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击!——卧!——倒!——”
……
考陶琳感觉头顶的地面轻微的震动着,一盏应急灯忽明忽暗,排气扇嘎吱嘎吱地叫着,在已经被辟作避难所的原地下航空油库里,浓郁的煤油味道依然充斥着鼻腔,也许是觉得说话大声嘴里就会蹦出火星点燃蒸汽把这里的所有人都炸死一样,空气中除了那有规律的震动外,死一般地寂静。
旁边的薇拉尼似乎睡着了,考陶琳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面孔埋进**,不忍再去看这个世界。
……
“伤亡情况呢?”
“我们有两个人死了,一人找不到了大概是被炸成灰了,伤员……”
“呆在这里任人敲打只会有更多人白白丧命。”
“你说的没错。”
“我们再发动一次反突击!那边那位大个子的先生,对,说你呢!跟我来,我们需要你和你的班用机枪。”
……
时间过得很漫长,很漫长。
地勤们折起J-5H的折叠机翼,将它们尽可能多地塞进钢筋混凝土的强化机库中。
汉默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散兵坑里,怀里抱着一个原先装黄桃罐头用的玻璃瓶,现在里面装着半瓶撒了白砂糖的热水。
战争是神奇的,战斗机是神奇的。
在J-5H狭窄的座舱里,似乎连时间和空间都被富集起来,一分一秒一念之差的抉择都关乎自己与同伴与敌手与太多的人的生死,而现在离开了座舱,那被压缩到极点的时间和空间就像体温计被打破后满地乱滚的水银一样,突然就散开了,空闲到完全无所事事。
当然,理智告诉她这一切只是暂时,当明天的朝阳升起之时,她,还有海因里希,还有费伦茨,都将再次踏入座舱,迎战那些飞蝗一般涌来的TLAF战机和那些同样英勇的敌军飞行员,而如果想要活下来的话……汉默拧开瓶盖,将剩下半瓶糖水咕咚咕咚灌进喉咙,然后命令自己闭上眼睛。
……
“苏利纳上空无敌军飞行目标活动。”
“……你确定?”他怀疑那个雷达员是不是困得睁不开眼了
“是的,头雁同志,您可以亲自过来看。”
雷达上正在飞向苏利纳的TLAF轰炸机群形成了一片壮丽的光带,但是除此之外的确是什么都没有,看样子不太可能是这台虽然年事已高但是经过精心维护的AN/APS-82雷达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作为一名指挥官的严谨让他再把可能性转移到敌机藏匿在雷达杂波中未被发现,或者希尔达维亚人使用电子战手段干扰了这架E-1预警机……不过他及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钻牛角尖。他走到驾驶舱门口,凝视着前方风挡玻璃外名为海洋与天空的一片黑暗。
“同志,依你的见解,希国人有没有可能真的已经累到飞不动了?”
“……指挥员同志,这个……依我本人的见地着实是不敢瞎猜……”雷达兵有点吞吞吐吐。
这个回答其实并不重要,一个强烈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慢慢生成——
TLAF,这次真是要交好运了。
……
这一次防空警报响得晚了些,当希尔达维亚公国海军的高射炮手们匆匆给自己的武器上膛的时候,TLAF和F-89和F-86L夜间战斗机已经从夜空中高速俯冲了下来,向着在之前的战斗中暴露位置,已经被标注在任务细则的海军航空站地图上的任何一处高炮阵地一窝蜂地射出挂载的70mm航空火箭弹。
虽然拿当初用来对付重型轰炸机的截击机进行对地攻击完全是不务正业的乱来,但是不得不说这一波防空压制来得极有成效,海军的炮手之前大部分都在舰艇上服役,并没有像陆军炮手一样学过怎么利用植被和瓦砾等伪装自己的高射炮,损失可想而知——之前几天战斗中海军航空站各处炽热的高射火力一下子冷却下来了,在截击机机群压制防空火力之后,接踵而至的战术轰炸机群得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向着海军航空站和城中为数不多几个的希国军民抵抗据点投下炸弹。
……
……
……
面前的人影在晃动,拍打着我的身体
慢慢地,我看得见他的面孔,他的嘴唇,他的牙齿
他似乎在叫嚷着什么
“我听不见!”我大声吼道
但是连我自己都听不见这句话
感觉就像跟世界隔了一层真空一样
就这样,突然地,他紧紧抱住了我
……
“还好,还好,真神保佑,炸点那么近居然没被弹片伤到,看来仅仅被土给埋起来了而已。”
“她好像听不见了!”费伦茨着急地对海因里希喊道。
“耳道流血了吗?鼓膜应该还没有被强压震破吧,炸弹掉下来的时候她好像没闭上嘴咽鼓管是通着的……”
“小锤锤!汉默!——科瓦奇·汉默!!”
