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
将左手向前伸出打直手臂,接着右手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左右手的掌心相对,并将十指相扣,然后轻轻的翻转过来,如此重复。
再深吸一口气。
重复数次后,我将双脚叉开并保持与肩同宽,然后将伸直并紧扣在一起的双手举过头顶,并在头顶上进行翻转,最后又轻轻的放下来,如此重复。
这是我在缓解压力时常用的习惯动作。
往返这一套动作通常会让我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在完成后喝上一杯温牛奶,那就更见效了。在印象中,只要我认真的做完这些动作后,我几乎会忘掉最近积累的一切烦心事,或许它们还会在不久后又令我烦恼不已,但是至少在一个晚上内,我会彻彻底底的忘掉它们。
令人遗憾的是,这次我的解压仪式似乎是出现了些许问题。
我的压力并没有得到缓解。
或许是由于镜子里的家伙也做出了同样动作的原因?
当我睁开眼睛重新看向面前布满裂缝的镜子时,从中反射出来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刚才不知为何开始流的鼻血,现在已经被我清理干净了,所以,我能更加客观的观察我自己的脸蛋。
被柔和的线条勾勒出的脸蛋精致无比,不过毫无血色的骇人惨白让本来赏心悦目的脸显得略显惊悚;好在由于昏暗烛光的加持,这张脸蛋上似乎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让遮了大半张脸的黑色斜刘海显得不太那么突兀,配合着高俏的鼻子和微微下撇的小嘴,让这张脸看上去无不时刻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立场,遮盖在阴影中的眼睛无法看得真切,但却令人意外的射出犹如实质般的目光。
总感觉有些许的违和感,但这毫无疑问是我的脸。
虽然有点厚脸皮,但这张脸蛋只要经过些许打扮,不管是舞台剧上的公主或是王子,都能轻易驾驭。
我撩起刘海,想要寻找那股莫名违和的源头……不过,我或许是太久没有仔细的看过自己的脸了,我思考着,到底是什么地方呢?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的眼角……有这么翘来着吗?
“【汝是在整顿受到惊吓后还未恢复的精神?】”
在我我紧紧的盯住镜子里倒影出来的自己时,我的喉咙开始不受控制的发声,让我觉得我仿佛真的是在和镜子里的人对话一般。
我极力冷静下来,然后开口试探性地问道:“你……在我的体内?”
这句话曾经是我小学的时候写在笔记本上位列“最想毫不刻意的说出的台词”列表前十的金句,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一个人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并且从这家伙的嘴里窜出来的还是这种中二到极致的羞耻台词,也许有人偷偷亲眼目睹这场景后会忍不住哄堂大笑,又或是被尴尬得想立刻离开此地,但遗憾的是,这种场景中的主角竟是我自己。
“我”继续开口说道:
“【噢……如何拗口且陌生的言语,在余被囚禁于此的期间,是有着什么能够变迁整个园庭历史的新文明诞生么?】”
“【有趣的凡骨……汝是如何来到被园庭极力遗忘之地的?】”
“【汝的身体到底是如何的构造?为何汝能以孱弱的躯壳承受住如此大量的魔素侵蚀?凡骨们难道已参透了灵魂的本质?或是已经能够操纵灵魂了?】”
“【又或是……汝是精灵们用根源之木制造的子嗣?但,为何汝的躯壳中又空无一物?】”
或许我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玩文字类游戏时,脑子里的想法能够和这时我所说的言语达到同一量级,但奇怪的是明明我都快要忘记该怎么一次性说出这么大堆话来了,为什么这个在我脑子里神在在的家伙,却能够用我的嘴像把冰柜里的冰块全倒出来般用我既不曾听过也不想听到的陌生语种,说出这么多我所不能理解的话出来呢?
话又说回来,虽然连在一起所表达的意思我完全不能理解,但我却能够从这种陌生语种中知晓零碎单词的意思,这又是为何呢?
“这里是哪里?”
