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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娇后缚咒不堪言

第四章 娇后缚咒不堪言

被国王亲卫队保护着的少女站在诺大的宫殿外厅里,吃惊地打量着这庄重威严的建筑内饰。走过高大的木门,就来到一个宽阔的空间——大厅中间耸立着十六根洁白的柱子,每根柱子都要三个人才能环抱住;两旁的窗子成长条形,典雅端庄;一条长长的红地毯从大门一直通向里面;在正对着大门的墙上还挂着一条长廊。

应该是通过背面的梯子才能上去吧。少女在心中想着。不管怎样,自己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宫殿的。

正在少女发呆的时候,长廊的一头走出两个人:一个是头戴皇冠,身披大红袍的金发中年人;还有一个是头戴白帽,穿着雪白长裙的绿发佳人。

两个人刚一露面,护送少女的士兵们就都收起了长枪,撤开左脚,单膝跪地,伸出右拳,轻垂在自己的左胸。所有人的动作整齐一致,虽然粗略一看有十多个人,但是声音却只能听到一声。从来没见过军队的少女显然吓得不轻。

每个跪在地上的士兵都在等待着,精灵少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仰视着在长廊上慢悠悠地走动的两个人。

等到那个中年人站在长廊的中心,才朗声对跪地的士兵说:“起来吧。”

所有士兵异口同声地答复:“谢陛下。”同时放下右拳,收起左脚重新站起起来。动作整齐一致,依然听不到第二个人的声音。

少女睁着大大的蓝眼睛,一直注视着那个漂亮的女人。那个女人当然也在看着她。看见那个少女疑惑的眼神,国王威严地问:“艾丽莎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你会一直看着她呢?”

“啊?”少女没有料到会是那个中年人问话。被吓了一跳的她慌慌张张地摘下自己头上的草帽,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耳朵。看到那对耳朵,国王显然也有些惊讶,当即问:“你是精灵?”

“呃……呃……是……是的……”回应他的是充满胆怯的声音。

站在国王边上的女人和国王对视一眼,温柔地笑了笑。接着,她也将戴在头上的白色帽子摘下,在少女惊讶的目光中,一对长长的尖耳朵显露出来,那正是精灵族的标志!

精灵在幼年的时候,耳朵和人类是差不多的。随着年龄的增长,除了身体的发育外,最为明显的就是耳朵的生长。那一对长长的尖耳,是成年精灵的特有象征。

看到国王身旁的女人是一位成年精灵,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顿时渗透出了多余的水分,顺着眼角流下。

好端端的,这孩子怎么就哭了呢?国王皱了皱眉头,摒退了两旁的士兵,和王后一起走下台阶,来到精灵少女身旁。

王后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少女金色的长发,精灵少女也就顺势扑到王后的怀中放声大哭。王后一边安抚着不知何故伤心大哭的精灵少女,一边向国王递出了请求的眼神,国王点了点头说:“好吧,你先好好安慰她,然后再来找我吧。”

王后微笑地点了点头,继续安抚少女受伤的心灵。国王走到大厅的里侧,挥手带走了剩下的士兵,似乎有意不让那个少女再受到任何惊吓。

半夜,王后抱着已经陷入沉睡的少女来到国王的房间,国王正在阅读大臣们送上来的文书。见到王后,他就将文书放下,走到王后身边,低头看了看那个美丽的睡脸。

“怎么样了?她有说什么吗?”国王关切地问着。

王后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是嘛,幸苦你了。”国王一边说着,一边回到书桌前,拿起一份文书,看向天上的月亮,对站在自己身后的王后说:“这个女孩是今天傍晚偷着进入拉普多城的,似乎还没休息就被那些人追赶,一直逃到晚上被你看到了才有功夫休息啊。真是想不到,在我的领土内竟然还会发生这样事!我已经命人去追捕那些人了。”

随后,国王转过来,看着王后说:“在我的眼皮底下还会发生这样的事,说明那些人一定有个大人物在背后支持。虽然我知道幕后黑手大概是谁,但是缺乏证据,我没法将他们逮捕。而且将对外声称这个小姑娘被关入监狱,希望你能受点累,来照顾她。”

