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双舞鞋的梦
2011年2月27日,世纪大厅即将上演经典芭蕾舞剧《天鹅湖》。
上午8时,观众开始检票入场,歌剧院门前人流涌动。
“一眼魔女,我们这是要——假扮记者?”叶司言摆弄着挂在胸前的单反照相机。
他和苏梓涵今天换穿了一身休闲装,外套灰色的马甲,戴着副0度眼镜,胸前还挂着沧津晚报的记者证,无论从装束还是到证件都足够以假乱真。
“别乱动。那不是单纯的照相机,它可以发射装有高浓度琥珀胆碱的针管,1分钟内就可以杀死一个成年人。”苏梓涵低声说。
“啥?!你不早说!”叶司言赶紧收手,好像怀里抱着的是颗炸弹。
“目标出现。”苏梓涵扬了扬尖尖的下巴。
叶司言的心猛然一跳,转过身去,果然看到那辆黑色的兰博基尼停在台阶下。
两侧的后车门同时打开,英俊潇洒的少年与纯美动人的少女先后下车,立时成为一抹亮丽的风景。
许天成与樱明雪。
叶司言虽然隐隐猜到会有这一幕,但真的亲眼所见时,还是免不了一阵难过。
樱明雪化了妆。今天的她真就像诗里的人儿——水似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就是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不为过。
“哎哟!樱樱来了,你今天真是太漂亮了!”
郑阿姨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满脸堆笑地跑到兰博基尼旁。
“郑阿姨,不好意思,我又来晚了。”樱明雪微笑着说。
“没关系!来得及,来得及!演出服我都给你备好了,就在VIP换衣间里,你到那一换就成!”郑阿姨十分亲切和善。
许天成上前淡淡道:“是我执意要请雅诗兰黛的首席化妆师为樱樱化妆,这才来晚了。”
“哎呦!许少爷真是温柔体贴呀,樱樱的倾国容貌当然要配最好的化妆师!”郑阿姨对着马屁毫不客气地一顿猛拍。
许天成点点头:
“没错,樱樱的一切都应该是最好的。”
他打了个指响。
一身黑色西装的保镖从副驾驶位上下来,双手捧着一个水晶盒子,里面是一双精美到让人眼花的芭蕾舞鞋,先不说那令人惊叹的工艺,单单是那些细密的水钻,就已经表明它的价值!
这哪里是舞鞋啊,分明就是一件奢侈品!
许天成云淡风轻地说:
“这是我请香奈儿公司设计制作的舞鞋,全世界仅此一双,送给独一无二的你。”
樱明雪还没回答,台阶上的叶司言已经快崩溃了。
他几乎产生了幻觉,许天成似乎抄起那只价值不菲的芭蕾舞鞋在他脸上狠狠地抽了一下,如果不是苏梓涵扶了一把,叶司言肯定会被鞋底扇翻在地。
“谢谢。”樱明雪显得波澜不惊,仅此一句,也没有其他表示。
一旁的郑阿姨则是殷勤地接过水晶盒子,在樱明雪身后候着。
“别发呆!看那边,我发现个怂人!”苏梓涵突然用手指捅了捅呆若木鸡的叶司言。
叶司言一个激灵,抬头看向路边。
少年撑着单车停在一棵柳树旁,眼神空洞地看向世纪大厅,手里捧着淡金色的鞋盒,上面还打了一个精美的蝴蝶结。
叶司言脑中一痛。
他想起来了!自己不是隐隐猜到这一幕,而是分明实实在在地见过这一幕!
只是……
路边少年的脸上混杂着悲伤与怯懦,可以看出他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但最终还是选择逃避——踩上脚踏,一溜烟地消失在远方。
没人知道他来过,除了叶司言……
“人在极度悲伤时,可能会出现选择性遗忘。从生理上来说,这是一种保护机能。但从心理上来说,这就是一种逃避!”苏梓涵的语气不容置疑,“多么可悲啊。你不仅否定了你的爱情,还否定了你的汗水。仅仅用金钱的价值来衡量爱情的价值,你怎么可能不一败涂地呢?如果我是樱明雪,倒是会喜欢‘含情量’比较高的一个。”
不能再逃避了!
再逃避下去,失去的就不仅仅是她了,还有做人的勇气!
叶司言咬了咬牙,拔腿想跑,但又想起挂在胸前的照相机,只得停下脚步,转向苏梓涵。
“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去追回你的勇气、你的自信、你的爱!这才是你在迷时里的终极任务!”苏梓涵伸出白皙的右手。
“谢谢你,一眼……不!社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叶司言把照相机交给苏梓涵,从侧面台阶跳下,绕过兰博基尼,向着少年消失的方向直追而去。
“加油啊!”苏梓涵低声说。
座无虚席的世纪大厅里播放着《匈牙利查尔达什舞曲》,这一幕的故事中,王子齐格弗里德将要在他的生日宴会上挑选新娘。黑天鹅奥吉莉娅化作白天鹅奥杰塔的形象,迷惑了王子。最终,齐格弗里德与奥吉莉娅缔结了婚约。
布景美轮美奂的舞台上,樱明雪穿着黑色的天鹅裙,几乎完**露在外的双腿修长笔直,在舞台灯的映照下,泛着玉脂似的莹光。她从容地踮起脚尖,开始整部舞剧的重头戏,也是芭蕾舞史上最高难度动作之一——32圈挥鞭转!