“那个……”费伦茨怀中的汉默挣扎着伸出左臂,“其实……多少还是……能听到一点。”
“妈的你吓死我了……”汉默感觉得到费伦茨粗重的呼吸,究竟是不是听到的,她也不知道。
“虽然还不是很清楚,耳鸣得很厉害……不是我故意吓你,刚才真的什么都听不见——还有,让我喘口气。”
费伦茨这才放开她,在这个被炸塌了的散兵坑里四仰八叉地躺下。海因里希扭头望向别处的远方,夜风起,空气中混杂着蛋白质烧灼的异味。
“还好,还好,大家都还在。”汉默突然傻乎乎地笑了出声,旁边两个男生都转过头来以异样的眼光盯着她。
“……完了完了,脑袋被炸坏了。”
“我们又熬过了一天,好事情,不是吗?”
“你的幸福感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战时什么都短缺,幸福肯定也贬值咯。”
“唉,你这家伙果然是会被炸糊涂了……”
“听,TLF那边好像在唱歌”海因里希突然打手势让两个人噤声。
……
“没有人知道命运把我们带往何处
在这条长夜漆黑坎坷之路”
……
有些人用通用语,更多的人用达契亚语的歌词。
“达契亚人居然也唱这首歌吗?”
……
“敌人如同风暴中拍击悬崖的狂潮
我们的土地上沧海横流”
……
“科兰奇同学?”考陶琳抬起头。
低声地哼唱着歌词,薇拉尼慢慢站起身,失神地望着通往地面的出口
……
“我们仰起的头颅,一次次被巨浪淹没
别再让特兰西瓦尼亚沦陷,我的上帝!”
……
望着燃烧的城市,散兵坑里的三人,不由自主地也跟着低声吟唱起来。
……
“千百年来不幸一再重演
一遍一遍被外敌蹂躏”
……
“请求报告到达时间。”艾尔莎抬起左手手腕,看着表盘上两根荧光照明的时针即将重叠。
“3 minutes ETA.”
“如果我暴露位置会遭到敌军狙击手的攻击,所以我只能在投弹前一刻才提供引导。”
“好的,长官。”
在掩体外,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进来,马扎尔语,达契亚语,通用语,甚至盖过了枪炮的鸣声。
……
“‘他们撕毁协议!他们冲进家里!’
我们的宝藏被侵略者夺去
我们的子女在饥寒中哭泣
别再让特兰西瓦尼亚沦陷,我的上帝!”
……
从飞行员到地勤,到卫生员,正在努力修复被炸坏的那些机关炮的高射炮手,到抱着突击步枪趴在最前沿战壕中直面子弹的武装水兵、内卫军与海军宪兵,断了手臂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的,凡是还能发出一点声音的,守卫海军航空站的每一名希尔达维亚军人,都含着热泪唱着。对峙的前线彼端,每一名TLF的游击队员也是如此。
……
“哦,神圣公正的圣母,我祈求您
保佑我们的民族,拯救我们的人民
能让我们,快乐地生活在自由的土地!”
……
“60 seconds.”
艾尔莎最后一遍检查自己的激光复合引导仪。
……
“向往自由的英雄血流满地
幸存的人又岂止默哀肃立!
不论来自何方,魂归何处
不论命运曲折流离”
“30 seconds.”
“只要我们尚存一息
我们便永不言弃!
别让它重演!
生活在死亡枷锁下被折磨的每一天!”
“弹舱门已打开,10 seconds!”
艾尔莎按下电钮,透过目镜她看到一道激光将苏利纳公立第二高级中学的教学楼罩住。
“别再让特兰西瓦尼亚沦陷!我的上帝!”
6月18日凌晨0时0分13秒,当四架TLAF的B-47中型轰炸机投下挂载的GBU-28之时,整个苏利纳是寂静的,静得足以让婴儿安眠,静得好像什么都从未发生过,静得好似战争已经结束了。
(第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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