王后有些难过地看着精灵少女的睡脸,缓缓地点了点头。国王走近王后,轻轻在她额头轻吻一下,低声说:“谢谢你,艾丽莎。”

又转过身去的国王说:“今晚就让这小姑娘好好的睡一觉吧,你也早点休息了,我还有那么多文书呢。”说着,国王无奈地笑了笑,搬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了上去,然后就开始仔细地处理公文。

王后微笑着看了看自己男人的背影,没有去打搅忙碌的他,转身替少女盖上被子,自己则躺在她的旁边。就像照顾婴孩的母亲一样,王后一边轻轻拍打少女的背脊,一边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拉普多城的告示墙上多出一张布告:昨夜王后生日庆典,有一个女人冲进游行花车队,惊吓了王后,现在已经被国王下令关入监狱。如果有人能提供幕后指使者的消息,国王重重有赏。

这样一条布告并不能引起拉普多城居民的反响,大家只是看了个热闹就各自干活了。但是却有一个商人模样的人仔细地阅读了布告上所有语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慌慌张张地退出人群,往一个小巷子里走去。

进入巷子深处,来到一个破旧的木门前,这个商人刚要推开木门,就突然出现了一柄匕首架在他脖子的前方,吓得他不敢动弹。

“说!布告上写了什么?”在商人背后,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

“布……步告上说……昨天有个女人惊扰了王后的车队,被……被国王抓起来了。”商人害怕得很,布告上写的什么他已经忘了一些,只能把大概的意思复述出来。

“嗯,你可以走了。”说完,商人身后的那个人后退了两步,让出一条路来。

商人颤抖着转过身,刚走出一步就突然扑向那个人,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摇晃着说:“我已经按你们说的做了,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啊!”

“少废话!”说着这句话,从暗处又走出一个人,拿着一块木板用力地敲向商人的头。商人还在摇晃着面前的人,再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后就失去了知觉。

“混蛋,我的头都被你摇晕了。”商人前面的那个人一边扭着脖子一边说。

“你怎么看?”后来的那个人问。

“嗯……”前面的人伸手摸了摸下巴,说:“根据那位大人的话,国王是不可能真的把那个精灵丫头关进监狱的,所以她一定还会出来,我们只要等在城外把守住就行了。”

“那要是她又跑了呢?”

“放心吧,就算她又跑了,我们还有塞尔斯不是吗?那个肥猪一直想为大人立功,所以他一定会帮我们守住漏网的小鱼的。”

“真是的,那只母精灵到底有什么用啊!”

“闭嘴!你不怕有人听到啊?再说了,这是大人吩咐的活儿,你和我都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多了就没命享受金钱了!”

两个黑影在漆黑的巷子中同时收住声线,走到巷口四下瞧了瞧,确定没人注意着这边,才看准时机混入人群中。

晚餐的时候,国王查尔斯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大厅里,看着满满一桌的食物,却完全没有胃口。士兵围在餐厅的四周,虽然他们的责任是保卫国王,但也可以被看作是在监视国王。各个大臣都有着自己的算盘,买通国王的身边人用于时刻掌握王宫中的最新消息,这对于政治游戏的老手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查尔斯托起一只酒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进,不知道上一次独自用餐是在多少年前了。国王回想着过去:与艾丽莎的邂逅,同精灵族长老的争执,和家族兄弟争夺王位……还有那个人类与精灵通婚的诅咒。一切的一切都浮现在国王的脑海中,犹如阴云一般挥之不散。而现在为了保护那个受人追杀的精灵少女,国王让王后照顾女孩的生活,就只能委屈自己独享晚餐了。

他的脑袋里闪过一条又一条方法,想要把幕后的那些人揪出来,但是无论哪一条办法都没有办法顺利的完成。除了王后,身边的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是那个人布置的爪牙,这就是格兰斯王国最高执政者现在所面对的可怜处境。

