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杜灵难得起晚了。
平时杜灵总是会头一个醒来，在早饭前先把后院稍微打扫一下。可是今天，安妮起床又洗漱完毕之后，却发现后院空无一人。
因为担心，安妮来到杜灵住的小仓库前，抬手敲了敲门……
没反应。
又敲了敲……
还是没反应。
这下安妮变得更担心了。虽然有点违反礼仪，她还是擅自推门走了进去。
“杜灵，起来了吗……啊，这是怎么了！”
刚一进门，安妮立刻留意到了屋里的惨状——地板上画满了线条，几乎到了无处落脚的程度，而且还有上百颗小白球散得到处都是，正因为门外吹进来的风而滚来滚去。
“……安妮？天亮了啊。”
杜灵终于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他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才发现安妮正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
“这是杜灵你干的吗？”
安妮指着这一地狼藉，急切地质问道。
杜灵不禁咽了口唾沫，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太兴奋，做得有点过头了——小仓库现在简直比猪窝还要脏乱。
“糟了……抱歉抱歉，我马上起来收拾。”
一边说着，杜灵连忙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昨晚上床时他已经有点迷迷糊糊的，所以衣服也没脱就直接睡着了。
然而，安妮的惊讶却根本没有消退，反而变得更强烈了。
“这些……是光虫吧？怎么这么小？怎么这么多？”
“啊？”
杜灵疑惑地抬起头，不明白安妮在说什么。
“不是……我是问，杜灵，是你改了召唤法印吗？”
“啊，稍微改了一下。”杜灵点点头。
“……这么多光虫都是你昨天晚上召唤的？”
不知为何，安妮瞪大了眼睛。
“诶……昨晚有点太投入了，我会反省……”
杜灵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羞愧地回答。
可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安妮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杜灵！”
“怎……怎么了？”
杜灵吓了一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不过，安妮的眼中看不出指责的意思，应该不需要太担心吧。
因为太激动，安妮忍不住用力摇晃起杜灵的肩膀。其实安妮的力气比杜灵小得多，如果杜灵真想抵抗是没问题的。只不过，他还没搞清楚安妮想干什么，所以只好先由着她。
“杜灵，你的魔力太多了！”安妮激动地大叫起来。
然而，杜灵反而更莫名其妙了。
“不对不对，我的魔力容量不是很低吗？”
“诶？”安妮一愣，这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也对啊……可是你能一个晚上召唤这么多光虫，用掉的魔力至少是我的魔力容量的十几倍啊……”
安妮抿着嘴，看来也对这件事感到很纳闷。
不过，她马上想到了确认的办法。
“现在来试试吧。”
一边说着，安妮走到杜灵昨天晚上使用的召唤法印旁边，用手把上面的光虫拨开。
“可是，还要打扫……”
“先别管了，过来！”
安妮霸道地命令道，根本不听杜灵的话。杜灵撇了撇嘴，无可奈何地走了过去。
接着，安妮又指示杜灵，让他发动召唤法印。杜灵把双手放在法印的两边，缓缓注入魔力……很快，又一颗小白球被召唤了出来。
“继续。”安妮急切地吩咐道。
可是这次杜灵没有马上动手，而是抬起头来，畏畏缩缩地说道：“再召唤的话，一会儿收拾起来会很麻烦的。”
魔法生物可以靠【反召唤】的魔法来消灭掉，但满地小白球要一个一个反召唤也很费事。
“没事。”安妮斩钉截铁地回答，“你就这么一直召唤，把魔力全部用完。”
没办法，既然师傅发话了，杜灵也只能照办。
然而，不到二十分钟之后，他还是不得不停了下来——仓库的地板上挤满了潮水一般涌出来的小白球，连召唤法印都被彻底淹没了。
“这……”
安妮站在满地光虫中间，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完美诠释了“瞠目结舌”这四个字的含义。
“嗯……”杜灵站起来，叹了口气，“早饭之前能收拾干净吗？”
“杜灵！”
突然，安妮大叫了起来。如果没有这满地小球，她肯定已经向杜灵冲过去了。
“你在测量魔力的时候隐瞒实力了吗？”
“没有！绝对没有，我用人格担保！而且我干嘛要做那种事？”杜灵急忙否认。
