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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liham
  • 2019-07-27 21:43:23

玦,我是玦,岚的玦。岚是我的束者,给予名字的束者,而我是她的化形。

我要找到她,她在哪里?把她还给我。

岚?

是了,这张脸…竟然盗用了主人的面容,真是不得了的化形。

居然在外面养了一只化形么,真是嚣张,目中无人也该有个限度。

算了吧,已经这样了。

算了?就这样算了?明明已经成功了,竟然出现这种状况!你让我怎么接受啊,你说啊!

她在哪里?岚在哪里?她怎么样了?我知道她还在的,把她还给我。

原来如此,那次延期…竟然扔下主人不管,这化形…

哼,和主人一样嚣张,仆人都这样,主人能好到哪里去?

省省吧,别怄气了。

怎么回事?她在哪儿?岚在哪儿?

她死了。

不可能,你胡说。她在哪儿?

她…

她逃走了。

真是难对付。

这么说结论也没错,她的确逃走了。

但是她死了。

你能接受吗?不是逃走之后死了,而是死后竟然逃走了。乖乖的听话不行么?你能让我接受这种结局么?明明都已经成功了!

逃了一次还不够么,居然又逃了!抓到她之后一定要碎尸万段!

行了,别气了。身体都没有了,你要怎么个碎尸万段?

我…哼!总之气不过。

快点找到她才是重点,如果她一直不回来就糟了,石现在只受她控制。

你说找,我上哪儿找去?她现在连人都不是,我哪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形态,说不定就一团雾呢,有本事你把她抓回来?

总会有办法的,你看剑那会儿不也脾气暴躁么,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好个头,差点毁了长息山!那时候多少伤亡你都忘了吗?怎么就不能像镜一样有自觉呢…才出乱子,又添乱子。

神宫的防护壁全得重新整修了,她连带出的乱子还不够多么。

自己养的宠物自己负责啊,跑来撒什么野,真想骂娘。

你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至少我们这次没什么伤亡…现在想想怎么把眼前这个处理掉。

不知道她怎么养的,竟然有智慧。我都没见过,你说呢?

我呸,总之不是好东西。

但灵力很强。

我才懒得管,头都快炸了。

岚她…在哪里?她在哪里?我要见她,把她还给我。

行行好,别吵了,虽然现在很想解剖你,但实在没这个精力。

岚在哪里?我要见她。她不可能死的,她说了会等我回来。

男人按摩着眉心,他头痛,头痛一个多月了。

他寻找石的柱已经很长时间了,若非灵力强大的年轻人,是无法成为神器中心的。神器力量太过强大,必须以人的意识来控制,执念,不错,就是人的执念。因为是人,所以能赋予神器精神,将人的意识和神器相结合,这样就能创造出强大而安定的力量。更好被人掌握,不会轻易失控,也不会轻易暴走。在他之前,神器暴走的历史已多到不忍记述,这样一种灵力的集合体一旦失控,威力绝对不亚于一场浓缩版的百年战争。他的祖先建立了神宫,用强力的符咒和法术强迫神器陷入沉睡,又不断用血祭的方式促使它的安眠。近年来却不行了,符咒的力量不断减弱,虽然四处物色了许多灵力高强的孩子,却没有一个能成为真正控制它的人。精神太过软弱,或是肉体太过脆弱,在融合的一刹那就崩溃了。试过这么多次,从来没有成功过,只是不断刺激石的苏醒。北方的剑和南方的镜都已经成功植入了柱,但石却始终无法找到契合。皇族想着利用神器来稳定战局,但实际最大的威胁却是神器的暴走。费尽心思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和石融合的柱,有着强大的灵力,强大的精神,却和神器本身一样任性。竟然逃走,他从未听过这种例子。这是该是怎样的执念。柱压抑着神器,同时神器也束缚着柱,两者按理说应该完美的合为一体,现在却让精神给逃掉了。

竟然逃掉了。当他看到空空如也的神器时,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回不过神来。因为融合是如此的完美,他看见石吞噬了那女孩,从身体到精神,一丝不苟的吞噬殆尽。他也看到石逐渐安定,从短暂而剧烈的反抗变作沉静安稳,他知道那女孩成功抑制了石,却没想到她会失踪。不错,她死了。当她和石融为一体的那个刹那,她就不能再以人的身份自称,她只是意识,只是灵魂,只是一种浅薄而飘渺的存在。石的柱,仅仅是石的一部分罢了。

然而要如何把那女孩的精神找回来?融合之后的分离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哪本书上都没有记载,若那女孩的精神一直没有回来,那么石究竟会怎样呢?但要如何找到,那女孩已经死了,没有身体,没有形态,要如何抓住看不见的精神?而且万一,她把自己投入轮回,那又有谁能再找到她。他揉着太阳穴,重重叹了一口气。

它没想过会这样。

岚会等它的,因为她一向没有说过谎,也从来不会食言。她没有说自己会消失不见,所以它相信着。

她从来没说过她会死,离三十岁还有十四年,她怎么可能会不见。

她一定等着它的,她是那么的期待它回来,那么的期待它的见闻和故事。所以她还在的,在某处等着它,不可能就这样消失。

那个男人口口声声说她已经死了,它不信。她一定是被关起来了,也许做了什么错事,所以暂时没法出来见它,一定是这样的。

它还带着她送给它的玉玦,两个人分持一枚玦,绝对会再次相见。她这样说了,所以她不可能死的,死了的话,不就再也见不到了吗?