想要大开杀戒是绝对不明智的。因为这样一来,非但不能揪出幕后黑手,还会将自己的目的公之于众。更可怕的是自己将会因为刽子手的头衔而失去民心,这是他最不能容忍也是最害怕的。如此说来,国王在布告上说将那个小姑娘收监入狱倒也是合情合理,虽然她并不是真正地被关在铁栏杆里。

在这本该属于国王的宫殿中,一个无形的铁笼搅浑王宫中的气氛,让国王成天闷闷不乐。为了照顾精灵少女的生活,王后也不能时常露面,否则就会暴露精灵少女的位置所在。

餐后,国王闷闷不乐地推开自己卧室的门,舒畅地长叹出一口气。只有在这个房间里,才没有他的敌人。在房间里的两个女仆都是被下过咒术的,在保密方面毫无漏洞可言,因此国王才能很放心地和她们共享秘密。

国王坐在书桌前,伸手摁住太阳穴,揉了揉,却还是无法驱散那该死的头痛。

一个女仆走到国王背后,说了句:“陛下,王后陛下命我告诉陛下,那个少女已经醒来了。”

“真的?”国王陛下听到这句话,激动地直接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一脸惊喜地看着那个侍女,急切地问:“那个女孩还好么?”

女仆回答:“是的,她今天下午吃了些东西,精神好多了。”

国王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好了很多,顽固的头痛也好像病愈般消失了。国王命两个女仆准备一些点心,显然刚才的晚餐并没能填饱国王的肚子,现在心情畅快多了,自然就感觉到肚子的饥饿了。

在卧室中享用完点心的国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到书桌前继续完成那堆积如山的工作,直到半夜时分。国王取出金制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心想时候差不多了,然后就站起身,往房门走去。

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走廊,在走廊的另一头有些微亮,那是月亮的光辉。国王就这么带着两个女仆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冷清的庭院,来到一扇高大的铁门前。

这里是国王专属的藏书室,所有的法律法规,经史文集都能在这里找到。如果国王在处理国事时遇到不会解决的问题,那么就可以到藏书室中寻找以前国王的处理方案,或者从历史资料中寻求最合理的方法。

但是今夜国王来藏书室中并不是为了看书,而是为了见人。

为了保证文献的安全,整个藏书室的外壁均为厚重的精铁铸成,说它是整个国家最坚固的碉堡也丝毫不为过。在这样的铁壁外还刻画着魔法纹路,用以抵销魔法攻击,一旦国家沦陷,那么怕死的国王就可以躲在这铁疙瘩里直到活活饿死。因为藏书室除了一个大门外就没有任何口子。

藏书室的顶端悬吊着一颗巨大的蓝色晶石,传说那是第一代国王斩杀的冰龙心脏。那颗晶石拥有净化空气的作用,因此在这巨大的密室中并不会感到空气的污浊。

这里上下共分七层,包括两层的地下室,里面收藏着古往今来所有的名家巨作,随便一本都是价值不菲,流传到市面上必定会引起巨大的轰动。整个国家唯一有荣幸读取这些巨作的就是国王和看管图书的劳工们,但是相对的规矩也就更加的严厉。什么书能看,什么书不能看,看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记载得很详细。为了防止这些劳工偷窥泄漏国家机密,咒术也就不可避免地施展在他们身上。

走进藏书室中,两个老人向国王行礼,得到国王的应允后又各自干活去了。

穿过层层叠叠的书架群,国王终于在地下室中找到了他心中挂念的那个人——王后艾丽莎。

见到心爱王后的国王显然很激动,张口刚要说话,就看到王后伸出食指挡住国王的嘴唇。国王点了点头,这才看到躺在一旁进入梦乡的精灵少女。

虽然只有这一点点的响声,却还是惊醒了她。少女刚睁眼看到一个人类站在自己面前,吓得缩起手脚抱作一团。而后才注意到,原本坐在自己身边的美丽大姐姐正舒服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不用怕。”国王柔着声音说:“在这里,你很安全。你也看到了,艾丽莎是我的妻子,她是真正的精灵族。所以放心吧,我是不会伤害妻子的族人的。”

精灵少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国王问:“你知道是谁在追你吗?”

