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地下监牢。
艾尔娜告诉洛杰，为了防止柯莱妮的诅咒再度毫无征兆地发作。
柯莱妮被临时关在了地下监牢的最深层。
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柯莱妮的诅咒再度引发爆炸，最多也只会让魔王城塌陷，而不会殃及周遭城市。
“啊，请注意脚下，前面的台阶有些地方塌了...！”
“自己别摔了就行，这里我比你熟。”
“哦，好，好的...！”
平心而论，洛杰还是蛮佩服艾尔娜的这一决定的。
能用自己的房子被炸，换取周围城市和平的统治者，事实上并不多见。
不过他也慢慢地开始疑惑，艾尔娜这种性格，她妈到底为啥要让她当魔王了。
那家伙的梦想只有艾尔娜能实现？还是魔族也搞世袭制？
...算了，这不是他应该关心的。
想着想着，可提娅已经在面前站定。
“......洛杰大人，就是这里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指了指一众牢房的最深处。
洛杰明白可提娅的意思，大概是怕打扰两人的见面。
他自然地走过一排排空荡的监牢，在最深处的那间停下。
在栏杆的后面，他见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既没有镣铐也没有枷锁，甚至连衣服都是新的。
没有任何证据表面她遭到了残酷的对待，但她就是那么缩在墙角里，将头深埋进膝间。
翠绿色的头发没有绑成元气满满的双马尾，而是披散着洒在肩头。
像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那样，在墙角里缩成一团。
“......”
那副场景还是挺让人揪心的。
所以洛杰也没急着发问，只是慢悠悠地在牢前坐下。
“.....柯莱妮。”
“.......”
轻轻的呼唤回荡在牢间，柯莱妮缓缓地抬起头来。
洛杰注意到了她发红的眼圈和喑哑的嗓音，似乎才刚刚哭过没多久。
“洛杰大人......”
她的声音刚开始是欣喜的，但随即便被淹没在抗拒与悔恨里。
“不...您不应该来这里的...”
“我会伤到您的...就像昨晚一样。”
“想多了，就算昨晚你也没伤到我。”
洛杰的语调很轻松。
在周围压抑的环境与柯莱妮脆弱的嗓音里，显得格格不入。
“光凭你那点热气，给我蒸个桑拿都不够格。”
说着，洛杰还故意朝柯莱妮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这一动作没什么实质性的必要，洛杰的手上也没什么结实到显眼的肌肉。
但他的这一举动，还是让柯莱妮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哈哈，您真厉害。”
“人类最强当然厉害。”
“很厉害么...？”
“那当然，人类本身也有很多强者。”
洛杰白了柯莱妮一眼：
“你们好像一个个的都有点小看我了，我当初可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创进了你们老家，把魔王城搅了个天翻地覆呢。”
“哈哈...确实是这样，彩阳她当时您万全拿您没办法呢。”
这下，柯莱妮是真的被逗笑了。
少女用不再清脆的嗓音轻笑两声，却又旋即叹了口气：
“......如果，我能像洛杰大人一样强大就好了。”
“这样的话，诅咒也不必...伤到我身边重要的人了。”
“你之前伤到过什么人吗？”
“我曾险些伤到艾尔娜大人和彩阳，在村子里的时候，也......”
说到这里，柯莱妮慢慢地闭上了嘴巴。
洛杰也没有追问。
他之前被国王派来魔王城送死，从某种意义上也是被人类抛弃了。
虽然两者的性质不太一样，但...
洛杰也明白被人抛弃的滋味不好受，不想回忆也正常。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各自望着不同的角度。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柯莱妮才重新抬起头来：
“洛杰大人...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嘛？”
“你说。”
“...求您，在彩阳和艾尔娜大人不在的时候杀了我。”
“不行。”
话音落地的瞬间，洛杰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
“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你救回来，哪有杀你的道理？”
“算我求您...还不行吗？”
“当然不行，那俩人肯定会责怪我的。”
洛杰轻咳一声，朝缩在角落的柯莱妮轻轻瞥了一眼：
“倒不如说...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寻死啊？”
“最开始的时候也是，现在也是...你有那么不配活着？”
“......您不知道永火诅咒的威力。”
柯莱妮的眼眸低垂：“如果任其发作，会造成的后果，是您无法想象的...”
