?死去的寓意何在?
那天我拉起她的手向前了一步,之后她便跟着我前行。
那天她拉我的手,领着我朝远方斜下的夕阳奔跑,之后我便与她并肩走着。之后她却独自留下来了,为了我能继续向前跑去。
他又拉起了我的手,强硬地拽着我跑去。我最后也放弃抵抗,只是他却倒下了,永远地在草丛里,被埋葬。我只能一个人向着无垠的草原奔跑,没有界限,可却不知道前往何处。于是我便放慢了脚步,最后停在原地。
生活的真谛真的如此重要吗?
前进吧,直到找到答案。
女孩淡淡的笑容对我说。
直到不会后悔。
房间里弥漫着白雾,这仅仅就是个四四方方的房间,很整洁,只有几个箱子摆在各处的角落。箱子里会有什么?我毫无头绪,只是看见了有些毛毯。
墙壁全都是纯白的,但是却有着一条条黑色的线,分割开每一个方块。
房间内的灯依旧开着,却慢慢地变暗。似乎也是按照昼夜交替而变化。
我默默地领着女孩走到对面的墙壁,在尝试着寻找逃出的路,最后的路。
当我回头时,那一刻……
当世界剥夺了我说话的权利时,我不得不学会多聆听。
可聆听到的却都是些丑恶却可怕的话语。
当世界剥夺了我倾听的权利时,我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光,眼睛竟然能比以往看得更清楚,耳朵也能捕捉到曾经听不见的声音,机器引擎的轰鸣和微风拂过的声响。
这些任务的设置,仅仅只是荒谬。嘲笑我们,丧失了所有逻辑。这种无逻辑的荒谬,这种奇特的矛盾,这种无目的性的设置,这种只是为了激发出我们最阴暗人性的一切意图。
神啊,你真是一个Jokester,玩弄人心,最终用一个玩笑般的结局来总结所有的故事。
这个任务用红色的大字印在白色的墙面上,就如第一天我所见到的一般。
或许这仅仅是一个轮回吧,在这里死去后,我将再回到那个房间,在无知中探索,最终做出一样无意义的选择。然后周而复始,周而复始。
任务三:
任务内容:用任何方法杀死对方
要求:无
规定时间:永远
奖励内容:将打开此房间的门,并给予万能钥匙,可用此钥匙开启任何房间和门。
其他:任务期间,最终的房间内没有任何准则需要遵守。二十四小时内,房间内的温度会不断下降,直到降至零下十度。之后便会一直维持此温度。
我不禁想笑,一切都是那么疯狂错乱,无数的事件更像是一个个故事,里面藏着一个个笑话。或许别人笑了,疯了。可这里实在太安静,容不得一点声响,所以我能够更清楚地听到每个人的呐喊。他们的过去就如同一个个被粉饰得光鲜亮丽的广告灯箱,在曾经世界上最豪华的街道耀眼。
我压着肺,眼角和眉头都扭曲着,慢慢地笑了出来,将声音压到极致,鼻腔里充斥着令人难受的酸气,眼眶积满了温度。湿润的房间里布满寒气,但这并非让我双肩颤抖的原因。
“呵呵呵……嘻呵呵呵嘻……”
铅制的子弹穿膛而出,火药迸发,爆裂的声响再度回响在我耳畔。
云柊楑身上浸染了血,开出了红色的花。
激光,像是冷静的刽子手,它穿越空间,溶开了黎中允的手,他没能忍住尖叫,更多的光溶开了他的身体。
这便是我的梦魇了。
我的梦魇又上演,这次的主演是我和青黎。
可我并不选择顺从剧本。
我放开了她的手。
野兽般的大笑从我嘴边流出,像是嘲笑着自己。这一切都将成为喜剧,疯狂的笑容上添上如同马戏团小丑一样的红色唇妆,用蓝色颜料画出的泪珠其实是偶然浮现的心。我狂笑,不论是疯狂地敲击墙壁,踢着这白色的墙还是继续笑到嗓子哑了为止。
我像是有无限的怒火要宣泄,对着墙壁,对着创造这个房间的人,对于一切。我的笑容变得更加尖锐,更加癫狂,更加可怕和怪异。笑里面甚至带了些哭腔,但我此刻心情却异常舒畅。对,舒畅。
对着鬼怪你是永远无法发泄的,只有冰冷坚硬的墙壁可以踢踹,把它当作无形的,世界的代表,你就能够稍微冷静下来。
我对一切的词汇都不再抱着希望了,我想怒吼的一句话被封锁,但是我的一切已经传达到了。我成功地对神明宣泄了我的情感,我成功地反抗了它。我的内心已经吼出了那句话:“你是哪位啊!你不过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小丑!你永远没法再折磨我!”