“阿莉娅不知道……阿莉娅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的……”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追你吗?”

“阿莉娅不知道……阿莉娅只知道大部分的人类都是坏人……”

“大部分?也就是说,除了我,还有人类不会抓你?”

“嗯……”

“是谁?叫什么名字?”

“阿莉娅不知道……”

“你还记得那个人的样貌吗?”

“嗯……他拿着大剑……黑脸……很厉害……”

“黑脸?格兰斯王国应该没有这样肤色的人才是,难道是外来人口么?”

“哈!”精灵少女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地哈了一声,转头对国王说:“那个人……名字是‘自由骑士’!”

“自由骑士?”国王低头沉思着,想从脑袋里搜索关于这个名称的资料,可惜什么也搜索不到。面对双眼充满希望的精灵少女,国王只得轻轻赔笑说:“抱歉了,我一时想不起来,后面知道了再告诉你吧。”

阿莉娅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在你知道艾丽莎是精灵的时候,会哭呢?”国王又问。

“妈妈、爸爸……大家……都被抓走了……流了好多血……”精灵少女低着头,痛苦地回忆着,“来了好多好多人……把大家都抓走了……他们还说精灵是钥匙……阿莉娅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国王也低下了头,没想到自己竟然让这个小姑娘回想起那绝对不能接触的禁忌回忆,自己与那些凶人又有什么区别呢?轻轻叹了一口气,查尔斯说:“好,阿莉娅,你暂时先住在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和艾丽莎说,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

闻言,少女用力地点了点头。国王则扶起靠在自己胸膛的王后,柔声对她说:“好了,艾丽莎,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不要累坏了身体。”说完,国王就站起身,向楼梯走去。

来到藏书室的第一层,国王招呼过两个管理藏书室的老头儿,问道:“你们知道‘自由骑士’吗?”

两个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抬头看看天花板,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确定地对国王说:“陛下,我们并不知道什么‘自由的骑士’,是最近新出的书吗?”

“没,没什么,你们忘了这句话吧。”国王挥手屏退两个老人,自己也走出了藏书室。

一路上都能看到手握兵器的卫兵,很容易让人产生安全的心理。但是国王和住在外面的大臣们都知道,那些保护着国王的武器很有可能在某一天就成为弑君的凶器。在这个庞大的漩涡中,当上国王也不意味着就能高枕无忧,因为在王座的下面,是数不胜数的尸体和时刻准备就绪的敌人。

第二天,见过了所有的大臣后,国王将有些疲乏的身子靠在玉石打造的王座上。国王并不算老,四十六七、快要五十了,但对于参与政治的人来说,这个年龄可是黄金年龄。为了能爬上更高的地位,他们会用尽一切可能的方法,哪怕是发动战争。

早晨会见大臣,听到的还是那些陈词滥调,除此之外,就是不断鼓舞战争的宣言。

在大臣们的口中,战争是美好的,它能扩大国王的领土,它能带来不菲的收入,也能削减一下增长过快的人口。

但是大臣们并不知道,这一任的国王并不喜欢战争。为了王位,他杀死了自己的哥哥,软禁了自己的弟弟,饿死了自己的姐姐。为了巩固地位,他曾经发动过三次战争,清剿了王国内的所有反对势力,死去的人数也不算多,十一万四千一百九十八个人。但这个血淋淋的数字终究会被印在历史上,不断鞭策他,告诫他万人之上的君王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现在大臣们为了自己能够获取更多的利益,不断地怂恿国王对外面宣战,国王只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压住大臣们过于兴奋的情绪。今天又以大炮数量不足作为理由了,明天又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呢?国王陛下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就在这时候,内厅门口进来一个士兵,单膝跪地,向国王禀报:“启禀陛下,王宫外有一个人,自称是‘自由骑士’,想要拜见陛下。”

‘自由骑士’?那是谁?不认识。国王刚想让士兵把那个人轰出去,突然一个机灵传遍全身,叫国王一下子来了精神,赶忙对那个士兵说:“让他进来!还有,去把王后找来。”

“是!”士兵回应一声,倒退两步,然后转身离开,迈出大殿后小跑着离开了。国王挺直了背,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使得自己看上去要精神一些。

过了一会儿,先前那名士兵带领着一个强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刚一进入大厅,士兵单膝跪下,朗声说:“陛下,‘自由骑士’到了。”

国王看了看底下跪着的两个人,自己的士兵是骑士礼,另外那个人却是双膝跪地的平民礼。这还真是一个懂礼貌的人呐。国王在心里说着,表面上则是大声道:“起来吧!”

