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我就是‘哎哟’一声,她们也如临大敌、定要扑过来嘘寒问暖,仿佛天塌下来一样。就这个也足够让我烦了。”
“喔、喔!”约瑟芬娜连连点头:“我能懂、能懂!那些个老妈子唠唠叨叨的最烦人了!”
“对叭?”他咧开嘴巴笑、让尽量多的牙齿显露出来。
牙齿清洁度足够、脸颊的线条也够柔和的话,露齿而笑能让脸看起来诚恳度更高。
“这么说可能会显得有点任性、我也知道她们都是关心我,可总在耳边一遍遍‘二小姐你要注意这个’‘二小姐你要注意那个’,本来我身体都好转了,竟生生被她们催得头痛了起来了。”
尤文人还在笑着、却浅叹了一口气:“就这次出来行动、虽是姐姐授命的,我还不知道要被那些老管家们训成什么样呢,恐怕就连姐姐也要一起挨训。姐姐堂堂血腥鬼姬也难以应对的人和话语、我这病秧就更难了,恐怕只能站着乖乖被斥责了……”
“不会!”约瑟芬娜认真道:“从这里逃开去,我会郑重其事上门道谢的,谁要是敢因为这件事训斥你,我第一个不同意!”
他在“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和“那就拜托你了”两个答案之中略有些犹疑——想向附着在阿狸身上的阿影征求意见,却瞧着它的眼睛有点睁不开了。
小小的缝隙中透出的眸光、既有对他认真演戏的欣赏,同时也是在向他求助、暗示他它需要帮助的意思。
尤文人刚才全部精神力都在如何应付约瑟芬娜上,倒短时有些忽略了阿狸的反应——仔细想想刚踏出笼子的时候它的身体就有些时轻时重的。
体力到极限了吗。
此刻他和约瑟芬娜恰好走在了下一道门扉前、他暗自庆幸及时回过神来了,如果就还依旧这么和约瑟芬娜闲聊着家常,确实有助于加固她对他真实身份的信任和对“费南雪”的印象,却可能会在悠哉悠哉时阿狸身体的能力耗尽而把本来还算轻松的状况变得棘手。
尤文人松开了约瑟芬娜的手。
约瑟芬娜的表情立刻慌了——
“等、等等,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难道说比起我替你说话、替你训斥那些下人,其实你还很希望听到她们关心你的话?不、没关系,这种心情,纵然是我也能理解的,你直接和我说就好了、我不至于没规矩到人家不情愿还多管闲事。千万别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刚看到了一丝逃离的希望、她不希望就此丢失,像害怕他跑掉一样扯住他的衣服的一角。
嘛、单从外表上看的话无论称作“幼童”还是“少女”都很勉强的二月初的枝头豆蔻之龄的约瑟芬娜,若论心灵和精神层面还是个小孩。
“安心、我没生气。比起我的情绪、我倒是更关心你会不会被我惹恼呢——”尤文人展开了手掌心。
手掌心上有他之前用这纤弱的身体结着阿影送他的手镯的灵力凝成的——嗯、这会子它们没有飞走,近距离观察,果然都是苍蝇。
这些苍蝇闪闪烁烁、看着还有点萤火虫的意思,但那么搓着后脚什么的,即使有着斑斓的光彩,那种讨人嫌的属性却仍挥之不去。
“什、什么啊,这玩意?”她凑近了看了一眼、用那不知道是租来的、还是祖传的手帕捏住鼻子:“就像苍蝇似的。”
“不是像、它们就是苍蝇哟。”
“就……就是苍蝇?”她的手指一松、按在鼻子上的手帕飘然朝地面落去。
他俯身一抄一捞,将那条手帕捞在了手中。
“什、什么意思?刚才我牵着你的手的时候,你的掌心里就有这玩意么?”
“啊。”尤文人点了点头,甩着那条帕子:“不过你也用沾满了你鼻水的手帕垫着,所以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扯、扯平……?”
她用两只手的食指挤压着鼻翼、撅着嘴,提高了声音:“怎、怎么可能扯平啊?我刚才还有那条压过苍蝇的手帕按压鼻子了,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她挤压了两下,就开始挠搔,就像要把鼻子两侧触碰过手帕的皮挖下似的。
“你动作那么快、我要怎么提醒你才好呀?”尤文人带着坏笑。
“胡说什么?!你刚才捞手帕的时候,动作不是比我快?能这么利落捞手帕、来不及抓我的手腕吗?”
