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全身传来的剧烈疼痛,就好像是蚂蚁的噬咬一样,从神经的没一个分叉传达到大脑。意识的边缘不停地锐化,把脆弱的大脑切得支离破碎。
她躺在病床上,痛苦地攥紧了床单,指甲已经被折断了,从指缝中渗出的暗红色液体,在床上染出十个嫣红的血点。
边上的机器传来呜呜的声音,红色和绿色的指示灯来回地闪烁着。两根软管接在她的腹部,让她没有办法蜷缩起来减轻痛苦。
马上,马上就会好起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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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皓恢复的很快,大概是在出意外之前,就一直保持着锻炼的样子,运动功能的恢复比起常人来要好的多,半个月后,他就已经能离开拐杖,试着小跑一段了。
虽然体能还没有恢复,不过自由活动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绕着病院楼跑了一圈之后,杨皓在路边的草地上躺了下来。
“你恢复的很好呢。”
一个声音出现在他的头顶。与此同时,一个人影投在了他的身上。
她坐着轮椅,穿着蓝色的病号服,黑发在脑海扎成一个短小的马尾。露在外面的皮肤透出病态的苍白,在阳光下面有些刺眼。
“嗯……”
杨皓看着眼前的女孩,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就住在你的边上的病房,虽然没有见过面……”女孩看上去很容易害羞的样子。“你应该马上就能出院了吧?”
气氛有些怪异,杨皓站了起来,露出一个微笑:“我叫杨皓,你呢?”
“玲。”
单音节的名字异常响亮,从她的嘴里蹦出来,就像风铃一样悦耳。
很耳熟的名字,有一个感觉就要从内心破茧而出,但是这样的感觉却像阳光下的冰一样,随着玲的有些泛红的微笑而消融殆尽。
“虽然这么问有些不合适……你是什么病而住院的?”
“肾脏破裂。”就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负担。
杨皓看着眼前这个洁白无垢的女孩,心里忽然有一些刺痛的感觉。
“很痛苦吧。”
“大半年了,已经习惯了。”她推着轮椅,慢慢地往砖石路上走。
“不一起吃饭吗?”杨皓站立起来,想要追上去。
她回过头,小声的说着:“菜单,有些不一样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晴拿着午餐篮从另一端走过来。
“杨!”
看着有晴很开心地跑过来,然后把午餐篮里的东西摆了出来。
“你难道是开餐厅的吗?每次都这么丰盛……”
安倍撇着嘴巴,不满地反问着:“不喜欢的话,下次就只有酱菜和米饭哦。”
“还是算了吧……”杨皓用手直接夹起了肉块往嘴里丢。
看着杨皓贪吃的样子,有晴一边打开保温壶给他倒一碗汤,一边小声地笑着。
“今天的锻炼还顺利吗?”
“嗯,恢复得很好,再过半个月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有晴半躺下来,仰着头看着杨皓的下巴。
“对了,”杨皓突然停了下来。“我认识一个叫玲的女孩吗?”
有晴的笑凝固住了,就连说话也有些僵硬。阳光的温度好像在这一刹那都退散殆尽。
“杨……不记得吗?”
杨皓没有察觉有晴的变化,微微摇了摇头。
“今天被打招呼了,那个叫玲的女孩,看着很眼熟。”他放下了汤碗,目光不知道应该停在哪里,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的,但是很快就放弃了。“而且在知道她得了那样病的时候,心里有很难受的感觉。”
“如果杨和她互相认识的话,那么她应该会主动介绍自己的吧。”有晴就像在自言自语一样,声音压得很低。“而且杨一直就是这样,很容易就会同情其他人。”
杨皓歪了歪头:“说得也是,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还是第一次被人搭话呢。”
有晴看着他的侧脸,忽然问他:“只有我一个人,杨会觉得寂寞吗?”