得到国王的命令后,士兵和‘自由骑士’一起站了起来。士兵退后两步,转身离开大厅,单独留了他下来。

查尔斯抬起头来注视着那个壮汉,金色的短发,净白的脸庞,刚硬的五官,身后背着一柄沉重的大剑。魁梧的身材被贴身的铠甲覆盖住,让人打心里生出一股安全感。突然间国王的目光锁定在他的脸庞上。心里想:怎么是白脸?阿莉娅说的应该是黑皮肤的人吧,难道是假冒的?

这边正想着,又有士兵进来传话:“王后陛下到!”

国王闻声抬头去看,果然看见一身白衣的美丽王后迈着典雅的步伐向自己款款走来,在王后身边还跟着一个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小女佣。

艾丽莎就这样走到国王的身边,转过身站在一旁,她手下的小女佣则站在自己的身后,假如角度正确,那么站在堂下的那个强壮剑士应该是看不见她的。

国王转头看向王后,关心地问:“身体怎么样了?我的王后。”

由于要让王后负责照顾小阿莉娅,因此国王便以王后身体不舒服为由,也同时命令医师说假话,以此堵住那些大臣们的嘴。

王后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向国王点了点头,以示身体的无碍。趁着这个间隙,国王偷偷地问了一句:“阿莉娅,你认识这个人吗?”

阿莉娅看都没看他一眼,躲在王后的身后拼命摇头。

国王心理明白了:一定是谁把自己要找‘自由骑士’的消息泄露出去了。现在某个大臣就找了一个人来冒名顶替,想要问到我嘴里的情报。会是谁呢?国王思考着,王后和阿莉娅是肯定不可能的;因为咒术的缘故,所以那两个看书的老头肯定也是不可能的;两个女仆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想来想去,国王只能猜测是自己在不经意间说出漏嘴的。

国王这么想着,但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大厅内的气氛一度冰冻起来。站在下面的那位看上去有些慌张。国王看过的人实在很多,站在下面的人是害怕还是兴奋,是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是心怀鬼胎,他一眼就能知道。

国王清了清嗓子,问:“你是‘自由骑士’?”

那个人点了点头说:“是的。”

国王又问:“我从来都没下过指令,说我要找‘自由骑士’,你怎么就来了?你是听了谁的命令?”

这样一问,果然他的腿脚开始哆嗦起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见他说出下面的话。

这个时候国王又说:“算了,虽然我没有下达指令,但我确实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剑士,我赦免你的罪状。”

本来脑子里就一片空白的中年人听到这句话,心里的惊吓一下子消失了,两脚一软就跪下了,嘴里絮絮叨叨地说:“谢……谢……谢陛下……下……”

国王闭上眼睛,下令道:“来人,带这个‘自由骑士’去餐厅休息,请他吃些东西。”

听到国王的命令,一个卫兵走上殿来,单膝跪地行礼,然后领着那个吓软了脚的‘自由骑士’退了出去。

剑士刚一走,王后就找人拿来了纸币,在上面写了一行字:陛下,几天前您曾下达过命令,召集王国内有名的剑士来见您,可能‘自由骑士’也会被列在卫兵的名单里吧。

王后将这张纸转交给国王,国王一看,就头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哎哟,你看我这个脑子,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真是。”但是转念一想,国王又说:“不对,我前面下的命令是集齐了剑士后,一起来见我的,怎么那个人自己就来了?果然还是被人知道了啊。”

国王闭上了眼睛,突然脑子里闪过一条办法,对一个士兵下令说:“你去传令,就说其他剑士继续等候在旅店里,如果来的人是自由剑士,那么就让他直接进宫来见我。”

那个士兵领了命令,退出大厅,小跑着离开了。

王后不解地看着坐在王座上的国王,国王则久违地露出属于胜利者的笑容:“等着吧,艾丽莎。既然他们想和我玩真假人的游戏,那我就陪他们玩!在真正的‘自由骑士’到来之前,我们会接见多少个剑士呢?真是期待啊,哈哈哈哈!”