他俯下腰身、“咳咳”咳嗽着:“虽说如果我竭尽全力、确实能拼一拼速度,可我这身体哪怕服了药也不能过度透支……”
约瑟芬娜撅起了嘴——
“少用咳嗽和身体弱当借口骗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就是拿身体弱当挡箭牌、其实就是趁机打击报复!”
“我报复约瑟芬娜小姐干吗?”
“因为……因为我刚才用那条黏糊糊的手帕垫着你和我的手,你嫌弃却不能直说,只能这么算计我!”
“可是、我手掌心凝聚出这些小玩意来,可是在约瑟芬娜小姐抓着我的手之前哦?你握住我的手的时候,难道没有感觉到我们的掌心里是有什么东西蛹动的么?那么你用那条黏糊糊的手帕垫在我们手中的事情倒在之后,我因为这件事生气打击报复你,理由不成立。”
“那……那就是之前数次社交场合我都聚了一个小团体,偷偷笑话你是个病秧、不知道哪天就病死了这种话传到了你的耳中去,你听到了愤愤不平,就想要对我恶作剧!”
“咦?”尤文人故作惊讶、瞪圆了眼:“约瑟芬娜小姐原来在背后说过我的坏话啊?”
“糟……”约瑟芬娜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就用那只手去掩嘴巴了,眼看着就要贴近自己的唇的时候,她的手掌停下了——
“唔……”约瑟芬娜低声叨念:“还好、差一点就用这只碰过苍蝇的脏手掩嘴巴了。”
她把手垂下去、换了另外一只——
那只手倒是没接触过闪光苍蝇、可却在擤鼻涕的时候也紧握过手帕来着——
他的闪光苍蝇好歹是用灵力凝结成的、你的这手帕却是真的接触过一般概念的污物,到底哪边更脏啊?
“刚才的话——!请你当做没听见!我、我……只是一时口无遮拦、胡言乱语,才没有真的拢了一小圈,甚至偶尔还会和家里的女仆吐槽从来没怎么见过面的你,一次都没有!”她掩住嘴巴、试图靠着这动作不让他看穿她心虚的表情——
然而、她这么遮盖住嘴巴,反而把眼睛越发凸显出来了。
表情管理方面的话、约瑟芬娜可比阿影差了一截啊——当然、可能是约瑟芬娜的年龄上也不及阿影,但年龄却不是全部的原因——
年龄幼小却颇工于心计的、尤文人也见过不少——不如说他见过的这种类型其实比拥有原本该有的天真的更多,所以适时表现出了稚气与顽劣的,倒更让他偏爱心安。
“一次都没有、有许多次?”他逗弄着她。
“唔……”她发现自己这再简单不过的文字游戏被看穿了、心虚的眼神更添了沮丧:“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不对、我……”
“好啦、你也未免太不擅长撒谎了。”尤文人捏开了阿狸的头,把闪光苍蝇投喂到了它的嘴巴中。
眼睛都睁不开的阿狸、本来是张大嘴巴拼命暗示他的,在看到他已提前准备好了饲料,愉悦的表情没保持片刻、就为竟然是被约瑟芬娜那只握着手帕的手牵过的发出了“汪”一声——
它本想落下嘴巴、最后却还是极为配合把嘴巴张得大大的。
两种不同的力量在它身上对抗着——
不愿意张嘴的是阿狸本狸,可附着在它身上的阿影看来,最要紧的事情却是尽快补充能量——附着在身体上、借用着视野和感知还有语言系统,至于吃了什么又不会进到她的嘴巴,她恐怕也不在乎。
阿狸的喉咙中漏出不满之语:“主……主人、有本事你不是借着我的身体张嘴,而是等逃出去之后你自己享用,您……您……”
“现在是你身在其中、缺乏能量,也不是我,当然没有我补充体力的道理。再者、我和你又不属同族、本就对这种玩意没兴趣,也没有从这里离了去就要享用的道理,如若是我素日的吃食,像这样沾了脏污泥巴我也能吃——不会像你这么挑三拣四。”
其实从阿狸的嘴巴里流出的声音很含糊,却不知道是不是被尤文人抱在怀里的缘故,声音透过特殊手段传入耳中、如此模糊的言辞,他却能清楚分辨出字词和断句。
刚才还在为自己无意中透露出了总在费南雪背后说坏话而懊悔的约瑟芬娜,瞧着他好像也不怎么在意,倒玩起了猫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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