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什么大行动吗？”
这是简清的第一反应，在他印象中，只有涉及到大妖的事件，才会让猎妖会不平静。
“不不，但严重性也差不多。”凌纯连连摇头，抱住双臂沉思片刻：“你知道白瑶为什么会突然失控吗？”
简清老实摇头，当时的情况太危急了，他根本没空关注，光是牵制住白瑶都花费了不少力气，哪有时间去调查？
按凌纯这意思，难不成白瑶的失控非比寻常。
“我们调查过了，她说她看到族人被杀害的视频而产生刺激才失控的。”分部长的神色很凝重。
简清心里也跟着不妙起来。
那段视频流传出去了？
按照猎妖会的行事手段来看，这种涉及到驱逐妖兽的记录肯定要严加看管的，简清能看到是因为凌纯的缘故，如今它又流传到外面去，若是无意中放到公众面前，只怕掀起的风波不比蔷薇游乐园事件要小。
不管如何，看管记录的人都会受到严格处分。
“查出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吗？”
“没有。资料室显示一切都是好好的，根本没人动过，我们猜测是有谁在那场行动中偷偷拍下的，私下里准备了一份。”凌纯愁眉苦脸：“可这样一来事情就更麻烦了，参与那场行动的除妖师彼此也不认识，也签署了保密协议，如果说他们之中有谁做出了这种事，那岂不是说明猎妖会里存在不少叛徒？”
说这些话的同时，她还悄悄的用余光去瞥少年，对方反应如常，只是和她一样皱着眉头。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当时白瑶肯定的提到出现在她身边还有一名神秘的男人，感觉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涌入身体里，然后意识就模糊了。
也是这句话中止了调查，凌纯和总部来的专员都注意到，再查下去只怕会触碰到大家都不愿意联想的地方。
何况，在蔷薇游乐园中，凌纯还被某个神秘的家伙缠住，被迫与对方交手，错失了第一时间制服白瑶的良机。
如此种种表现都在传递一个事实：
猎妖会里存在心怀不轨之人。
白瑶的失控因他而起，而对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却无人得知。
“纯姐，你们当初围剿血眼蝠，真的是因为它们带来巨大的危害而这么做吗？”
半响，少年低沉的声音在不大的房间里回荡。
凌纯心里一惊，立刻嫣然一笑：“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简清无比认真的说：“在与白瑶战斗的时候我就观察到，她的力量好几次出现波动起伏，有些甚至不属于她自身的能力也爆发了出来，到了后期更是有种外来力量强行进入她体内而迸发的感觉。”
“那的确是血眼蝠的能力，但绝对不属于她的。”
“何况，凭我对总部的了解，如果单单只是因为有无辜群众被妖兽迫害这个理由，他们是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围剿一整个妖兽种族的。”
少年脸上泛起淡淡的、嘲讽的冷笑。
凌纯叹息一声，揉揉眉心，有些无奈也有些感慨：“你对总部的戒备和反感到现在都没减少啊。”
“我怎么可能会原谅他们呢？”少年喃喃着，目光失神：“如果当初他们能够通情达理一点，或者多留一点时间来等待，也许我就能想出其他办法来解决了。”
“纯姐，她是被他们给害死的。”
“好了好了你别再这么耿耿于怀了，你别忘了当初那次事件你自己也差点没命了，还给简源先生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你知道简源先生为了摆平这件事付出了多少心血吗？”
嗓门突然抬高几度的凌纯克制不住的站了起来，用一种恼怒加不解的目光瞪着少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坐在椅子上的简清一下噤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既不甘，又落寞。
这件事也是他和凌纯之间极少数的几条不可触碰的红线，更是简清唯一的底线。
它不单单直接促使简清后来离开了猎妖会，更造就了他和简源先生关系的恶化与破裂。
也许，在之后的无数个夜晚，少年也在暗暗后悔。
至少，他对猎妖会总部没有什么好感，固执的认为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
出了这么一档事，这对姐弟之间的谈话也没法好好进行下去了。
凌纯缩回身子，坐在椅子上，放柔了语气：“好了，不提过去这些事了，简清，接下去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好好记住。”