杨皓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刚刚擦干的发线,现在看上去又有点被润湿的迹象。水珠在阳光下面,折射着透明的阳光。
“倒不如说是好奇吧,对以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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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每个夜晚都显得异常的难熬。
干裂的嘴唇就好像要裂开一样,他们慢慢地往脖子扩散,就好像要把整个人撕开来。
只给我一个这么渺茫的希望,却还要求我忍耐,忍耐……
“让我,去死吧……求求你……”
如果让我死的话,我一定欣然接受。
但是,如果还能有未来的话,我也愿意活下去,即使现在忍受再大的痛苦也没有关系。所以……
“醒过来吧,求求你……”
她一把抓过边上的药瓶,拧开之后在手上胡乱地倒了出来。颤抖的手让药片散落在了床单上。
白色的药片在牙齿之间被碾成粉碎,然后艰难得咽下去。不多的唾液不足以把药粉溶开,沾满了粘膜的药片散发出苦涩的味道。
“我还不想死……所以,求求你,快醒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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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可以进来吗?”
杨皓敲响了他边上的病房。
虽然用的力不大,但是门还是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病房出奇的干净,不过在床头的那束剑兰还挂着水珠,显然还有人在料理着。
床头还放着很多空药瓶,大多数是止痛片一类的药物。
门子在他的身后被打开了,轮椅的边缘撞开了门。
“怎么是你?”
玲看着站在床边上的杨皓这个闯入者,似乎有一点敌意。
“抱歉,我敲了门,但是你不在,所以我就直接进来了。”他举起了手里的保温杯。“我拿一些东西了,这是有晴煮的甜羹,没有盐,味道也很淡,我想你应该可以尝尝。”
玲的脸上换上了微笑,她推着轮椅,慢慢地靠过来。
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茶花香味,让人觉得异常的舒服。
“刚才我去送报告了,让你久等了。”
玲转到了他的面前,接过了保温杯,轻轻的拧开。
梨和百合的香味顿时充满了病房。
“好久没有闻到这样的香味了,谢谢你。”
看到玲的笑容,杨皓心里再次出现刺痛的感觉。
“我后天就可以出院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再送东西来。”
玲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大量了杨皓一番。“可以出院了吗?恭喜你了。”
“你也会很快就会康复的。”
玲笑而不语,低头抿了一口汤。
“你的家人呢?”
玲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望了杨皓一眼,目光投向了窗外。
“病了太久了,连亲人都不见了呢。”
孤单寂寞,或者是悲哀伤感,玲的语气里似乎包涵全部,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黑色的发丝被风卷起来,瘦小的身子更加显得娇柔易碎。
她伸出手,轻轻转动着花瓶里的剑兰的细茎。
“别说我了,那个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吗?”
杨皓摇了几下头,不那么确定地说:“应该是吧,我苏醒过来之后,以前的一切都不记得了。”
“是这样吗?”玲的语气里有一点惊讶。她合上和保温杯,递给杨皓。
“失去了过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吧?希望你能早些想起了。”
“谢谢。”杨皓收起了杯子。“那我先回去了,就在隔壁,觉得无聊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嗯。”
杨皓轻轻的关上门,从最后那道门缝,可以看到玲正在往床上爬。
有些艰难的样子,想必双脚因为水肿的原因已经没有办法用力。他正要过去帮忙的时候,也发现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世界暗淡了下来。他扶着墙,晕眩的感觉忽然涌了上来。每一次的呼吸,都好像要耗费全身的力气。
走廊在偏斜,意识就像水流一样,从他的身上流逝掉。
“杨!”有晴冲了抱住了杨皓的身体。
有晴的惊叫声把他从失去意识的边缘拉了回来,但是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却依然存在着。
“你怎么了?我马上就去叫医生!”路过的护士很快就过来帮忙。“先做脑部断层吧,原来是准备明天再做的。我现在就去报告主治医生!”
进入核磁共振的时候,杨皓已经失去意识了。
有晴看着他的身体慢慢滑进那个狭窄的隧洞。用力的点了点头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杨皓隔壁的病房里空无一人,白色的床单和被子也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床上。
床头也是干干净净的,只有窗户缝隙里漏进来的一丝风,吹得窗帘在微微的摇晃。
“已经不在了吗?”
