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等到玦回来…至少能笑着告别吧。
它这次应该会走到很远的地方去,说不定能到千叶国去呢。一定又会带着有趣的见闻回来吧,是怎样的呢?会在蜘蛛网似的街道上迷路?会不小心闯进有钱人家的大房子吗?会在路上搭陌生人的便车吗?会看到异国的杂耍和小把戏吗?
它现在怎样了呢?在哪里做着什么呢?
离开也将近半年了,再过几周就会回来的吧。
这样一来,能最后见上一次,也算满足心愿了吧。
她费尽了心思,终于得到了命令延期的指示。鉴于她平日都是表现最良好的一个,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上层的神官们允许她有一个月的宽限。
于是她更加频繁的出入于天悬川,小心翼翼的用灵力搜索着玦的踪迹。
她强迫用早晚的祈祷来平静内心,要一如既往的,不要焦躁。
玦会担心吗?对它来说,生死太过自然,以至于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若我不在了,它会伤心吗?或者就此将我遗忘呢?也许我只是它见过的千万个人中的一个,毫无特殊,于是也会消失的毫无痕迹。
提前把名字给它真是太好了。
它会珍惜的吧?会偶尔记起给它名字的我吧?
为什么不成为它的束者呢?至少能在它的记忆中长久的存在下去吧。
日出。早祷。等待。
日落。晚祷。回归。
天悬川的水一日日奔流着,无止无歇。
黎明的雾岚散去,鸟儿们叫起来,喉音明脆。
森林发出微弱的声响,动物们活动起来,草木的叶子舒展开来。
然后影子的方向不断随着日光调整位置,缩短又拉长。有时候下雨,淅淅沥沥,淅淅沥沥,山在雨幕中静默着,花朵微微颤抖,四周都是雨声,永无止境的蔓延扩散。
金红的火烧云或浅灰的云翳覆盖天空的时候,风开始变得清冷。
她寻找着,祈祷着,等待着,直至满天星空发出幽光,天悬川的轰鸣中隐隐传来晚钟的声响。
玦。
玦。
为什么还不回来?
你到哪里去了?
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她手中的延期的一月也所剩无几了。
是在路上耽搁了吧。
或是不小心走远了,绕路了,玩过头了。
她想起玦之前几次迟到时写满抱歉的脸,扑哧一声笑起来。
一笑就停不下来,不断回忆起玦好玩的样子,她大笑着蹲下身去。
为什么有泪滴下来呢?真是的,明明在笑啊,真是乱七八糟。
是太累了吧,但止不住啊。
不要哭啊,停下来。
玦这家伙,回来的话要好好说说它才行呢,越来越没时间概念了,就算是化形也不能这样迟到的啊…回来啊,快点回来啊。
求你了,只有这次都好,快点回来啊。
她坐在花树下,慢慢编着花环。
这是最后一日了。
她盯着灌木丛,缠绕着细藤蔓和花朵的手指逐渐慢下来。
“玦?”沉默一会儿之后,她轻声叫道。
白狐狸从灌木里探出头来,抬起前脚不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飞快地跑走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
真是,神经越来越容易敏感过度了。
她注视着狐狸消失的地方。
往下,再往下,就是普通的人们居住的村落吧。
玦会不会就在那里呢?
要不要去找找看?反正都是最后一日了,也正巧可以看看村落是什么样子吧。
细枝还是很容易挂住她的裙子,因为没有下山的小道,所以只能在森林里胡乱的前进。小动物飞快奔走着,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起来,石子和树根绊住她的脚,尖边的茅草和灌木在她身上划出细小的伤口。
她不断拨开挡在眼前的绿色,急切又鲁莽的前进。
视野渐渐开阔,她扶着树干,保持着平衡向下一路小跑。
成片的小木屋在视野中若隐若现,炊烟升起来了,她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她和缠住裙角的茂盛灌木丛搏斗着。村落就在眼前,街道,市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两层的小木屋,木栅栏。她能清楚地看见夕照在玻璃窗上的反光,还没有亮起来的灯笼,屋檐的装饰,晾晒的衣物,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笑声,喧哗声,铁器的掉落声响,车轮碾过碎石路面的声音。如此真实,如此接近。
这就是她每日梦见的,玦经常见到的景象。
竟然如此接近,仅仅半天的时间就可以走到。
真傻啊,花了这么多时间来妄想,梦想却离自己如此近。
她不禁开始讽刺自己,一步就能够到的距离,却被她想得如此遥远。
早点来就好了,早点看到就好了,如果能继续活下去的话…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一晃而过,不禁叫出声来。
“啊…玦!”
她的嘴被迅速的捂住了,然后是眼睛,有人用力抓着她的手臂,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脖子后面一阵剧痛。
然后是黑暗,无边的黑暗。
呐,呐,听说了吗?有人企图逃走。
不会吧…谁?
那个女孩,黑发的那个,喏,就是总喜欢做杂活儿的那个女孩,名字叫什么…忘了,算了吧,总之就是她。
我想想…
诶诶?她会逃走?
我以为她是最不可能逃走的啊。
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其实私下里不知干了什么呢。
她丝毫不起眼呢,我之前都没怎么注意她,只有上次她说了古怪的话我才…
是啊是啊,总之…她很好相处呢,什么都不出众,什么都不争不抢的…不过实在没什么性格。
她怎么会想到逃走?