化作泥土,化作尘埃,化作灰烬。

“只差一个笔画,就变成诀别的诀了呢。”

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诀别,就是再也不相见的意思。

它不喜欢这个字,准确来说,是在认识岚以后,它开始讨厌这个字。

“在文学中有一别成永诀的句子哦。不过人们都有说反话的习惯,比如说名字叫做诀的话,反而是不会面临诀别的祈盼呢。像是玉玦也是一样,因为和诀同音,所以才叫玦啊。

古早以前赠人玉玦,意思就是与人断绝往来,不过现在的意思却相反呢。持玦必定相见,这也是反话的一种。人的语言,真的很有趣吧。”

一别,成永诀。

不可能的。

岚还在,所以还能相见的。

对了,化形。男人灵光一闪。

化形的话,能看见非人的物质吧,人的精神说不定也能看见,何况那女孩是它的主人,一定在相互之间有什么特殊联系。

试试吧,现在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性了。

你能找到她么?

她已没有身体,但她还剩下精神。

你是化形,能看得见非人的东西吧,把她带回来,她是必须的。

岚是人,她是人,我不是。我能看见非人的事物,但岚是人。

别绕口了,她早就死了,现在能在世间徘徊也不过是借助了石的力量罢了,若你不想她成为孤魂野鬼的话,就带她回来。无论多少年,你必须找到她,把她带回来,她必须在这里,她不能去其他地方。

胡说,你只是把她关起来了吧,把她还给我,她喜欢自由,你这样关着她,她会生病的。我在进入神宫的时候感觉到了,神庙里有她的灵气,所以她一定在的。现在她也在,气息很微弱,但我能感觉到,让我见她,你把她关到哪里去了?

她死了,死了!听好了,擅闯神宫是死罪,即便你是化形,这里也有权力让你灰飞烟灭,这可不是请求,这是命令。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你不是我的束者,不是岚。

是,我的确不是你的束者,你是她的化形,你能算是她的化形吗?扔下主人不管,自己跑出去游荡了。我可是知道的,她是为你申请了牺牲的延期,每天都去天悬川等你,甚至在最后一日尝试逃跑。她不可能认识其他人的,所以全都是为了你。

她最后叫的是你的名字,玦,对吧?我听了的。

你现在才出现,她死了三个多月了你才出现,你能算她的化形么?

那女孩是放养的你吧,给予你名字的主人和你之间想必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吧?她在最后呼唤你,而你无视了她,所以你有责任,你必须负起责任把她找回来。她现在不仅仅属于她自己了,她是石的柱,是石本身,是非人的神器。她作为神器属于这个国家,而不是作为人类属于你。

三个月。

它迟到了三个月。

男人说岚死在三个月前,它原本该回来的日子。

不可能。

胡说,你胡说。那灵气是怎么回事,她的灵气还在呢。

很好。

男人迅速起身,沉着脸。

很好,既然你执着于她,我就给你看看。

他向空中画了个图案,低声喃喃,白光闪烁,他临空一抓,手中已多了一物。

呐,她的灵气。

满意了吧?

它低头向男人的掌心看去,是白色的,它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透明白色。

破碎的玉玦。

它已忘了它寻找了多少个百年。

诀别的时候却拿着玉玦,到底是会相见呢?还是不会相见呢?