顾名思义,这个动作就是以左腿为轴连续旋转32圈,整个过程要一气呵成,而且脚尖的移动范围不能超过一条皮带围成的圈。
樱明雪娴熟而忘我地旋转着。绝美的容颜,凹凸有致的身材,再加上惊艳的舞技,瞬间征服了所有的人心。
仿佛时间倒流,人们回到十九世纪的欧洲,奢华的宫廷盛筵上,天鹅化身的少女翩然起舞,银色的月亮就是为她点亮的聚光灯,无数王侯贵族举起晶莹的夜光杯向最美的舞姿致意。
舞毕。
歌剧院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面对如此惊艳的舞蹈,上帝也会动容,何况是王子。他深深地拜倒在那一片黑色的天鹅裙下,向着少女送上爱的信物。
然而这不是原定剧目中的内容,王子也不是原来的演员,而是许天成!
他没有像芭蕾舞演员一样轻装上阵,而是穿上华美的礼服,披着银色的披风,真就像是时间长廊里走来的皇室王子。
他面对一脸惊愕的樱明雪单膝下跪,呈上一枚银色的订婚钻戒,鸽子蛋大小的钻石闪烁着七彩的光华。
“许同学,怎么、怎么是你……”樱明雪难以置信地说。
“还叫我许同学吗?”许天成魅惑一笑。
“在一起!在一起!”
世纪大厅里分坐在三层的千名观众突然起身呼喊,许多人举起霓虹灯牌,上面写着“一生挚爱樱明雪”。
这次演出的真正导演其实是许天成。
许氏家族的产业——万煌集团是世纪大厅的承建单位,丹麦皇家芭蕾舞团是万煌出资请来的,联合演出也是万煌对文化部门的授意,至于现场观众,不但可以免费观看,如果许天成求爱成功,还能获得十倍票价的现金奖赏。
当然,这一切樱明雪都是不知道的。
许天成牵起樱明雪纤细的手,她显然没有抗拒。
华丽的钻戒轻轻套在少女无名指上的那一刻,整个世纪大厅一片欢腾,台上的演员也围成半圆,向王子与公主送去祝福的掌声。
许天成将樱明雪轻轻揽入怀中,亲昵地说:“宝贝,我会永远爱你的。”
“王子与公主,看向这边,让我把幸福的时刻传递给更多的人吧!”
舞台下一名年轻的记者高举相机,向许天成招手。她带着大大的近视镜,刘海压得很低,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面容。
许天成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樱明雪是他女朋友了,于是搂住樱明雪面向相机,露出潇洒的微笑。
记者淡粉色的嘴唇隐隐挂着一丝冷笑,十分专业的对焦,“咔嚓”一声按下快门。
下一刻,许天成的脖子上赫然扎进一枚针管,高浓度琥珀胆碱在惯性的作用下,瞬间注入到他的体内!
许天成表情僵硬,嘴唇紫的吓人,浑身一阵抽搐,软软地倒了下去。
世纪大厅里先是死一般的静默,随后响起震耳的尖叫。
“杀,杀人啦!”
“不要慌!先救人!”
“凶手?凶手在哪里?!”
场面一片混乱,舞台上几名男演员上前查看许天成的情况,而胆小的女演员包括樱明雪都吓得蹲在原地不敢动弹。
苏梓涵扔掉近视镜,戴上黑色的口罩,将兜里的手枪顶上子弹,随时准备迎战迷时路人。
但,迷时路人没有出现!
回归之光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目标死亡的地点,而作为迷时之心的樱明雪也看不出有唤醒记忆的样子。
太奇怪了,刚才明明出现原映的……
苏梓涵心中莫名的慌乱,连忙接通无线耳机:
“左左,怎么回事?左左?!”
