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安静的病房中，妹妹叶心突然给了我一巴掌，刚刚醒来的我还有些迷糊，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的捂着自己的脸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腹部缠着绷带。
“咦.......?”奇怪的摸了摸那里，在剧烈的疼痛之后，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苦笑着看向叶心。
妹妹眼里满是泪水，她气得浑身颤抖，望着我说不出话来。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还活着吗。”这样说着，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却好像因此戳中了她的开关，叶心放声大哭起来，抓住了我的手。
“你这白痴哥哥！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再偏一点点，你就要死掉了啊！！”
叶心用力的抓着我的手痛哭着，我叹了口气，看向她身边站着的，嘴里叼着没点燃的香烟的人。
“别看我，这次我可帮不了你，我这么包庇你，现在也处于自身难保的状态了啊。”
我点点头，向诗琴姐道谢。
“谢谢你，诗琴姐，多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哼，臭小子，那么矫情干什么，”诗琴姐像是不好意思一般敲着嘴里的香烟，侧目看向窗外的阳光，“这次你父母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有你好受的了。”
“唉，那个之后再说吧。”
“话说回来，我是支持你用噩梦来帮助别人——但是啊，你能不能稍微的，注意一下身边的人？”说着，诗琴姐爱怜的摸了摸哭的梨花带雨的叶心的头发。
“........是。”
看着担心自己的诗琴姐和叶心，我感到无言以对，最后只好，苦闷的答应下来。
那之后叶心还哭了很久，最后还是诗琴姐威胁她要是再不走就不让她来探望我了，她才擦擦眼泪，用担心的目光看着我。
“那么，哥哥，要照顾好自己哦？我明天还会来的！”
“好了好了，叶心，你哥死不掉的，赶紧回家了！”
“姐，姐姐！你等等，我还想和哥哥说话呢......”
“走了！死小孩！”
“姐姐你放下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听着两个人离开的声音，我摇摇头，看向窗外。
“真是的...这里可是医院，就不知道安静一点吗...”
“说到底她们会在这里吵的原因不还是因为你住院了嘛，叶离。”
听到了有些意外的声音，我看向门的方向，一个将长发随意扎在一起搭在左肩的女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苦笑着的吴仁和冲着这边挥手的林墨。
看着她，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久不见了，天月。”
“什么叫好久不见嘛，我不就是因为快高考了没怎么理你们，居然就变成这样了，”宁天月抱着双臂走到病床旁边，伸手戳了戳我的腹部，“疼不疼啊？吴仁，这家伙缝了几针来着？”
吴仁看了我一眼，苦笑着回复她。
“四针。”
“喔，还不错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说着，天月还准备戳我，却被一只素白的手挡了下来。
“学姐，请你不要这样，叶离虽然没说，但那样会痛的。”
天月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看林墨又看看我，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吴仁，见他点点头之后，若有所思的摸摸自己的发辫。
“唔，这就是雨歌说的有意思的小家伙吗，她说的还真没错啊...你，是叫林墨对吧？我记得你好像还是图书委员来着？”
林墨收回手，向她微微点头。
“是的，副会长，我叫林墨，是图书委员。”
“这么正经干嘛呀...”天月有些困扰的摸摸头发，吴仁看向她，挠了挠脸颊。
“嘛，林墨她就是那样的人啦...”
“我不觉得有礼貌是什么不好的事，吴仁同学。”
见林墨冰凉的瞪着吴仁，天月又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嘴唇。
“这么看来，好像不是对每个男生都一样呢。”
“是啊是啊，她只对阿叶这样的。”
“难道说，那家伙的第二春来了？”
“我觉得是。”
他们用听不太清的声音交谈着，正当我和林墨竖起耳朵试图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天月转过身来，得意都插着腰。
“这可真是！值得庆祝啊！”
“啊？等等，天月，你不要随意放飞自己的想象力...”
“没差啦没差啦！圣诞节快到了对不对？作为给你们的祝福，我来搞一个超级棒的圣诞party好啦！”
“祝福？你说什么祝福...”