她自言自语着推出了房间。
脚踝传来一阵剧痛,轮椅的踏板撞在了她的踝骨上面。
玲的目光就像两把匕首,在有晴的脖子上交叉着。
“你为什么要来?”她冷冰冰地质问。
有晴看着玲,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玲哼了一声,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
“请你……”
有晴对着她的背影小声地说着。她停了下来,转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往后看。
“快点离开吧。”
玲略微停了下来,眼角的余光落在有晴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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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醒过来吧!
护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全部都知道啊。
脚已经肿起来了,最经除了盐之外,连糖份也被限制了。一定是并发症开始恶化了吧。这样下去的话,最多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带着糖衣的止痛药也不被允许了,好苦,真的好苦。但是不吃的话,会疼的睡不着,疼得晕过去,然后再被疼得醒过来……
什么一定会好起来的,全部是骗人的!明显现在连拧开药瓶的力气都快没有……
如果,如果在这样下去,我会死在这里吧。就在这这个房间,就在这个床上……就好像那些插在瓶子里的花一样,无论放多少水,都会枯死的啊!
所以,请你醒过来吧!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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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晴拿着那一大张脑部断层扫描的照片,举在杨皓的面前。
“医生说,杨的大脑活动更活跃了,所以刺激了那些阴影才会引发不适的。如果情况乐观的话,也许很快就能恢复记忆了。”
“那,还需要住院吗?”
杨皓似乎更担心这个问题。
有晴摇了摇头。
“因为杨皓已经痊愈了。剩下的时间,只要静养就可以,所以不会影响到出院的。”
“太好了。”杨皓从床上跳了下来。“对了,要去向玲打个招呼呢,昨天在她的病房前面晕倒,她也会担心的吧。”
杨皓正要拉开门,有晴却突然大叫了起来。
“杨!”
杨皓转过身,有晴正紧紧地盯着他。
她盯着杨皓的眼睛,要说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闪烁着的目光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杨好像很在乎她的样子……”
看到有晴的表情,杨皓露出惊讶的样子。接着他好像明白了过来。
“她也没有家人在身边照顾她。虽然和我的原因不一样,但是结果却是一样的。看到她孤单的样子,我也有些共鸣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有些寂寞的微笑。
“快点回来,然后,出院吧。”
“当然了。”杨皓报以微笑,走了出去。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窗帘在随着风慢慢移动而已。
“明明这么不方便,却还是喜欢到处转吗?”
杨皓自言自语着往回走。
这还是杨皓醒过来之后,第一次用自己的脚站在医院之外的地方。
“那么,走吧。”有晴好像抛下了什么包袱一样,突然拉住了杨皓的手。
但是杨皓却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双眼大得吓人,瞳孔缩小的就好像针眼一样。
不是不想动,而是一步也动不了了。
头顶上云层投下的阴影,两边的行道树,迎面而来的风,还有萦绕在耳畔的鸟鸣声……
像被突然抛进漩涡中心那样,所有的一切都围拢过来。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身体,掐住了他的喉咙,要把他压得粉碎。
心中那一块空缺的地方,突然痉挛一般地抽动起来。
他一把捂住了胸口,那个地方传出来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的感觉。
一个熟悉而声音在耳边不停地低语着,每一句话都像是劈下的利刃一样,要把他的身体分成两半。
‘又要逃走吗?’
不,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要逃走!
‘每一次都是这样,幸运的只有你而已,不是吗?’
不要过来,不要!
‘那是要抛下我,让我去痛,让我去死吗?’
不会的,我没有要抛下过你的意思!
空气变得黏稠起来,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就像是被封冻在琥珀里的昆虫,无论怎么挣扎,结局都是相同的。
“杨!!”
有晴丢掉了手上的包,扶住了杨皓。
隔着衬衣,也能感觉到他身上低的吓人的温度。
声音越来越远,眼前的人影却渐渐清晰起来。
不是有晴,而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的女孩。
“一个人逃跑,不行的哦,哥哥。”
阳光从她的背后照射过来,让他看不见她的相貌。
不过他还是认出了她来。
“玲……”
有晴听到了杨皓的呼唤,她用力地扭头,环顾着四周。
医院的口已经有护士推着担架车赶过来了,但是有晴想要找的不是这些东西。
杨皓失去意识之前那一声亲切的呼唤,让她的后背涌起一股令人感到晕眩的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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