“这样啊......”
其实洛杰知道。
不仅知道，还对此深有体会。
毕竟这世界上，还没什么东西能一次性榨光他体内的八成圣光。
就算艾尔娜她妈亲自来了估计都不行。
这是洛杰猜的，他没有跟艾尔娜的母亲交过手。
“那...不让它发作不就行了？”
“...原本是这样的，但封印不知为何被解开了。”
柯莱妮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龙角。
即使是在发作之后，那对龙角也依旧在隐约地散发着橙光。
相较于之前的平平无奇，确实相当引人注目。
“我不知道，下一次诅咒会在什么时候发作。”
“艾尔娜大人之所以派您来见我，一定也是想要洛杰大人代为动手吧...”
“......”
洛杰略微沉默了一下。
柯莱妮说的，也确实是眼下实打实的情况。
柯莱妮所背负的诅咒，相当于一枚不定时炸弹。
将她埋在魔王城的地下，也就等同于把炸弹埋在自己脚底下。
如果洛杰坐在艾尔娜的位置上，他恐怕真的会严肃考虑，处理掉这枚不确定因素的可能性。
但那也只是如果罢了。
洛杰毕竟不是艾尔娜。
“行啦，这次肯定是你想多啦。”
洛杰揉了揉脑袋，视线偏向一旁。
语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不是被艾尔娜派过来，是主动想要过来看看你的。”
“而且啊，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
“但艾尔娜还是蛮看重你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可是——”
“好啦，过来。”
洛杰的身子朝前顷了一点，胳膊穿过铁栏间的缝隙，朝角落里的少女伸出手。
“您...要干什么？”
“摸摸你的头。”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让你的心情好一点了...不行就算了？”
“.......”
蜷在墙角的柯莱妮犹豫了许久，才晃悠悠地站起身子。
她走到靠近栏杆的地方，迟疑着将脑袋伸了过来。
“这就对了嘛~”
洛杰也不客气，手掌直接在柯莱妮的头上肆意揉搓起来。
他的手法既不小心也不温柔，像是在怒搓狗头那样，揉得柯莱妮整个身子都跟着轻轻摇晃起来。
“唔，洛杰大人...！”
“好啦，听话~”
柯莱妮提出轻微的抗议，但被洛杰通通无视。
“唔......”
于是渐渐地，柯莱妮也不再抗议。
反而是吧嗒着嘴巴，发出了某种舒适的呓语。
“乖~乖~”
洛杰整整搓了十分钟的时间，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掌。
由于动作过于粗鲁，柯莱妮的头发已经被搓成了乱蓬蓬的一团。
但整个人却显得晃晃悠悠的，似乎飘飘欲仙。
“...好点了？”
“唔......嗯......”
柯莱妮的回答轻飘飘的，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体验里。
她第一次被人这么粗鲁地搓头。
很奇怪，却也很舒服，甚至想要再来一次。
“那就好。一个人待着容易瞎想，我会常来看你的。”
“谢，谢谢洛杰大人......”
“客气，反正我平时也闲着没事干。”
洛杰拍拍裤腿，从地牢阴暗潮湿的地面上站了起来。
他这才注意到，虽然牢内环境潮湿，但柯莱妮的牢里是铺着一层稻草的。
不知是彩阳还是艾尔娜的主意，但目的肯定是防止柯莱妮受潮。
这两人还是挺关心柯莱妮的...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非要想得那么极端。
“那，我就先走了。”
“啊，洛杰大人——”
“......”
洛杰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身。
他从柯莱妮的呼唤里，听到了几缕混杂着犹豫的急切。
似乎是想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却没法下定决心的样子。
“......”
但那声呼唤只是戛然而止。
洛杰转过头，发现柯莱妮又重新缩回了墙角。
“没，没什么...”
“谢谢您来看我...”
“......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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