三天后,一个士兵又领着一名金色长发的美男子走在通向餐厅的道路上。这名金色长发的男子身穿点缀着金边的白色贵族服装,十分华丽。男子身后也背着大剑,剑面上雕刻着复杂而漂亮的花纹,大剑的柄和剑格上也装饰着大红色的宝石,光彩夺目。

但不知为什么,如此英俊的男人配上那柄奢华的大剑,却总给人一种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感觉。

士兵停止在餐厅门前,对身后的男子说:“到了,餐厅就在这里。”

金发男子伸手撩了撩额头前的刘海,问:“不知道国王陛下什么时候才会给我任务啊?没有任务的话,就算是被称为‘自由骑士’的我,也会无聊的啊。”

士兵的眼皮跳了两下,似乎对这个家伙并不大感冒,双眼反而还带有一些鄙夷的色彩,对他说:“我不知道,这也不是我应该知道的事。你可以进去了,在国王有新的命令前,你就只能呆在里面,每天会有专门的人来送食物,里面也配备有洗手间,足够你生活的了。”说完,这名士兵就走开了,似乎对餐厅这块地方感到厌恶至极。

“等……”金发男子有些生气地看着远去的士兵,自言自语地说:“一定是你嫉妒我!哼!我卡雷拉斯大人不跟你计较!”说着,这个自称是卡雷拉斯的金发男子就推开餐厅的大门,一进门就愣住了。

在餐厅里,能够看到这个国家最丰盛的食物;餐桌上的蜡烛都是雪一样的白;银色的烛台被擦地发亮;天花板上还刻画着这个大陆的传说故事……整个餐厅都被华丽和典雅充斥着,除了——那三十多个剑士。

要说匹配,这个刚进来的金发美男子是最适合在这里用餐的。因为在这里的其他剑士身上完全没有富贵典雅的影子,一个个要么就是高得吓人,要么就是强壮地不像人,还有的剑士看上去就不像是在这个国家出生的。

看到金发美男子,每个人都流露出“哎呀?你也自称‘自由的骑士’啊,好巧哦,我也是!”的表情。没有排斥,没有憎恨,只是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他,好像把自己定位在冒牌货的外面一样。

而在这位金发美男子眼中,先到餐厅的不是剑士,而是猩猩、长颈鹿等野兽,整个餐厅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个动物园!自己作为人类,反而变成了这里的异类。心想着完成任务后可能会获得的奖赏,金发男子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心情,走到餐桌前,慢慢地坐下,拿起桌面上放着的刀叉,开始用餐。

就在这些剑士们舒服地用餐的时候,在格兰斯王国的某片树林里闪动着三个人影。这里距离王都拉普多城还有一段相当远的路程,稀少的人烟就能说明一切。不少过路的商人都会选择在这里休息一晚,因为这里有这条道路上最后一个驿站,再往前走就又是半天的行程。

“啊?是我眼花了吗?那个白白的是路吗?”树林里一个人沙哑着声音问。

“嗯?肯定是你眼花了……”另一个声音有气无力地说。

“呃……呃……”一个像是小孩子的人喘息着:“肚子饿了……”

“别说了,越说越饿的,咕——”

“啊哈……啊哈……”另一个人似乎很想笑,但也只能沙哑地吐露着单节的音符,他已经完全没有笑的力气了。

“嗯?”小孩子的鼻子尖动了动,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

“怎么了?枫老弟?”