“之后这段时间里你尽可能减少和猎妖会还有妖兽的接触，安心的当一名普通的高中学，好好参加高考去读一个想要的大学吧。”
“纯姐你真的以为我们这些除妖师能够像普通人那样安稳生活吗？”少年露出一抹讽刺的苦笑，眼眸中闪烁着悲凉的碎光。
“这不就是你当初的愿望吗？”凌纯歪歪脑袋满心不解：“是你想要做一个普通人，好好的读书，好好的生活，再娶妻生子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如今你离开猎妖会了，有资格去过这样的生活了，怎么又说这种泄气话？”
“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比起这些我其实更想和你们待一起。”
简清目光温柔：“纯姐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父母公务繁忙，常常不在家，总是你跑来照顾我的。”
“你不会做饭，连煮个米都能煮糊，我还记得那时候天天见到的都是锅巴。烧个菜也能把白糖当成盐，把醋当成酱酒，还一倒就是半瓶……”
“如果你是为了嘲讽我笨手笨脚的话就不用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凌纯掩面叹息，无地自容。
“所以那个时候我最怕看见你进厨房了，那意味着我们今晚肯定要饿肚子，经常一起坐在门口等妈妈回来。”简清不搭理她，自顾自的往下说，忽然展颜一笑：“可我还记得你那时候的失落和难过，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要做出好吃的饭菜让我吃饱，但就是手艺不行煮的饭连狗都不吃……”
“简清，我求求你……”
“其实我还挺怀念过去的。”
“那时候，父母都还在，你也住在我家，她，也一样，在你们都不知道的角落里默默的看着我，夜幕降临后会跑到我的卧室里在床上等我，喜欢开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妖精，只会在夜里出现，白天就又消失了。”
“我很喜欢那样的生活，也曾天真的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永远保持下去。”
少年叹了口气，无力的靠在椅背上。
“可这种平静又美好的生活注定不属于我们的，至少，它不会长久。”
“纯姐，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要成为除妖师吗？”
“如果我是因为出生于除妖世家，身上肩负着这样的使命，那么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纯姐你有设想过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那你现在过的是什么生活吗？”
花城分部长一脸茫然，下意识的摇摇头。
少年笑了，笑得有些开心，又有些苦涩：“我想象过。但我想象出的生活也很匮乏，没有任何真实性，也就是网上所说的那种读书工作结婚生子，仿佛大部分人的一生都是这么过的，没有激情也没有趣味。”
“但就算是这样的生活也不是我们能够拥有的。我上次来这里发现有许多生面孔，原先认识的熟悉的老朋友大多不在这，他们是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凌纯回答的有些含含糊糊。
隐约猜到些许的简清微笑不说话，只是眸光变得更加幽深。
“所以我无法像你说的那样，远离现在的生活。”
“我已经收养了阿碧，就注定我从此以后不会是一个普通人，加上现在住在我家里的白瑶，纯姐你心里也清楚吧，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脱离现在的关系。”
“对不起。”凌纯轻声说，却不知在向谁道歉。
“没关系的，这也是我的选择，也是我赎罪的一种方式。”
凌纯内心一紧张，欲言又止。
从天窗照进来的阳光中，少年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释怀的微笑，既是对再也回不去的过去，也是对结果确定的未来。
凌纯的目的失败了。
原本她想让简清趁着这次机会带着阿碧和白瑶远离这场漩涡中心，结果人家根本没有躲避的想法，就打算这么直挺挺的接受，迎接冲撞。
或许，早在红月事件结束之时，少年的心也差不多死了。
倒是有句话简清没有说错，他们除妖师的确不普通，身处黑暗中与妖兽战斗维护人间秩序的他们，确实很难过上普通的生活。
这也是他们一生不变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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