耳机内一片杂音。
“啊!有人在屋顶!”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所有人惊恐地抬头,就在那一瞬,歌剧院里的灯全部亮了起来。
戴着苍白笑脸面具的服务生虚立于悬挂在中央的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上,对苏梓涵狞笑道:
“我们又见面了,黑桃皇后……”
苏梓涵立即拔枪,但歌剧院里的燕子泥墙壁、地面、穹顶突然闪现出密密麻麻的扑克牌,所有人都仿佛突然坠入扑克牌的诡异世界,心中的惊恐无法掩饰。
Soul
Graizer打了个指响,扑克牌迸出刺眼的火光,剧烈的爆炸一连串地响起,烈火与碎石瞬间统治了世界。
从外部看去,宏伟的世纪大厅突然被团团烈焰吞噬,蘑菇形的浓烟直上云霄,承载着人类智慧结晶的建筑物转眼化为死亡的废墟。
叶司言想不起来2月27日那一天自己去哪了,他只记得自己很悲伤很绝望,晚上回家后直接回房睡觉,第二天竟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走过一条条街道,都没有找到那个怯懦的自己。最终,他想到一个地方。
莲花状喷水池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独唱者,四周披着一层浅绿的树木就是默然的听众,天有点阴,一夜雨后潮湿的地上还残留着积水,气温微冷,人也不多,初春的绿心公园还有着冬天未尽的萧瑟。
叶司言从树后现出身来,看向低头枯坐在长椅上的少年,他的腿上放着那个淡金色的鞋盒。
原时社的车就被苏梓涵停在世纪大厅旁,叶司言早在那里换上黑色风衣,戴上墨镜,做好伪装。
他走向过去的自己,一声不响地坐在长椅上,从这个角度可以隐约看到蓝顿大厦的影子。
身边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没有反应,他的意识似乎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很漂亮的舞鞋。”叶司言打破了沉默。
半晌,少年才缓缓抬起头,一双微红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叶司言:
“漂亮?”他露出一丝苦笑,摇头说,“要是她也这么想就好了……”
叶司言从没想过能与过去的自己对话,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翻看日记。只是这本日记太完整,太全面了,读起来仿佛就是在用刀子刮下记忆的蒙尘,一切都清晰地如同现实。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叶司言郑重地说。
少年满脸愕然:“你怎么知道……”
“感受到了吗?”叶司言突然问。
“什、么?”
“一双舞鞋的梦。”叶司言盯着少年的眼睛。
“舞鞋的梦?”少年似乎无法理解。
“每一双舞鞋,无论贵贱,无论美丑,都有梦。它们梦想着在舞台上,与最优秀的舞蹈演员一起完成最精彩的演出。从这一点上看,每一双舞鞋都是相同的。”
少年似是心有所感,低头看向那淡金色的鞋盒。
叶司言继续道:
“同样人也有梦,这个梦里包括对爱,对美的追求。在爱与美的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当一双舞鞋只在意它的价钱时,它就失去了梦想,真得沦落为一件平凡的商品,人也一样。”
少年紧紧皱着眉头,表情痛苦,颤声说:“我、我不想失去梦想……”
“可是你已经放弃梦想了!”叶司言说得痛心疾首,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他站起身来,“逃避只能获得一时的安逸,而追悔的痛苦却是永久的!这一点我已经深有体会了!虽然这么做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我不想再逃避下去!”
他抬起手,伯莱塔92F手枪指向少年的额头:
“梦想有着它自己的尊严与价值,你我都无权剥夺!”
在少年惊恐的目光中,叶司言扣下了扳机!
名为时空之石的子弹被撞针击出,贯穿少年的额头,远处高架轻轨的声音遮掩了枪声。
过去时的叶司言一闪化为无数青色的碎片,随风消散,长椅上散落着空荡荡的衣物,那个淡金色的鞋盒则滚落在地。
叶司言心中五味陈杂,轻叹一声,上前拾起鞋盒,掸掉灰尘。
这时,无线耳机突然接通了。
“大哥!大哥!”左左的声音十万火急。
“怎么了?”叶司言惊问。
“社长!社长她失去联系了!”左左喘着粗气,“而且,而且我监测不到她的生命迹象了!”
冷风吹过,阴寒凉意丝丝钻入每一个毛孔。
叶司言木然而立,心就那么沉了下去,那一瞬,他突然觉得阴沉沉的天空就要塌下来了。
2.沉沦之渊
当叶司言赶到世纪大厅时,火势已经得到控制,上百名消防兵手持高压水枪向着一丛丛火苗射出雪白的水龙,医护人员正在医疗车里对伤者进行紧急救治。外围空地上还躺着好几排盖着白布的尸体,场面触目惊心。
歌剧院的中央严重倒塌,白色的大理石被烧得漆黑,几根粗大的承重柱孤独地耸立着,看起来像是古代遗迹。
叶司言来不及悼念死者,他们的死也只是迷时中的死亡,与现实无关,但如果苏梓涵与樱明雪出事了,那就真的不可挽回了!
他越想越急,于是夹着鞋盒,从一处偏僻的裂口钻进歌剧院,避开正在搜寻生还者的消防兵,向损毁最为严重的中央剧场走去。
他不相信苏梓涵就这么死了,凭她的身手一定能带着樱明雪幸存下来,现在很可能是被困在某个地方。
中央剧场的二层和三层看台塌了下来,碎石与座椅堆成小山,一片狼藉。角落里还有火苗在窜动。
叶司言脚踩泥泞开裂的地面,沿着废墟一路寻找,发现不少血淋淋的死人,但万幸没有心中所念的那两张面孔。
一边想着快点找到苏梓涵与樱明雪,一边又想着不要找到她们,叶司言就这样绷着心,一直走到残破的舞台。
在那里,他发现了认识的人。
许天成被压在几块碎石下,双眼紧闭,嘴唇紫黑,身下淌了一滩血。
叶司言心中叹息,上前试了下对方的鼻息,触手一片僵硬冰凉,想来已经死去多时。
幸好这里是迷时啊。
他摇头起身,抬眼却见舞台边高高堆起的废墟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他穿着岭花中学红黑色的男生制服,英俊的面容上挂着神秘的微笑,但叶司言怎么看都有一股鬼气。
“许、许天成!”
