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空,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
“呃,我有空的。”
“那我讲了哦。”
她歪了歪脑袋,元气少女的脸上洋溢着不相称的温柔。
......
......
约莫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秦阳光还会叫她‘轮椅女’,虽然这是个充满欺凌意味的称呼,但她从未在意过。
时值冬日,天上飘着漫漫然的轻雪,几乎是一簇一簇地向下落去。
他们在学校后庭的樟树下面昂着头,不知觉便盯了许久。雪花飘落的速度很慢,慢得令人屏息。
“要毕业了呢。”
“唔。该死的微积分,不用再见到了。”
“之后你会留在港城吗?”
“不知道,大概吧。”
“我会留在港城,我会在这里继续住院......”她顿了顿,“我没办法走。”
粟小优轻笑起来,不过银铃般的笑声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
她捂着嘴,老旧的黑色方格子围巾被泪水打湿了。
她在哭,秦阳光显然无法理解那些泪水的含义,它们只是在粟小优的围巾和外套上留下了痕迹。
那也是她印象里最绝望的冬日。
在光影疏落的回忆中,那一天竟然是如此让人感到悲伤。
许多年后她依旧会想起那个画面。她试图伸手触摸,努力勾勒出每一处细节——秦阳光的穿着,没有表情的脸,头顶一晃一晃的呆毛,别在衣襟上金属校徽的锈迹。她想要记起一切,把它们刻进灵魂深处,让她相信自己能重新把他找到,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会与她产生隔阂。
在冬日吹得脸颊发红的风中,她穿着盖到膝盖的裙子坐在轮椅上,双腿并不会感到寒冷,因为它们早就没有了知觉。
“能帮我拿一下后面的外套吗?”
“唔。”
秦阳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在恍惚中把外套递给她,可松手的一瞬间外套便掉在了地上。
她试着弯腰捡起来,外套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怎么都碰不到。
“你要试着多站起来,也许就成功了呢?”秦阳光把外套捡起,拍了拍上面的雪,“给你。话说如果你想的话,我倒是可以扶着你慢慢走回教室。”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想去那里。以前从没去过呢。”
“那里?”
秦阳光看向她指着的后山山头,似乎有些犹豫了,“你想走过去?不对,可以说是被我拖过去......”
“嗯。”
“好吧。”他摸了摸鼻子,“好奇怪的要求......我是无所谓就是了。”
他把轮椅固定在教室墙边背风的位置,然后稍微蹲下,搀扶住她的右臂,缓缓把她从轮椅上拉了起来。
换成任意一个由于意外而暂时坐上轮椅的女生,秦阳光的行为都会惹来一堆流言蜚语,但她不会,因为在这个崇尚合群的学校,坐在轮椅上的人只是一个怪胎,仅此而已。
雪地靴不断扬起小小的雪尘,他们顺着狭窄的石梯前行。她试着迈动脚步,但还是变成了几乎被抱着或是拖着走的状态。
他们走了大概有五百米,等到终于停下时秦阳光已经精疲力竭了,他一只手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冷风灌进他的喉咙,让他大声咳嗽起来。
他们已经翻过了一座山头,哪怕只有五百米,哪怕这座小山是这么可笑——在这里已经看不见学校后庭了,附近被郁郁葱葱的松柏围得严严实实。
她从书包里掏出装着葡萄汁的水壶,咬了咬嘴唇,显得有些内疚。
“对不起,在学校的最后一天还要这么麻烦你。”
“没事。”
“我只是......”
粟小优张了张嘴,看着冷到发抖的秦阳光。
“我很高兴......今天你能来陪我散步,但是我总是能想起自己永远没办法做任何事情,像是骑自行车,打雪仗,跑步......或者是像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那样......你知道,站起来抱一抱喜欢的人什么的......”
一边说着,她声音变小。
“你知道的......要是站不起来的话,根本没办法主动......如果见到喜欢的人......东西......也没办法主动追上去,一定要等人抱住才行......”
“唔,是这样的,所以我建议你开始接受行走有关的物理治疗。”
“问题不在这里。”在纷纷扰扰的飞雪里,粟小优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在一个不会向她投来异样目光的人身边使她安心,“你是唯一一个会和我聊天的人,我很害怕,要是有一天毕业了怎么办?你会走的,对吗?毕竟我坐着轮椅,也不会有人愿意推着我去找一个不知道会在哪里工作的人......我只是想有办法让你记得我而已。今天就毕业了,我知道这天会来——”
“这样......我可能会上大学,很有可能,到时候再说吧。”
秦阳光好像对这件事不怎么看重,反而打了个哈欠。
他会帮她写绯鞠作业,教她怎样在作文里增添上华丽的字句。他们对于一切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事物都充满向往。
当他在英语课上无精打采地告诉她NASA有一个把人类迁往火星生活的计划时,她只是下意识这么说道:
“那我怎么办?”
在许多人的印象里,那天她坐在窗边,一只手提着帆布书包,黑色长发在风中依旧静静垂着,就像一张逐渐褪色的照片。
“什么怎么办......说起这个,我这么懒的人,就算送我去火星我也不会去的。”
听到他这么说,粟小优很荒唐地松了一大口气。
于是毕业的今天她把他带到离小树林很近的地方,近得他们能闻到老旧木头散发出的气味。
秦阳光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做派,可她并不在乎。
“能帮我把外套的纽扣系上吗?”
她坐在树下,瘦削的身躯仿佛就要在风雪中被掩埋。
“唔,可以。”
他在她身前蹲下,伸手,就像往常那样,但她紧紧把他抱住了。
那一刻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温度骤然升高,就像一缕在极夜里的烛火,微弱而明亮。
对于十七岁的她来说,也许她根本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她翱翔于天空,抚摸着自己坚实自由的鳞片,感受狂风掠过双角
——想起来了,她回忆起了这一切,才知道人生中第一个用感谢编织成的拥抱给了一个注定会离开和遗忘她的人。
......
......
“所以......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她落地,发现名为帕姬的小女孩脸色苍白,在护城河边剧烈发着抖,似乎吓得不轻。
“他呀,他的名字......”
阿希娜摸了摸帕姬的头,笑眯眯地说出了那个她朝思暮想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秦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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