“啊哈哈，那我就先走啦！”
天月并不听我说话，豪爽的笑着离开了病房，吴仁看看门的方向又看看我和林墨，叹了口气。
“事先说好，我现在走不是要去追宁天月，只是不想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哼，你就尽管傲娇吧，吴仁！”
“轮不到阿叶你来说我傲娇！”
“嘿嘿...”望着吴仁消失在转角，我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两个人家伙一起来看我，说明还是有希望的嘛...圣诞节......不如我来做点什么，让他们........”
自言自语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屋子变得意外的安静，这时才反应过来吴仁说的二人世界是什么意思，我僵硬的转过头，看到林墨静静的站在旁边，正盯着某个地方发呆。
意识到她在看我的伤口的时候，我拉了拉病服，想要盖住绷带。
林墨回过神来，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我。
我也沉迷在她漆黑的眸子里，停下了动作。
心跳在加速，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加热一般，感觉自己的脸也烧起来了。
对了，虽然隔了两周，我那天在图书室想对林墨说的话还没说出口，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我正准备说话，林墨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叶离，是不是无论是谁，只要出现在你的预知噩梦里，你都会这么拼命的去帮他？”
“哎？”
我稍微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林墨的脸上不再是坚强淡然的表情，相反她一副垂然欲泣的样子，眼睛里有泪光在打转，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泡沫。
“林....墨？”
林墨回过神来，用力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凝视着床边的一角。
“我啊，从容来从容去的，结果在看到仝衣绘手里的刀的时候，还是脑子一片空白，动都没办法动一下，要是我那个时候能再有点勇气的话，夜路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
“那个....我觉得不该是林墨你自责的理由啊...老实说那个时候我也怕的不得了，但是就是觉得不能放着她不管...”
林墨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叶离就是这样的人呢，总是喜欢自己解决全部的事情。”
“哎？没有啦，第一次的时候林墨你提醒了我，才能赶得上仝衣绘自杀的啊...”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有帮上你的忙吗？”
“对呀，你看，这次要不是你来了仝衣绘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会爆发出来，那个...刺激疗法，对！刺激疗法！”
“这样啊...我有帮到叶离了..........嗯...”
林墨自言自语的着，时不时还点点头，这个样子让我联想起仝衣绘坏掉的样子，于是有点担心的摇摇她的肩膀。
“林墨...？”
林墨抬起头来，刚刚那副脆弱的样子仿佛是骗人一般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表情。
她看着我，嘴角微翘。
“叶离，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以后再有预知梦出现，你要第一个通知我，然后从头到尾，我都要知道你在如何解决那件事，作为交换，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哎？可是...”
“我想通了，你怎么和别的女生干了什么我都无所谓，因为我并不会去在意你为了救人而去做了什么，重要的是，我要在你身边。”
“那个...你可不可以稍稍在意一下....”
出于私心，我瞥着眼睛看向别处，嘟囔着自私的话。
“我不在意，”然而，林墨却坚定的这样说着，靠了过来，用瞳孔可以映射出对方的身影的距离，继续开口说着，“叶离，我只想在你身边，帮你摆脱噩梦。”
“就是说，朋，朋友吗...”
林墨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
“对，朋友。”
“啊，啊哈哈，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我答应你啦...”我无力的说着，林墨那边却干劲满满，她握了握拳头，由于从来没见过她那样，我还看的出神了几秒。
随后，就被自己没出息的样子感动了。
你还想怎么样啦叶离，林墨都说了做朋友，这就是所谓的...好人卡吗？
“那我先走了！请假只请了上午的假而已，医生说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会去你家看你的！”
“啊....拜拜！”
“安心修养，叶离！”
空虚的对着空气摆着手，意识到林墨已经离开的时候，手都酸了，于是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叹了口气。
“这就是说......我被甩了吗......”
夜里的医院里安静的过分，刚刚妹妹叶心打电话过来叮嘱了一定要好好休息，那个时候我确实感觉到噩梦的未来被改写了，要是雨歌学姐说的没错的话，大概这次我也有三天的夜晚可以睡个安稳觉吧。
嗯...也算是安慰自己被甩了的悲惨心情，睡吧睡吧。
自暴自弃的这样想着，我闭上眼睛，正准备放空自己的时候，突然听到门那边传来刷卡的声音。
立刻就睁开了眼睛，借着月光看向那边，我记得这家医院到了时间就不允许探望了才是，而且护士小姐确实给我的病房上了锁才离开的...