叶司言大叫一声,跌坐在地。
“是我,我现在是你的情敌许天成。”那人淡淡道。
叶司言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揉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死尸,又看了看废墟上那个少年,脸色更难看了:
“你、你是人是鬼?”他转念一想,“还是说……你是时子?!”
许天成微笑摇头:
“我是谁不重要。现在你不是更应该关心苏梓涵的生死吗?”
叶司言心头一紧,恐惧全消,连忙起身问道:
“你知道她在哪?”
许天成用手一指,叶司言身后的舞台哗啦啦地成片倒塌,露出一面古堡似的墙壁,正中嵌了一部电梯,轿厢像个破旧的铁笼,爬满暗红色的锈迹,仿佛经历了百年的沧桑,没人相信它还能正常工作。
“苏梓涵在沉沦之渊,搭乘这个,你就能见到她了。”
叶司言回头看了一眼电梯,感觉阴风嗖嗖地往上冒,这哪里是电梯啊,分明就是一个牢笼!
“沉沦之渊?”叶司言将信将疑地问。
“它是时子根据心境在迷时里构建的一个特殊空间,每个时子都有,但不会轻易对外开放。”许天成耐心地解释。
虽然深知时间紧急,但叶司言还是无法下定决心,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个陷阱,一时间犹豫不决,急了一头的汗。
许天成察言观色,摊手说:
“信不信由你,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
许天成突然神色黯淡:
“因为……我也有想救的人啊!我深知想要救人的那份迫切与煎熬!”
那一刻,叶司言莫名地确定许天成就是真情流露,或许是因为那份悲伤是无法伪装出来的吧。
拼了!无论如何也决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到现实中!叶司言!说好的不再逃避,拿出你的勇气!
他在心中不停地鼓舞自己,终于咬了咬牙反身冲进牢笼似的电梯内,向着废墟上的那个少年说道:
“如果我发现你没有骗我,我会来感谢你的!”
他转头去看轿厢里的按键。
电线裸露在外的控制盘上只有两个分别标有上下箭头的按钮,叶司言毫不迟疑地按下向下按钮。
电梯发出嘶哑的呻吟,“哗”地落下一道金属网格门,载着叶司言沉了下去。
许天成又用手指点了一下,古堡墙壁立刻倒塌,烟尘四起,将电梯井无情地埋葬。
“你太任性了,佑!”
许天成挂在左耳上的无线耳机中传来李斯特的声音,还是那般玩世不恭,没有一丝怒气。
“我只是觉得,或许只有他才能令2号真正解脱。”化身许天成的佑声音平静。
“2号在接受这个最终任务时就应该放下一切,你只是多此一举。”
“但我没有觉得她有所放下,反而背得越来越多,你也知道,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唉,随你说吧。反正你总是给我惹麻烦!”
李斯特切断了联络。
许天成,或许说应该是佑,静静地站在废墟上,喃喃自语:
“我对于你……永远只是个麻烦吗?”
从混沌中艰难地张开双眼,灼红的火光便涌进眼帘。
苏梓涵咳嗽几声,才一抬头,血水就沿着额头滑下,头顶传来撕裂的剧痛,令她的神志再度恍惚。
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减弱,她才再度转醒,想要动一下身体,却觉双腿被死死箍住,甚至完全感觉不到脚的存在了!
她低头一看,一时不知是该害羞,还是应该害怕。原来自己只穿了黑色的文胸和内裤,被呈十字形锢锁着,平展的双臂上锁有手臂粗的黑色链条,最恐怖的是紧并的双腿插在一槽银色液态金属中,那液态金属一边沿槽流淌,一边竟然有生命似的爬上自己的脚踝,缓慢地侵蚀着自己的双腿,而那失去知觉双脚已经完全被浇筑成了金属!
“可恶!”
苏梓涵用力挣扎几下,黑色的锁链发出沉重的声响,轻易地化解所有的力量。
她深呼一口气,平静下来,抬头环顾四周。
这里——是火山内部?
不,应该是修建在火山内部的工厂!
被岩浆和火焰映红的山壁上贴着数不清的黑色管道,有些管道还在往外渗漏淡黄色的液体,地面是一层漆黑的铁网,向下十多米就是翻滚的岩浆,爆裂的火舌蹭蹭地往上蹿,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声打桩机落锤的重音。
铁网上是一排排高大怪异的机器和生满铁锈的金属槽,槽内流淌着粘稠的液态金属,数以千计的人被以十字形固定在金属槽上,密密麻麻,望不到边,好像是某种残忍的祭祀。而那些机器则是用来固定黑色锁链的。
苏梓涵似乎是唯一一个半成品,其他的人都已经成了富有光泽的金属模型。
这里简直就是地狱,但却有樱花!
是的,樱花在漫天飞舞,它们扎根在绝壁中,在这完全不可能生长的恶劣环境里傲然绽放。那粉白色的花瓣洋洋洒洒,落入滚烫的岩浆中,瞬间消失,仿佛扑火的飞蛾,凄美而哀伤。
当炼狱里飘起樱花,那究竟是一种多么残忍的美?
