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六月在全球暖化下已经变成了地狱。
湿热的空气令人感到极为难受,那是洗澡也无法驱逐的感觉。
而没有一个地方如同深夜的车站那样让梅林不安。列车总教人想起死亡,想起离去,想起时间本身。
如此令人不安和茫然。
一个在二十岁和三十岁之间徘徊的年轻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满腔绝望。
像是黑暗的隧道中看不到远方。
随着开始准备成家立室,他已经准备进入第二种生活节奏——更加紧凑,更加无趣,更加受人摆布,像舞台上的提线木偶一样。
他时常觉得自己也许做了错误的选择。他被禁止和那个出身贫穷的女孩结婚,却依旧这么做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一切本应属于他的财富都消失不见。
[你这个自私的人]
他们是这么说的,对着一个儿子,一个男友,一个已经痛苦万分的人。
此时他抬头望去,晚上的车站月台只有稀疏人影在长椅上弓背而坐,手机的光芒把人脸照的惨白。
当列车的轰鸣消失在隧道深处后,耳边就只剩下偶尔传来的脚步声,一双双皮鞋敲击瓷砖发出清脆的响动,听起来和生命结束前的倒计时颇为近似。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梅林想着,我也是其中一个,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罢了。出生——等待死亡,中间似乎缺失了些什么,就如生活本是重复且无趣的。
嗡——
列车经过时眼镜被扬起的灰尘弄脏了,眼前有些模糊起来。
于是他摘下眼镜,从口袋掏出纸巾擦拭干净,接着仔细端详一会,却在镜面反光中看到了一个无神的人脸,胡子茬没刮干净,头发乱糟糟的,因为常年宅在家里而显得更为消瘦。
工作,工作,工作。
梅林自嘲地笑笑,把眼镜戴上,瞄了眼手机上时间。
晚上十二点三十九分。从东京飞回来还是太赶了,也只能勉强赶上末班车。
接着手机屏幕自顾自亮起,消息栏里跳出几条新闻,无非就是今天早上哪里又有人跳楼了,这里出车祸了,某个政客发表了什么演讲,诸如此类,无关紧要。
手指划过屏幕,把垃圾消息一股脑拨开。
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梅林顿了一下,眼前有一个很熟悉的头像正瑟缩在消息栏底部。
我在医院,一切安好,应该只是小问题。到家了记得打我电话。
——她是这么说的。
看到消息后他松了口气,把电话放回口袋里。
回忆起曾经的校园岁月,他热衷于研究神学和恶魔,像任何一个随性的公子哥,不务正业,吊儿郎当。
不过曲终人散之后所有往事都早已被尘封于岁月下,包括那些人,还有他们摘下耳机时伸懒腰的动作,以及随处不在,每天都被重复说出口的口头禅——
曾经也是这样的一员,那条路是如此舒适,直到最后一切戛然而止。进入社会本身,昭示着某个阶段的你彻底死亡;而比这更糟糕的是他不仅没有在学校里学到什么,甚至在离开学校后才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可以集成的财富,原本以为必定发生的并未出现。
他思索着,颓丧着,漠视周围发生的事。
恍然中听到远处传来刺耳的刮擦声,随着地面轻微震动,列车进站了。长椅上的人影都缓缓站起来,沉默地向月台玻璃门走去。梅林抚平衬衫的褶皱,拎起手提包,等待列车门向两侧滑开。
困。
真的......好困。
在开门的一霎那冷气灌出,梅林打了个冷颤,只好找到离出风口远些的位置坐下,然后靠着玻璃窗准备小睡片刻。
距离到家还有四十五分钟零三十二秒的车程。他发现自己有点想家了,可是印象中的家和现在要去的地方却又截然不同;如今自己的公寓里整洁得如同宾馆,但每次推开门都有一股陌生感,像是闯进别人家里一样,然后会下意识地往厨房看,似乎在好奇有没有人;但在很久以前——多久,是一年前,还是两年前?那时候手底下的键盘劈里啪啦地响着,房间里只有屏幕和台灯还在发光,周围是乱七八糟的小说,游戏机,空的饮料瓶子,耳机里会传来熟悉的‘Victory!’的声音——
那时候她还没有住进医院,偌大的空间里也不只有一个人的气味。
“梅林,家里很愿意给你一笔钱然后一切都会结束,你回来,让她拿着钱离开,为什么不呢?”
有人这么问过他,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他也许是叛逆,也许是执着,但他不觉得自己会放弃努力争取来的东西。大抵这也算是富二代的某种通病,当你能随意获取自己所喜爱的一切,‘放弃’这个概念本身就不会像是常见的选项。
成为普通的打工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比起继承家业,在社会上闯荡也许还能见到更多的风景。
也许是安慰,也许是自欺欺人,但至少这一刻他是这样想的。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花蕊——自己在窗台上养了几盆仙人掌,到了特定的季节会开出一朵朵黄色小花。小时候试着往里面浇水,结果仙人掌毫不意外地死了,来年也没有再看到那些期待的景色——
后来他知道,有些生命只能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生存。
有些生命活在湿润的土壤时,它们会逐渐凋零。
这些是在绝境中绽放的花朵。
......
......
你好,请问是梅林先生,白小姐的丈夫吗?
是的,是我。你是?
这里是中央医院打来的,白小姐因为突发颅内出血送进了急救室,我们希望你能马上赶到医院,因为有些手术需要家属签字确认。
手术?她只是......手术?什么手术?
当手术风险到达一定程度,必须家属签字确认才能继续执行,否则白小姐只能在icu接受监护,而她的情况不一定可以好转,医生建议白小姐马上接受开颅手术。
我,我现在马上赶过来。
请尽快,如果可以,医生希望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第一阶段手术。
她不会有事的,只是,只是出血......她不会有事的,情况很严重吗?她意识还清醒吗?我在出租车上,我很快就到。
白小姐已经失去意识了,情况非常严重,医生正在进行抢救工作。
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烟雾里是疲惫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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