不不不，这么想的话，可能是护士或者医生来查房也说不定嘛！
我松了口气，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怎，怎么不开灯？
对了，一定是怕打扰到我的睡眠！
然而，随着那个人越走越近，我看到了他一身黑的打扮，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是护士或者医生的样子。
那到底是谁...？
屏住呼吸准备求救的时候，那个人走到了月光下，用不安的表情看着我。
我松了口气。
“什么啊，原来是衣绘啊...你是怎么开的门？”
仝衣绘走到床边，低低的回答我。
“是那个...那个学姐给的我门禁卡...”
“学姐...？”
天月吗...？我不记得她家里认识这个医院里的人啊...我认识的学姐又没有几个人，难不成是雨歌学姐？
“是个...非常亲切的人。”
“雨歌学姐啊。”
“......？”仝衣绘疑惑的看着我，不明白我的判断准则，我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再靠过来一点点。
仝衣绘像是吓了一跳一样后退了一步，用力的摇着头。
“怎么了？过来嘛！”
“不行...虽然夏老师说了不会追究我的责任.....但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又来了，别埋怨自己啦，你再不过来我就要拼着拉开伤口也要把你拽过来了哦？”
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想通了我真的会做出那种事来，认命的走了过来。
等她一靠近，我就抓住了她的手。
“好嘞，抓到你了，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今天不说完我不会让你走的！”
仝衣绘不是第一次触摸到叶离的手了，之前在家里的时候都已经适应了更亲密的接触方式了，但是现在，仅仅是拉着手而已，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坏掉了，整个身体的神经都集中在了被握着的手上。
这个时候，叶离握着她的手轻轻用力。
什么...？仝衣绘不解的抬起头来，看到他注视着她，露出温柔的笑容来。
“衣绘，你有话要说的，对吧？”
“我......”
为什么还能用那么温柔的目光看着我啊....！
仝衣绘捂住了自己的嘴，感觉自己的眼睛里又有眼泪在打转，但是不知为何，她摇摇头，认为自己不应该哭泣才对。
结果，还是忍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但她压低了抽泣声，用快要窒息一般的声音压抑的哭着。
叶离苦笑着把她又拉近了一点，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看，这么重的伤我都没死掉，你那些所谓的自杀，其实...不过，你早就明白这些事的吧？我想你会变成自杀患者，大概是想受人瞩目，被人关心吧？”
“我.......叶离....我....！”
仝衣绘哭的说不清话来，叶离见状，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虽然拉到了伤口很痛，但现在就忍一下吧。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衣绘不是坏孩子，尝试着走出家门如何？无论外面的世界多可怕，其他人对你的看法是怎样的——我都是你的伙伴的。”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你想去自杀，我也可以放你去尝试——但是，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很多自杀的方式是无法轻易就死去的，你要是觉得孤单，觉得不安的话，要我去陪你多久都可以，但至少，作为你父母相爱和幸福的证明...衣绘，你应该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明天就会更好。”
“圣诞节快到了对吧？你可以来我家一起过节啊，我家每年圣诞节都很热闹的！”
“那之后还有元旦和春节，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找我。”
“尽管依靠我吧，要是你没有可以称为家人的存在的话，那么，我成为你的家人好了。”
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停止了哭泣，又是什么时候离开医院回到家里的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客厅的画板前，呆呆的看着这个空旷冷清的客厅。
地板上似乎还残留着血迹，沙发上放着叶离在超市买的便宜睡衣，在通向玻璃门的空地上，晾衣架上还放着早就晾干了的他的内衣，再向更远的地方看去，庭院里的积雪满是脚印，已经不再是他喜欢的那个完美的样子了。
厨房的水池里放着两人份的碗筷，卧室的角落放着一盏小小的夜灯，洗手间里，有着除自己以外第二人的洗漱工具。
这个家里到处都放着他曾经住在这里的痕迹，只不过，他大概不会再来这里了吧。
那个自己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却还温柔的鼓励着自己的人，已经离开了。
胸口很痛，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的是那张糟糕的画。
父亲和母亲离开后，自己就再也无法画这个家里的任何东西了，无论怎么画怎么改，都感觉少了什么，最后痛苦的把画纸揉碎扔掉——但是今天，仝衣绘看到这张糟糕的画，心底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渐渐扩散开来。
现在的话，我可以的。
不，不对，是一定，我一定要画完这幅画...这是证明，也是谢礼。
向着那个温柔的人，我想要告诉他的是——
某一天在病房里，我看着雨歌学姐把门禁卡随意丢在一旁，叹了口气。
“雨歌学姐，你怎么会有我的病房的门禁卡？”
“我家和这家医院的院长很熟的啦，不说这个，学弟，我听说你最近很活跃嘛！”
说着，雨歌学姐一屁股坐到我的床边，伸手从放在床头上的果篮里拿了一个橘子。
“嘛，总之能阻止噩梦成真，就结果来说是很好的啦。”
“话是这么说的，学弟，你这次不是什么都没做好吗？”
“哎？”
见我呆呆的看着她，雨歌学姐揉着手里的橘子，歪歪头。
“你看，这次促进了小衣绘爆发的人，难道不是小林墨吗？”
“不，可是我...”