背叛了石头大人啊。
背叛了神宫。
太过分了,她的祝祷们怎么办?太自私了。
没有管好她就是失职啊,肯定全都会被赶出去的。
或者全杀掉…
谁说的杀掉?神官大人们才不会这么残忍呢。
谁也没说啊,你自己听错了吧。
身为柱真是太失败了。
听说她在外面有男人啊。
不是吧?你见过?
听人说的,她不是每天都往外面跑嘛,去祈祷要花这么长的时间吗?
对哦,她还申请了牺牲的延时呢。
是吧,天天往外跑,还不许人跟着去,绝对有猫腻。
真是肮脏。
难道是私奔?想和男人私奔?
听说她一路逃到了山下啊,还向山下的人呼救了。
她胆子也太大了…石头大人一直看着的吧。
竟然逃走…
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惩罚呢…想想都觉得可怕。
她那么普通,怎么这么早就可以被石头大人选上的?
不知道,也许是大人心血来潮?
不过她之前说了古怪的话呢。
什么什么?
之前的剑大人,记得吗?
记得,怎么可能忘记,真是美丽啊,从来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剑。
是啊,浅金色的长剑…剑柄上有很大的绿宝石呢,像是冰翡翠一样的那种石头,真是美丽。
那女孩却说了剑大人是美人吧?我之前还以为是一种比喻,但她说剑大人很有气质,而且眼睛颜色很漂亮。
胡说,剑哪儿有眼睛的?
所以我说那是很古怪的话啊。
岚无法醒来。
她的意识已经苏醒了,但眼睛却无法睁开。
手脚沉重的难以想象,连移动指尖都完全做不到。当她慢慢回忆起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的心猛地一凉。
对了,之前…是被捉住了么?
下山是禁忌,神宫中的人不可以窥探外界的生活。石头大人一直看着,会对逃走的人做出难以想象的严酷惩罚。
但只是一眼,并没有十分接近啊,也不算逃走。
那时候…玦似乎在那里,是她吗?还是体型相似的人呢?
毕竟最近常常弄错啊。
她有没有回来呢?说不定现在回来了啊,好想见她。
动啊,动啊,离开这里啊,她说不定已经回来了,一下就好,真的一下就好,只是去道个别,一分钟,不,五秒钟就好。
“醒了吗?可悲的女孩。”
她听到男人的声音从高处响起,她想做出回答,但身体不允许她做出行动。
“竟然想到逃跑,真是辜负我们的期待。”
“不感到羞耻吗?被你连累的祝祷们都不可能活下去啊。”
咦?祝祷的姐姐们…
“这样强大的灵力,你究竟是怎样隐瞒这么多年的…真是聪明,都令我刮目相看了啊。”
男人的鼻息在她耳根附近吐纳着,手指划过她面部的线条,这让她感到十分不悦。
“木藏于林,竟然能做到这般程度,佩服,太佩服了,这就是你的缓兵之计么。”
声音愈发靠近,她都能感受到男人的体温。
“喂,你在做什么。”厚重的声音响起,男人迅速远离了她。“这可是重要的牺牲,搞不好会成为真正的柱,别想像之前那样动手动脚。”
“是的…大神官大人。”
带点轻浮嘲笑意味的声音懒洋洋的回答。
真正的柱?为什么是真正的柱?之前的都不是真的吗?之前的人都被怎么样了?究竟怎么回事?
没有时间让她多想,一种呛得她喘不过气来的诡异灵力开始不断从近旁散发出来。
某种失控的,黑暗的,看不见底的深渊。她本能的感到恐惧。
“石已经醒了,若不及时献上灵气强大的牺牲,这片地区都会被摧毁吧…”
“压制的话…这次说不定能行,因为契合度相当高…”
“只有她看见了剑的柱,之前从没有过这种例子…也许是唯一一次机会,一定要试一试…”
断断续续的声音回荡着,岚无法解读这些句子的含义,却有了强烈的不详预感。
“石,我们为您献上祭祀。”
不要,那是什么,不要过来。
她从内心感到恐惧,这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好可怕。
她想逃,却无法移动身上的任何一处,身体不像是她自己的,沉重的像块石头。
动啊,动啊!动啊!!
强大的灵气刺激着皮肤,她感到一阵酸麻的刺痛,随着那力量中心的接近,她逐渐窒息。
头好痛,心脏也好痛,全身像是被千万只蚂蚁拼命咬噬一般,神经都绷紧了,极端的敏感。快裂开了,身体快要爆裂开来,疼痛使她无法思考,仅仅是呼吸也要让她竭尽全力。
会死,会死的,不要,谁来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好痛,救救我,玦,玦,救救我啊,玦!
炫目的白光,接下来是无底的深渊,她挣扎着,感到自己渺小的像一粒尘该。
某种巨大的,无法理喻的存在向她张开大口,逐渐吞噬她,指尖,手臂,腿,腹部,缓慢而迅速的,剧烈的疼痛使她想要放声尖叫,却叫不出声。在眩晕之中,她感到自己逐渐消散,化作粒子,却仍旧每一粒细胞都痛苦不堪。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迎接她的是无边而寂静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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