时间的流逝缓慢的难以想象,它周游着整个大陆,有时甚至会旅行到明海的另一边。总是短暂却无声的与她邂逅,在眨眼之间就面临分离。

她有时是花,有时是树,有时是动物,然而成为人时却很容易就夭折在襁褓之中。

于是彷徨着,永无止境的彷徨着。

随着风,从一处漂移至另一处,像蒲公英的种子一般,没有记忆,没有目的,没有感情,单纯的漂移。也许她早忘了自身的存在,只是那执念始终无法散去。

她无法成为人,也无法成为石。

只是不甘心。

现在比起它来,岚也许更像个化形。

只是漫无目的的自由长久无法达成她的愿望,她的意识已逐渐淡化了,也许有着隐约的感觉,却在以无法回忆起自己是谁。

但她从不愿意回归,或者说,她强迫自己忘了自己是什么。宁可自身的存在就此消灭,也只是一味的逃避远离。

责任?是的,责任。

她知道,但不愿相信。

她是自私的,自私的拥有自己的愿望和梦想,自私的不断追寻。

她是人,她相信她一直是人。

然而她总是在最需要她的时候回来,也许是无意识的,也许的被迫的,但她都回来了,以石的身份。

但只要一切安定,她又会离开。

无声无息,像是黎明山间的雾岚。

然后它开始寻找她,从东边到西边,从南方到北方。

而她从不记得。

她在历史中时隐时现,成为了一个朦胧而高贵的存在,却始终无法捉摸。

笠原从最开始的小国逐渐发展壮大,开始与它的盟友千叶角逐西方大国的地位。两国都不断吸收着西陆的文化,改革内政,争夺权威,和跨海西方大陆建立了良好的商业贸易与政治往来。

映荆始终固守着北方的领土,冰雪之地的强大军事国家占去了东陆四分之一的面积,始终无人敢轻易挑衅它的权威。

东边的零散小国在不断地战争中反反复复的聚散分离,时而结成同盟,时而组成联合,相互吸收,又互相敌对。然而却不断地紧密结合,开始隐隐形成了团结一致的趋势。

南方的远浘和鸢兰在几个百年之内都一直征战不休,以歌江为界,三年一小战,十年一大战。生活在南方的人们都早已习惯了战乱,习惯了不断迁移的旅居生活,甚至逐渐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团体,被人称为雁的流浪民族。像大雁一样随季节迁徙,在东陆的版图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的足迹。

上界的羽族从最初的强盛中衰弱,遮蔽天空的只剩下四个国家,越箜,宇义,升黎和离。它很少前往天空,于是那些长着翅膀的历史它一向了解的不多。

它四处周游着,跟随雁族旅行,穿越南部的战乱,进入西面的纷争,在北方的冰寒之中前进,又路过东国的聚散。一路寻找着,一路等待着,它越来越像一个人,只是在漫长而无止境的漫游中,最初的那些欢快而好奇的感情已逐渐沉淀。在旁观之后参与,参与之后离开,几经反复之后,它变得冷静而淡然。惟独在找到岚的时候,会有短暂的雀跃,然而其余时候,在它脸上已很少寻见愉快的笑容了。

它不再变换形态,它接收了岚的身体,于是百年来一直保持着。它不愿再变换,生怕自己忘记了岚的样子,一旦忘记了,它就再也无法找到了。

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了,这一世的她会是什么呢?植物吗?动物吗?它忽然想起麒麟森林,神宫已然荒废,但山和森林却始终存在的。回去看看吧,诞生的地方,最初遇见她的地方,被给予名字的地方,失去她的地方。现在的森林,是否和以前一样苍翠呢?

它到达时,正巧是黄昏。

它所处的位置正好被大片的巨木林遮挡,夕阳将森林镀成金色,四周都散发着黄昏的炫目光辉。秋虫在草丛中鸣叫,一声接着一声。它向前走着,听到水声,这是天悬川发出的轰鸣。

空气中开始有着水的味道,细小的水沫飘散着,扑在它脸上,微微凉,很是沁人。它最喜欢的味道,很清,有些甜,然而它却不敢再往前走了。

它盯着天悬川的方向,良久,缓缓低下头去。在树下选了个舒服的位置,将身形隐藏在灌木丛中。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故地重游总是激起回忆,虽然它从没忘记过,但一听见那水声,却连最细微的记忆也浮现出来。微微闭上眼,它陷入了冥思。

听到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它也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是山下村落的孩子吧?

之前一直被禁足的神山,终于也能让人随意进出了吗?

声音逐渐靠近,它突然感到一种隐约的熟悉感觉。

被细致封印了的,却异常熟悉的灵动生气。

像风,又似水流,盘旋着,萦绕着。

它站起身,急急忙忙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听到少女一声怒喝。

“阿彻你这大混蛋!”

然后一物精确无误的飞来,在脑袋上重重一击,它抱着头天晕地转的蹲下来。

痛死了。

见自己闯了祸,坐在树枝上的女孩缓缓放下手中的另一个果核,手忙脚乱的跳下树。

避开果核的少年还抱着一大堆野花和星星草,一脸歉疚的表情。

“抱歉,真抱歉,我真的没有看到你…”女孩脸红红的跑向它,有些手足无措,“很痛吗?有没有事?”

又回过眼瞪了一眼少年,满眼责备的表情。

它摇摇头,抬起眼,看到一双黑棋子似的清清亮亮的眼眸,澄澈的一望见底。

“没有事就太好了。”女孩松了口气,项链上镶嵌的小巧玉石闪着光,半透明的白,温润莹洁。“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见它没有回答,女孩停顿半晌,然后偏偏头。

“对了,我是岚,他叫彻。你呢?”

“…..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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