“可是……”安妮又低头看了看快漫过脚面的小球，“按照测量的结果，杜灵你的魔力容量应该最多能召唤三四个光虫啊……”
被她这么一说，杜灵也不由陷入了沉思。昨晚他深陷在兴奋中所以没工夫在意，可现在想起来确实有点蹊跷。虽然缩小光虫的体积能稍微减少一点召唤消耗，可是减少的量并不多，所以一次性召唤这么多光虫，的确应该是远远超出杜灵的能力范围。
不过，杜灵并没有疑惑太久，因为他很快找到了一种合理的解释。
“虽然杯子里装不了多少，但是边上就有一片湖，不管倒出去多少水都能马上再装满……说得通吗？”
杜灵一边猜测，一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安妮。
“啊……”
安妮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她交替地看看杜灵的脸，又看看地上的小球，眼睛里的惊讶渐渐变成了惊喜。
“这太了不起了。”安妮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虽然用不了大规模的魔法，可是杜灵你可以一个人完成好几十个人的工作，简直是天生的工匠啊！”
“喔……”
虽然安妮看起来很兴奋，但杜灵却没能完全理解现状。“天生的工匠”是啥啊？很厉害吗？
“太好了，杜灵。”安妮用脚拨开满地的小球，哗啦哗啦地走到杜灵面前，“你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啊！要不要去魔法学院读书？要介绍信的话，我……我大概不行，但我可以把你介绍给我的老师……”
听到安妮的建议，杜灵忍不住心念一动。安妮的藏书他已经看完了，但学院肯定还有更多的文字资料，如果是为了找到回去的线索，那接受安妮的建议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
“要学费吧？”杜灵突然问道。
安妮兴奋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原本高涨的情绪就像被泼了盆冷水一样，顿时冷却了下来。
“……确实需要不少钱，而且……杜灵你不是贵族吧？”
虽然没有明说，但听安妮的口气，平民想要进入魔法学院似乎并不容易。
这个小镇的居民里一个贵族都没有，所以杜灵一直对贵族制没有切身感受。可是，一旦涉及到更高层次的需求，比如知识、权力甚至婚姻，那就不可能绕开身份差距这条鸿沟——类似的故事在地球上同样史不绝书，杜灵虽然出生在文明开化的时代，却也并不是无法理解。
杜灵摇摇头，证实了安妮的猜测。
“我不是贵族，也没钱。”杜灵平静地说道，“真的很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现在能在安妮这里学习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番话并不全是真心，但现阶段也只能这样了。如果只是需要钱，杜灵也考虑过卖掉名牌这个方法，不过后来还是否决了——引人注目的事情，能不干还是别干最好。而且出身毕竟没办法改变，所以只能从长计议。
“可是……我也只是个新手，能教你的东西……明明比起我，杜灵你才更有才能的……”
不知为何，安妮的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她抬头看向杜灵，抿紧的嘴唇微微颤抖……
从那双闪烁着泪光的眼睛里，杜灵看见了某种已经被他丢弃的东西——那是来自金钱的诅咒，是他一直背负的罪孽。
仿佛鬼迷心窍一般，杜灵突然伸出手去，轻轻地抚过安妮那光滑柔嫩的脸颊。
“谁都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出身，更没必要为此感到愧疚。怎么获得这个机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利用它。”
杜灵轻启双唇，说出了那番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杜灵……”
“安妮，你是个优秀的召唤师，你为这个镇子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镇上的大家都很喜欢你。要朝前看，不要回头，不要后悔，不要沉沦。只要做好你能做的事情，得到最好的结果就行了。”
迎着杜灵那无比坚定的眼神，安妮一瞬间忘记了害羞，也忘记了礼节。她只能呆呆地看着杜灵严肃的脸，让他的话语在心中环绕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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