我重重地给了墙壁和世界一脚,再捶击,再踢踹,再捶击……
我浑身虚脱,喘着粗气,最终慢慢瘫倒在了地上。青黎在一旁露出不安的表情,我看着她笑了笑。我摸了摸她的头,然后…
我在她的手心缓缓地写下:“杀了我,就能逃出去。”
并慢慢地,将她的双手放在我的脖子上,等候着她送我去地狱受刑。但愿我的死,能挽回一点尊严。我只需要这一点尊严就好。
我嘴角的肌肉抽动,但是弧度确实存在。尽管眉头依旧紧皱,尽管眼角依旧带着眼泪。她渐渐流出了眼泪,安静地,肩膀微微抽动。她的手环绕过脖子,最终伸向后背,紧紧地抱住我,在我耳边低语:“我不会杀你的,我不会杀任何人的。因为我们,都只是被抛弃的小羊羔而已。”
她不忍心对小羊羔下手,尽管它最终可能会成长为带着羊角的恶魔。我双手环绕,静静地抱了回去。
接下来的时光我们要慢慢度过,房间内的温度降得很慢,但是最终肯定会降到无法忍受的地步,我们会在低温中死去。如果能被冻成一塑冰雕最好,这样会更浪漫。只不过现在我想的却只是找到一个毛毯,然后安安静静地听她说些事情。
我走去那个箱子的位置,拉着她一起。慢慢地爬上去后,那个箱子的顶端确实有毛毯。我们就这样坐在这角落,这箱子的旁边。
我为她盖上了毛毯,自己也蜷缩在里面。毛绒的触感保存着温度。我想了想,在他的手心写下:“说一些你的事情吧。”
她摇了摇头,眼睑垂下一半。
“没有什么好说的吧,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
我摇了摇头,又突然想起她看不见这些,于是再在手心写下:“不会,说说吧。”
她完全地闭上眼,开始回忆。
“那就从第一天开始说起吧。”
灯光开始变暗,黑暗从四周开始往中心收缩。
“第一天,我醒来后就在一个不认识的房间。一个声音开始向我说着什么,我听完后才明白,它在告诉我不要发出声音。然后我就去找它说的门,找到后就只能慢慢走啊,走啊。走到尽头后,我感觉前面变得空旷了,可我还是只敢扶着墙,沿着墙走。”
她说完笑了笑。
“这样走很累,我浑身都是汗。然后,突然我就不想走了。我感觉这多像我以前,就是这样,突然不想走了。在原地等着吧,等着什么时候死神来了,就好了。”
她好像还想笑,却笑不出来了。
“对了,你还记得吗?你突然过来牵起我的手的时候,我真的被吓到了。”
我试图回忆着,那时候她布满泪痕的脸确实轻微地一震,可是立刻她就平静下来了,然后不知为何露出了笑容,但是眼眶里顿时又要涌出泪水。只是她似乎很用力,很用力地忍住了,用力到笑容都有些扭曲。可是笑容里的善意却不会削减。
我在她手心打了个勾。
“真的,在全黑的地方,什么都听不见的地方,我真的好害怕。所以我怕有人会突然过来,他会做什么,在想什么我都不知道。可是你的手握紧我的手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我哥哥。他也是这样用力地握着手,用力到手心都要出汗。”
我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你哥哥?”
她点点头:“嗯,只是不久前他就离开了。父母说他不能永远照顾我的,我迟早要被嫁出去。”
她低着头,身子继续蜷缩。
“我不喜欢,我……只是害怕,被嫁出去后,娶我的人会对我不好。”
“就像他们对我做的一样……”
尽管她只是很小声地说出这句话,看来不想让我听到。可我却听的很清楚,因为这里没有别的声音了。我仰起头,每当我想要哭的时候,或是感觉心口堵着一口气的时候,我就会这样。似乎这样一切就会好,泪水会咽回喉咙里,心里的一口气会自然地疏出来,世界就只剩下蓝色的天,辽阔无垠,一切在这天空下的物体都会变得无比渺小。
她继续说着,说着她父母。
我无法评价更多,只知道了一件事。没有人在意她,没有人关心她,因为她是个女孩,更因为她是个瞎子。于是,渐渐地,因为看不见,她越来越与世界脱离。
我终于忍不住询问了她,我在她手里慢慢地,仔仔细细地写下这一句话。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哭呢?”