苏梓涵不甘心坐以待毙,又挣扎几下,最后狠下心决定动用时子的力量,细长的明眸中渐渐泛起银光。但那银光总是在达到最亮时突然消散,重复几次,都是相同的结果。
“别费力气了,你使用不了时子力量的!”
阴柔尖细的声音从对面的一台机器后传来,Soul Graizer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这是绝时金属,不但可以用来封存尸体,还可以阻断时子与时维的联系,断绝时子的力量。”
苏梓涵面不改色,冷冷问:“封存尸体?”
“是的。”Soul
Graizer淡淡道,“你就要死了,死于窒息。但你的尸体会很好的保留下来,提供给需要的人。”
“你!”苏梓涵秀眉紧锁,“你有什么目的?”
Soul
Graizer摇摇头:
“你错了。不是我的目的,而是别人的目的,我只不过是个杀人工具。”
“你真可怜。”苏梓涵冷笑。
“我也这么觉得。”Soul Graizer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管是谁的目的,都是为了我的时子吧?”
“是的。但理由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STS需要真与假的力量,你是第7号原体。”
“STS?难道是新的时子组织?”苏梓涵疑道。
Soul
Graizer双手抱胸,想了一下: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死人是不会多嘴的。STS是三大时子组织之一‘凤凰十字’所管辖的一个子机构,全称Soul to Soul!”
“Soul
to Soul?”苏梓涵默念一遍,“灵魂交易吗?”
“差不多。这里的灵魂是指一个人大脑内的全部信息,而STS就是研究如何将一个人的脑信息完全写入另一个人或动物的脑内。怎么样,能想象到这项研究的意义吗?”
苏梓涵越听越惊悚:“这……难道是、永生?!”
“聪明!”Soul
Graizer拍拍手,“STS项目的重要意义之一就是可以通过脑信息的传承使人得到永生!一旦研究成功,它就简单地像是计算机硬盘间的复写!”
“这不人道!没有人愿意作为被写入的硬盘!”苏梓涵有些激动。
“但是有人会需要写入的,这就是一个潜力巨大的市场!”
“市场?杀人的市场吗?”苏梓涵反驳道,“有权有钱的人可以买来其他人的肉体,实现自己的长生不老!这简直就是犯罪!”
“这样不好吗?优胜劣汰,本来就是自然的法则。那些杰出的人本应活得更加长久,至于那些平庸的凡人,能作为优秀灵魂的宿体,他们应该感到荣幸!”
“你们这样做是在毁灭人类!”苏梓涵狠狠地说。
“我更觉得是在净化人类。人类在漫长的进化史里产生了许多劣根,是时候把它们一一清除了!”Soul Graizer转向苏梓涵,“当然,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见,把它带到坟墓里去。说实话,我没有想过要与你为敌,更何况你一直待他很好。但很遗憾,根据对原体6号的分析演算,下一个列位时子就是你!其实你大可不必死的,但STS项目组猜测你绝对不会配合,所以就下令除掉你,强行夺取时子!得到真与假的时子后,STS项目基本可以宣告完成。到那时就可以检验你我的观点哪一个是正确的了!”
苏梓涵闻言立刻警觉,仔细打量一番Soul Graizer:
“你是谁?”
“呵呵……”Soul Graizer低沉地笑着,“你还没有猜到吗?”
他把双手按在脑后,抓住头发向两侧撕开。
头皮惊悚地一点点从中裂开,没有鲜血流出,乌黑柔顺的发丝却一缕缕地滑落。
3.失落时光
叶司言怀抱淡金色的鞋盒坐在电梯中央,轿厢发出令人心慌的摩擦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他怀疑这部电梯根本就不会停,它已经向下运动了10分钟,但仍然没有要着陆的迹象。直觉告诉叶司言,电梯要么会一直向下,要么就是停在地狱门口。
果然是个陷阱!
那个许天成一身鬼气,明显不是好人,自己怎么就一时头脑发热相信了他啊?
叶司言追悔莫及。
轿厢顶端有一盏红色的警报灯,将周围环境映得一片血红,满满的恐怖片气息。叶司言缩成一团,抬眼向四周观望。透过牢笼似的轿厢可以看见嶙峋的岩壁,电梯井似乎开凿在山腹里。但奇怪的是山壁上竟然能看到斜斜生长的樱花树,花瓣纷扬,幽香隐隐。
叶司言突然感到一种悲伤,在这人迹罕至的黑暗深渊里,樱花为谁开放呢?
“桀桀——”
叶司言好不容易有一次诗人般的伤怀,却被一声怪笑打断了。
他寒毛倒竖,那种诡异的笑声不可能是人类发出的。
“桀桀——”
“桀桀——”
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最后已经成了恐怖的狂欢!