“【凡骨!没有人告诉汝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么?在回答汝的问题之前,汝得先解除余的所有疑惑才行!】”
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咄咄逼人的态度还有滔滔不绝源源不断如流水一般涌出的不像是话语的话语,像是精准射向靶子正中的子弹,令我仿佛听到了脑子里的残存理智破碎掉的声音。以这句话作为终点,我闷在体内的急躁、恐惧、焦虑加上一丝愤怒就如同充气过头的氢气球一样炸裂开来。
我抄起手边最近的东西,往和我对话的家伙砸去。
烛台和玻璃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我在镜子中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粉碎,蛛网般的裂纹画着不规则的线条朝周围散开,原本模糊不堪的镜中倒影在瞬间的清晰后又破碎开来。
我自认为自己是不太容易发火的类型,因为我属于就算是在竞技游戏里被同一个对手用阴险的招数套路后还被跳脸嘲讽也能保持心态的人,但或许游戏和人生根本就是两码事,又或许是她那高高在上的语气让我想起了大学时候表演社团的垃圾事,还可能是几分钟前突然出现把我有限的大脑给撑得满满的巨额压力让我整个人的全部负面属性都达到了临界点,终于是让最后一根稻草得逞,我就像被针刺爆的气球,终于怒不可遏的嘶吼了起来:
“别用我的脸来说这种莫名其妙而且恶心得让人想吐的外星语啊!”
“【啊……汝试图用愤怒掩盖焦虑……焦虑使人易受左右控制。】”
……想象中的沉默并没有到来,对话仍旧没有丝毫停滞的进行着。
她的声音不再通过我不受控制的喉咙传出,而是如同休息时突然响起的脑中旋律般,直接传达到我的脑海之中。
“【……焦虑使人易受左右控制。】”
“虚张声势的中二病,你可真敢说啊。你妄图占据我的身体,不过到现在为止,身体的控制权却还是牢牢的握在我的手里,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自己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哦?】”
“这证明你失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还能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夸夸其谈,但若是你如愿以偿的话,现在摆出胜利者的样子装腔作势的想要夺取言语上胜利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汝心思机敏,凡骨。汝打算用对汝有利的言语让余停下追问,如此,汝便能借此整顿思维,至少能够让自己不再因为自身因素处于劣势。】”
“……”
我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可恶,这下被牵着鼻子走的人不就又变成我了吗?还是说被牵着鼻子走的人从来都没变过?
从中心扩散开来的无规则裂缝将整个玻璃分成无数块,烛光在碎片的反射下变得如同透过树叶洒在地上的太阳光斑,把我的眼睛晃得生疼。我眯起眼睛,从一部分残缺的玻璃碎片中看到了一抹令人反感的笑容,那就像是一个从来没有笑过的面瘫患者在手术后拆除绷带时露出的欣喜表情。
我试着活动嘴角,硬生生的将这个恶心的表情给收敛起来。顺便一提,这个像是面部痉挛一样的表情确实令我恶心,但这表情根本不是我本人做出来这点却更让我厌恶。
“你虽然能够略微影响我的行动,但看来对身体的绝对控制权还是在我手上不是吗?你试图用语言影响我,可你却无法改变事实。”
“【看来汝还是不明就里。】”
“【汝根本就没弄明白余获胜的条件是什么,就在此处大放厥词?】”
“【从汝苏醒并开始与余对话开始,汝便已经无法成为胜者了。】”
快冷静下来,可不能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家伙带入节奏啊,漆雕,如果热身运动无法缓解你的压力,那么就用数质数的方法冷静下来吧。
正当我思考47后的质数是什么时,一阵尖锐的刺痛爬上了我的脊背,奇怪的是,这股疼痛快到痛感都还未从我的脊柱传达到大脑便结束了。
“嘎——”
伴随着疼痛一起响起的是,身后传来了上了年纪的老旧木门和粗糙门框摩擦所发出的咯吱声。界外音的介入让我本能的回过脑袋,刚才都算是封闭空间的这个房间,终于和外界连通了起来。
门被掀开了一条缝。
微光从门缝中攒射进来。
“什么……呜?”
是什么东西把门打开的呢?还没等这个疑问占据我的大脑,我便知晓了答案。
令人不适的疼痛再度袭来,比起上次的转瞬即逝,这次的疼痛来得更加强烈和持久。
“嘎嘎嘎——”
我尝试理解眼前的景象。
为什么我的后背会没有征兆的疼痛起来?
……为什么这阵疼痛像是开门的开关一样,随着门的动作而开始和停止呢?
为什么……老旧门把手上,会出现一只悬浮在空中的黑色手臂呢?
趁着这突如其来的阵痛以及涌上心头的疑惑,我的喉咙再次被夺走。
“【一起散步如何?若是想要冷静下来,汝断然需要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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