她脸上一直有的淡淡的微笑消失了。她的手轻轻地碰上我的脸颊,然后细细地梳理了我的头发。或许这是她安慰我的方式。她说:“想哭的人,都会在半夜爬起来跑到洗手间里的。因为没有人会打扰。”
说完,她想尽力挤出一个笑容,可是不知怎么,她的脸越来越扭曲。眼角越发地往下,眼眶周围都是被硬撑开的肌肉,皮肤叠在一块。她的眼里含着泪。
“因为,我也经常在洗手间里哭呀。”
她在竭力克制着哭腔,我抱住了她。
在时光如河流里的水一样,流逝到海里,再也无法找寻到之前,我问了她又一个问题。
“为什么想死?”
她替我说出了,我一直想说出的回答。
“因为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时间的流逝永远是一块巨石,顶着你的胸口,随着它的增加那巨石的重量也会增加。
可是我在这里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我在想我曾经住过的房间里,一直滴答作响的时钟最后被我用榔头锤烂了。它不再制造声响,但是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要用自杀来解决事情了。
我那一刻还是相信一件事情,只要找到某个人,跟她恋爱。这时候她抱抱我或是安慰我,我就能走出一切。感受到爱的力量,就能弥补曾经缺失的内在。
但是我内心却期望着被拒绝。
因为最可怕的事情便是,当它(爱情或是亲情,一切抚慰你心灵的情感)浩浩荡荡地来临,或是安安静静地等着你。你不管怎么去看,它最终还是拯救不了你。
这时候连自杀都显得无用而滑稽,你没法用自杀去做一种抗争。
所以,我去拒绝了一切的爱,亲人的爱、友人的爱、长辈的爱……
最开始是逃避,最后是麻痹了自己。
深夜了,周围已经变成一片漆黑。我们被包裹在里面,用毛毯藏住了最后的温暖。
我在发光的手机荧幕上打下:“孤独吗?”
明明知道她绝对看不到,可还是不禁打下。
这一定是对我自己说的。
无限的黑暗包裹着,安静的房间里什么光和影都不存在了。我牵着她的手,感受着最后的温暖。
其实眼泪流出后,温度就会渐渐褪去。最终落到地上,都只是一滴滴冰冷的盐水。
可是,眼眶发烫时,它却异常炽热,提醒着我温度的存在。
我们俩人不再觉得寒冷,这房间的墙壁开始龟裂,白色的雾气飘散开。白色,在这个无处不是充斥着黑暗和寂静的房间,这白色实在是很奇特。
我闭上眼,嘴角却不自觉扬起。
我们都是一群无法前进的人,在这里,被夺取了“听”的权利后,才真正开始懂得如何与内心对话。
手上传来的温暖淡淡的,她的手过于小又纤细,有时候又突然冰凉得让人不安。
我挪动过去了一点,趁着手还没冻僵,颤抖着提上了一点毯子。毯子里也不存在多少温暖了,只是我想,最后再做次哥哥。保护好一个孤独又无助的小女孩,足够值得一生去做。
眼皮开始低垂,就算试着抵触也无用。
我恍惚间看见了白白的墙壁,上面贴着淡粉色的墙纸。
这景象真的很像我蹲坐在自室的角落里,身边没有依靠。面对着白茫茫的墙,身边唯一可以依靠的也不过是地上的一支笔。
我只能靠这支笔描绘出,传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
在白色的墙面上涂鸦吧,我想。
写出所有想说的吧,美妙的诗歌和乡村音乐的曲谱一样令人...
心动...
......
可她却又是看不到一切的人。
这个时候不论是笔,手语,甚至连声音都毫无意义了。我该在怎么办?如何保护她?
我不知道,无法说话的我,如何用言语让她安心?
而任何的行动,都无法再拥有意义的此刻,又怎能释怀?
我有时总能看见一片纯白的路,宛如天阶,引导着我前行。可是我停住了脚步,我想走慢一点。
试着抛开了前行的道路,身后布满星光的深空这时才无限缤纷美丽,我紧紧握住她的手。
在她的手心默默写下:“孤独吗?”
她在黑暗里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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