黑暗中突然张开无数幽绿的眼睛,贪婪地盯着电梯。
在红色灯光下,叶司言看清了!岩壁上密密麻麻地趴着**的人——不,那怎么可能是人!它们全身光秃秃的没有一根毛发,皮肤苍白浮肿,爬虫似的血管隐隐可见,嘴裂几乎开至耳根,腥红的大嘴里滴着粘稠的口水。
“鬼、鬼啊!”
叶司言的声调都变了,他想站起身来,但双腿已经吓抽筋了,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
“桀桀!”
十多只恶鬼尖笑着纵身跃起,扒住轿厢四壁的铁网,疯狂地撕扯,有的还把血红的长舌从空隙伸了进来。
铁网痛苦地呻吟着,一点点扭曲变形,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眼前是被血红警报灯扫过的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四面八方充斥着刺耳狂躁的怪笑,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陷入重重包围的叶司言已经恐惧到极点,他拔出手枪,不顾一切地连续扣下扳机。
“砰!砰!砰!”
伴随着枪响,一只又一只的恶鬼喷出黑色的血花,从轿厢上坠下,但立刻就会有新的恶鬼从岩壁跳下,填补空隙。叶司言区区三个弹夹的子弹面对恶鬼大潮根本谈不上杀伤力。
子弹很快告罄,叶司言扔掉手枪,慌乱地爬向控制盘,拼尽全力站起。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叶司言喘着粗气,用力锤了几下向上按钮,但电梯的运行轨迹没有任何变化,仍然固执地冲向那无底深渊!
“该死!”
豆大的汗珠接连滴落,叶司言还想试几下,但一只苍白的手臂突然冲破面前的铁网,尖长的指甲在他的肩头划出一道口子。
叶司言吃痛向后倒去,但他来不及查看伤口,铁网上已经被撕开许多大大小小的裂口,有的恶鬼已经探进半个身子,对着他张牙舞爪。一旦铁网的防线崩溃,恶鬼就会潮水般涌入,那后果……
叶司言感到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他挣扎着爬起,手掌触地时,却摸到一件东西。
那是——
紫色的手链!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好像把它送给别人了,但是送给谁了呢?
可恶!想不起来!
“刺啦!”
铁网终于被撕开一道足够大的裂口,一只恶鬼嘶吼着跳进轿厢,扑在叶司言身上,那张苍白的面孔缓缓靠近,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恐怖的叫声。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恶鬼,叶司言突然不那么害怕了,因为他确定自己就要死了。
心脏连同身体一起冷却下去,整个人马上就要坠入冰冷的死亡深渊。只是手中的那一条紫色手链还传来熟悉的温暖。
“赔你的手链,我们两清了!”脑海里有人在说话,似乎是一个正在赌气的小男孩,在一个明媚的夏天,公园的秋千上跳跃着金色的阳光。
“少拿这种地摊货来糊弄我!我那条手链可是有72粒紫水晶,每一粒的里面都有一个星座的沁纹,漂亮得不得了!”另一个声音响起,是一个神气十足的小女孩。
“地摊货?喂!你不要敲诈啊!这可是我一个月的零用钱!”
“嘻嘻!你要是用这手链来做赔偿,我不会接受。不过你要是作为礼物送给我,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你这不是敲诈,而是抢劫!”
“不送的话,就立刻还手链喽!”
“送!送……”
“给我戴上!”
“你……戴就戴!不过我可没钱赔你新的手链了!”
“那就先欠着吧!说不定哪一天我心情好了,就不让你赔了。不过在这之前,你不许离开我!”
“轰隆——”
突然一声惊雷在脑海里炸响,小男孩与小女孩的声音立刻消散,血雨倾盆而下,第三个声音低低响起,那是个伤心的少女:
“我会等待,一直等待!等你把这条手链重新戴在我的手上……”
“苏!梓!涵!”叶司言突然张开眼睛,嘶声喊出那个名字。
一道紫光洞穿面前苍白浮肿的身体,又穿透铁网外层层的恶鬼,直接钉进岩壁中。
那是手链化成的紫色水晶长剑,紧握在叶司言手中的长剑!
此刻,他脑中一片混乱,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像洪水般涌来,他的记忆一片**。但唯独一个念头却愈加清晰:要活下去,要抵达深渊的尽头,那里有重要的人在等待着我!
叶司言一手夹住鞋盒,一手提着长剑,缓缓站起。紫色的剑刃一闪,从岩壁中拔出,迅速变短,恢复为三尺长。
“我答应过她的,找回勇气,不再逃避……”
叶司言低声喃喃,仿佛是在对着自己的心。
恶鬼们愈加狂怒,手脚并用,终于将铁网撕开巨大的裂口,涌进电梯中。
血红色的警报灯愈发急促地转动着。
叶司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刀子般的光芒,他像狮子一样怒吼:
“来吧!我不会再退缩!”
恶鬼凄厉嚎叫,一拥而上。
紫色的剑芒划过一个扇面,瞬间将最前排的恶鬼拦腰斩断。
一时间腥风大作,血雨漫天。
3.红与黑的皇后
Soul Graizer将连带头皮的面具扔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橘红的火光照亮她娇美的面容,乌黑的长发迎风起舞。
苏梓涵呼吸一窒,秀眉紧蹙,愕然道:“樱明雪!”