“食物啊!”名为枫的小孩子突然爆发出怒吼声。

“噢噢噢噢噢!”听到这句话,另外两个也发出猛兽一般的鬼叫声。

卡鲁斯·海姆是个卖布匹的布商,从格兰斯王国的最东边到王都来做买卖,赚了钱好回家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多年下来,已经累积了足够的家产,如果这次入王城做生意能够顺利的话,那么今后就不需要天天在路上跑了,也可以多花些时间陪伴自己的妻儿。

走了大半天,终于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卡鲁斯·海姆来到了这最后的营地。向驿站里的人买了些水和马匹的饲料后,就回到自己的车上,点燃了随身携带的小铁炉,将一些干粮塞在铁罐里,浇上水,放在铁炉上烤着。

驿站里面是有床位的,在设施简陋的同时,价格还不肯让步。而往来的商人多是独自一人,即舍不得浪费钱,又怕货物丢失,因此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睡在自己的马车上,为了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有平穷的商人,自然就有富一些的商人。那些商人一般都有好几辆车同时运货,而且雇佣了一些人帮忙看管货物。这样一来,他们就有闲情住进驿站的破房间,在床上舒服地睡上一觉。

更夸张一些的商人,就只用富到流油来形容。这些商人是所有商人的目标,他们有钱有势力,可以着手跨国的买卖,雇佣剑士或者魔法师保卫他们和一整个车队的货物安全。自然这样级别的商人也就根本瞧不起驿站这样的破地方,他们自己的马车都豪华得不像话,再加上有佣兵保护,可以很放心地进行夜行军。

卡鲁斯·海姆没有那么大的愿望。他只想存着钱,在自己居住的城镇里开个小店铺,每天起早贪黑虽然累,但也总比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跑的行商舒服很多。

卡鲁斯·海姆在心里盘算着:算上这车的布料,就已经赚到近三百个金币了,扣除税金一百个银币,再花一百四十六个金币装饰店铺,购买商品,我就能开店了!想到这里,卡鲁斯·海姆觉得旅途的疲劳已经完全消失了,兴奋的心情霸占着他的内心。

铁炉上烧熟了的食物发出阵阵清香,卡鲁斯·海姆小心地用手指点了一下铁罐,烫得不得了。戴上冬天用的棉手套,卡鲁斯·海姆端起铁罐,闻着那简陋饭菜的香味,清晰地感觉到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催促着自己把这些东西全部都吃下去。

就在卡鲁斯·海姆准备进食的时候,道路旁的树林发出令人害怕的声响,卡鲁斯紧张地搁下铁罐,心想不要在这个关头跳出来强盗抢走了我的货物就好了。

害怕地看向传来声音的树林方向,他把左手伸进马车货箱中掏出了一柄斧头,时刻准备着给那些粗心的强盗来这么一下。

‘莎莎莎……’树林的响动更大了,在那茂密丛林的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攒动着。

卡鲁斯握紧了斧头,眼睛不敢有任何松懈地盯着那在黑暗中摇摆的枝叶。突然,伸在最外面的枝叶一阵抖动,三道黑影从树丛中跳跃出来!

卡鲁斯惊呆了,这哪里是什么强盗啊,根本就是吃人的野兽啊!

那三个黑影带着闪烁星光的双眼,直接跃过浑身颤抖的卡鲁斯,直扑卡鲁斯身边的那个铁罐!

三个黑影撞在一起,打翻了铁罐,热乎乎的食物从里面倾倒出来,溅洒在石子路上。

“啊啊啊!!”一个黑影哭丧着叫着:“你们搞什么啊!食物都撒啦!”

“浪费可耻,不吃拉倒。”一个身形小一些的黑影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拿起地上的土豆块,吹掉上面沾着的灰尘,一口塞进嘴里。

“啊!你真狡猾!”那个原本哭丧着脸的黑影怒喊一声,赶紧抢走一个土豆块,连灰尘都没清理就往嘴里送。

卡鲁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三个黑乎乎的东西一边说着人话,一边狼吞虎咽地上的食物。没等卡鲁斯反应过来,那个小个子黑影就拿起铁罐,做着递给卡鲁斯的动作,说:“再来一罐。”

“哈?”卡鲁斯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三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野人,显然被吓坏了的心可没有那么容易得到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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