“那两周的同居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用吧？我想要是早一点出现一个像这次一样的刺激，让小衣绘认识到生命的沉重的话，可能早就结束了吧。”
“学，学姐...”
我无力的放下手，叹了口气。
雨歌学姐说的没有错，仝衣绘之所以会变成那样，都是因为父母去世的太过突然，又受到外界的排挤和压力，在尝试自杀后受到了邻居的关心——在心里产生了自己自杀就会被关心的错误关联，还有她试了那么多次都没真正死去，对自己生命的漠视也到了极点。
这次能让她恢复正常，全靠林墨的刺激，和我被刺伤的冲击。
结果到头来，我也只是拼着干劲儿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罢了...林墨也好仝衣绘也好，都是因为靠自己走出死亡的噩梦的啊。
这么说来...为什么林墨一出现仝衣绘就崩溃了啊...？
在我沉思的时候，雨歌学姐伸出手来，指向我的腹部。
“伤口，痛不痛？”
“你这么问...肯定会疼啊。”
雨歌学姐点点头，开始扒起橘子来。
“嘛，那个时候怂恿你的我也有一定责任啦，没想到我只是稍微没注意到你，学弟就变成躺在病床上的人了啊。”
“那个是不可抗力...啊，学姐你可别去责怪衣绘......”
我这样说着，看到雨歌学姐抬起头来，苦笑的看着我。
“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偏袒小衣绘，学弟真是温柔过头了啊。”
“雨歌学姐...？”
“嘛，算了，我才不会去责怪小衣绘呢，我俩关系可好了——你看，这是她让我给你带来的礼物！”
“什么礼物啊？”
“你看了就知道了——”
说着，雨歌学姐拿出一个圆筒来，从里面拿出一张画纸扩展开来。
看到画纸上的东西我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把这张画送给我的话，意思就是她已经没事儿了吧。
“说起来，我还没看呢，小衣绘画了什么啊——啊。”
雨歌学姐说着探头过来，看到画纸上的内容也愣了愣，露出温柔的笑意。
“真是.......温暖的画啊，仿佛在说‘谢谢’呢。”
“......是啊，很温暖。”
画纸上是那个熟悉的客厅，这次不再是那种有失水准的作画，而是可以媲美她母亲的精细笔触，沙发上坐着一个少年，斜靠在靠背上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而一个高个子女孩坐在他身边，好像在偷看他的睡脸。
“这个男生是学弟吗？”
“谁知道呢。”我摇摇头，看向窗外。
窗外阳光璀璨，耀眼的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谁说她画的是我？有证据吗？学姐，你可不要随便瞎说哦？”
“学弟你这句话是从哪学的啦！怎么两周不见变得这么文艺了啊！”
“哼哼，我可是会成长的哦？”
“骗人！难，难道这两周你和小衣绘走上了大人的阶梯....！”
“才没有！我是在扮演哥哥的角色！”
“扯淡！你这句话对小林墨说了她会相信吗！”
“我已经说了啊？她也相信啊...”
“不会吧？！”
“说起来，雨歌学姐，我被甩了啊......”
“学，学弟，你在哭吗？！”
那之后，我们因为太吵而被路过的护士小姐骂了的事情，就暂且，不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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