“没错,是我。”摘下面具后,樱明雪的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婉转,“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呵呵……”苏梓涵摇头冷笑,牵动黑色锁链一起叮当作响,“你确实是个好演员,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所以做了伪装。”樱明雪淡淡道。
“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吧?包括与叶司言分手。”苏梓涵细长的眼睛里跳动着火光。
“完成这个任务后,我必须离开他了,这是最好的分开方式。当然,如果说是阴谋也没什么问题。因为我不与司言分手,你就不会开启迷时,我也就没有机会获得真与假的时子。”樱明雪把一切都说得很平很淡,似乎早已释然。
“你知不知道他有多伤心?”
“他伤心的时候,我也在痛苦。但时间会抹平一切,他终有一天会忘了我。”樱明雪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来到位于苏梓涵对面的一尊金属人像边,“在你临死前,我给你看些有趣的事情吧,或许你会改变对STS的看法。”
苏梓涵低头看了一眼已经侵蚀到腰际的绝时金属,断然道:“无论怎样,STS都是反人类的罪行!”
“哦?是吗?”樱明雪漫不经心地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型遥控器按了一下,一旁的巨大机器立刻轰鸣作响,铁索滑动,那尊金属人被吊了起来。
双脚脱离金属槽的那一刻,人像上的金属开始融化,重新变为液态向下滴落,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那是似人非人的怪物,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毛发,皮肤苍白浮肿,仿佛恐怖电影里的食人恶鬼。
“这是……”苏梓涵一阵反胃。
“异尸鬼,曾经是人。”樱明雪安静地端详着那令人作呕的恐怖怪物,“STS虽然没有完成,但也可以进行初步的脑信息交换。只不过要承担异化的风险。一旦失败,写入与被写入双方都会发生基因异变,成为这种不人不鬼的怪物!”
“不可饶恕!”
“我也从不乞求别人的饶恕,因为那都是骗人的。”樱明雪笑道,“醒醒吧,我循循善诱的宁姐姐!”
锁链松开,那个被悬空的异尸鬼摔落在地,闷哼一声,缓缓张开眼睛茫然四顾,最终目光落在一脸巧笑的樱明雪身上:
“樱……”
才说了一个字它就停了下来,因为那声音沙哑地像是在打磨砂纸。异尸鬼想要捂住喉咙,但又被那木乃伊般的恐怖双手吓得尖叫起来:
“啊!这、这……”
“这里是地狱,你是艾晚宁,我的好姐姐。”樱明雪背手弯腰,一副动漫少女明媚可爱的样子。
“发、发生了什么?”艾晚宁沙哑地问。
“没什么……”樱明雪伸出手,将一面小镜子送到艾晚宁面前,“就是想看看资本家失去资本后是什么样子。”
艾晚宁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凸起的绿色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向后倒去缩成一团,颤抖地呻吟:
“不!这不是我!”
樱明雪直起身子:
“这就是你啊!不,应该说是你的资本!怎么样,现在你还能和我大谈一翻资本论吗?”
“我、我、我真的是想帮你的。”艾晚宁掩面抽泣。
樱明雪耸耸肩: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你之所以会大谈女人的资本,那是因为你很漂亮,你在为自己的虚荣和懒惰寻找借口!这就好像是古代的某位臣子篡位成功后,一定要给自己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一样。”
她来到艾晚宁的身边:
“你这种病毒一样的思想用来安慰一下自己也就算了,但你还想将它传播开来,那我就得为民除害了!”
“好妹妹,我真的是为你着想,你不应该留在那个平庸的男人身边!”艾晚宁仍然坚持己见。
樱明雪脸上掠过一丝不悦:
“那我应该留在哪个男人身边呢?千麟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枚精美的玉质护身符,在手中来回把玩。
艾晚宁那张死尸一样的脸更加扭曲了:
“这是、这是千麟的家传护身符,怎么会在你这里?”
樱明雪微微一笑:
“他送我的呀!你说他喜欢你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呢?要不,用你的资本论来论证一下?”
“啊——!”艾晚宁完全崩溃了,双手抱头,拼命地尖叫。
樱明雪俯下身子,冷冷道:“你太可悲了。”
“杀了我,杀了我吧,但请放过千麟!”艾晚宁有气无力地说。
樱明雪眨了眨眼睛,惊讶地说:“你这句话说得有些晚了,我已经送他先走一步了。”
“什么……”艾晚宁惊恐地瞪大眼睛,浑浊的泪水无声的滑落。
“没关系,我这就送你去和他见面。到那时你要记得告诉他,做男人不要花心哦!”
樱明雪右手指尖夹了一张扑克牌,向着艾晚宁摸去。从脸颊到脖颈,再轻轻一划,艾晚宁的身体立刻一僵。
片刻,它的脖颈动脉处喷出一股一米多长的血线,接着又是一股……艾晚宁脖子上的伤口就像是一把玩具射水枪,一下下地向外喷射殷红的鲜血。它瞪眼倒了下去,附近的铁网、机器、金属槽、金属人像都染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樱明雪缓缓站起身来,身上的服务生装也被喷上血污,但她却一脸轻松,笑着说:
“血还是红色的呢,等变成黑色,你就会成为真正丧失理智的怪物!能以人类的意识死去,你应该感谢我。”
“够了!”苏梓涵已经找不到能够形容眼前一幕的词语了,用“残忍”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还没完呢!”
樱明雪似乎很有兴致,又来到一尊体态臃肿的金属人身边,操控遥控器,把它吊了起来。
绝时金属融化滴落,其中的异尸鬼渐渐转醒。
“你好啊,郑阿姨。很抱歉,这次我又迟到了,本该早些送你上路的。”樱明雪仍是那张讨人喜欢的笑脸。
迷迷糊糊的郑阿姨一听到“上路”立刻清醒了,也不管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恐怖的变化,就要开口求饶。
樱明雪却抢先说:
“你说些中听的话,我就放了你。”
郑阿姨眼珠一转,立刻露出招牌式的笑脸,当然此时它的笑脸比哭还要难看:
“哎呦!还用我说什么中听的话啊!樱樱你本来就是天生丽质,人见人爱。前天英威集团王少总问我最近团里有没有好看的姑娘,我第一个推荐的就是你!”
“多谢啊。”樱明雪嘴上虽然感谢,脸色却突然一沉,握在右手里的西餐刀直接从下向上刺进郑阿姨的下颚!
郑阿姨“呃呃”低吟几声,头一偏断了气。下颚处下雨似的流着血,身下的金属槽一片鲜红。
“看到了吧。”樱明雪摘掉血淋淋的礼仪手套,向着苏梓涵走来,“对于那些已经把拍马屁升级为本能的人,就是把他变成猪,他也不会忘记技术要领的。”
苏梓涵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这些死亡都是真的吗?他们都是外来者吗?”
“当然,我把他们带进迷时后变成异尸鬼,这样就可以不留一丝痕迹,免得在现实世界里招来麻烦!”樱明雪停下脚步,与苏梓涵对视。
“难道这里的其他金属人也都是……”
“都是该死的人!”樱明雪一字一顿,毫不迟疑。
“即使他们犯下再大的过错,你也没有权力这样做!”苏梓涵厉声说,随后她突然想起什么,“许天成呢?”
“那个把金钱与女人划等号的男人死有余辜,他侮辱了大多数女性的智商!不过我没有把他的身体变成异尸鬼,而是交给了STS。”樱明雪杏眸微眯,“他和你一样,都是窒息而死的。”
话音方落,苏梓涵脚下的液体金属突然加速流动,原本已经侵蚀到肋下的绝时金属疯狂地贴着她修长的身体向上蔓延,很快覆盖了胸部。
“你……”苏梓涵几乎无法呼吸了,她用力抽着空气,根本无法说话,白皙的脸渐渐发红。
“虽然有些残忍,但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最完美的尸体。”樱明雪摇头叹息。
“叶……司……言……”
这是苏梓涵拼尽最后力气吐出的话语。她无法挣脱死神的魔爪,液态金属吞噬了她细长的脖子,然后是尖尖的下巴,精巧的鼻子,最后是整个面部与头发。
她变成一尊完美的金属工艺品。
挣扎终于平息,只剩下黑色的锁链还在因惯性晃动着。
“呲——”
仿佛是火车车轮摩擦铁轨发出的刺耳尖鸣,樱明雪身后的电梯井亮起一串火花,破旧的电梯重重落下,上面挂满异尸鬼的残骸。
金属网格门拉起的那一刻,浑身是血的叶司言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他看见服务生打扮的樱明雪一脸惊愕地站在血泊中,飘落的樱花也被染得殷红;他看见苏梓涵被黑色的铁链锁住,身上裹着致命的金属!
那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许多,又想不明白许多!但无论怎样,有一件事是最紧要、最刻不容缓的!
“一眼魔女!”
叶司言把一直带在身边的淡金色鞋盒丢在一边,紧握紫水晶剑冲了上去。
樱明雪咬着嘴唇横身挡住他的去路。
叶司言一把将她粗鲁地推开,挥剑斩断黑色的链条,俯身将苏梓涵化成的金属人像抱在怀中。
“一眼魔女、一眼魔女!你别吓我啊!”
离开金属槽后,苏梓涵身上凝固的绝时金属开始脱落,露出那张已经发紫的脸。
“一眼魔女,醒醒啊!醒醒啊!”
叶司言带着哭腔呼喊着。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苏梓涵缓缓张开眼睛。
“你听到了啊……”她气若游丝地说。
“嗯!我听到了!”叶司言用力点头,眼泪无法控制地滴落,“无论在哪,我都听得到!”
樱明雪木然看着从鞋盒里落出的一双白色芭蕾舞鞋,突然红了眼圈,随后又低声惨笑起来,最后变成肆无忌惮的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你还是选择了黑桃皇后!这样也好,我终于是一个人了!一个人!无牵无挂,多好呀!不,不是的!我、我还有妈妈,我还有妈妈!为了她,今天——我!不!能!输!”
她笑得声嘶力竭,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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