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齐塔诺小姐。”梅零向对方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很高兴认识你。”
“啊咧，你是谁家的骑士吗？”
“不，不是的。”梅零沉默了一会，“只是......我旧日的挚友教会了我这套动作，我决定把它运用于日常生活中。”
“原来如此，哪怕是平民身份也要行骑士礼，仅仅是因为挚友么......看起来你们关系很好。”
“是的。至少曾经是。”
“其实啊，我当时还在好奇哪里的平民会穿着一套得体的西服还带着奇怪的面具，但我觉得嘛，反正现在王都里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多了，说不定是流浪的戏剧家呢？”
艾莉爽朗地笑了起来，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呐，这是我从达特茅斯港口带过来的蜂蜜糖，要来一颗不。”
“不用了，谢谢。我不吃糖。”
“好吧。”
艾莉把糖抛进嘴里，抬头看天，“哎呀，这该死的雨什么时候才停呢？梅零，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要去铁匠铺。”
“铁匠铺啊......我现在无事可做，要不我陪你去？”没等梅零回应，艾莉转头对小巷里这样说到，“艾莲娜阿姨，你能帮我们弄一辆马车不？”
“可以。”
一个年约三四十的女人从阴影中浮现。她的腰间绑了短刀，背后是长弓和箭矢，身体隐藏在宽大的罩袍之下。
稍微瞥了梅零一眼后，她轻轻吹了个口哨，随即便再次沉入了阴影里。
目睹着这一切，梅零依旧面不改色——或者说他本身就没有表情，就算有，也被面具遮住看不到了。
“感谢你的帮助，齐塔诺小姐。”
“不用谢，互相帮助是旅行路上重要的一环，自私的人也许走得快，但一定走不远。长途旅行就是这样，无论是假日还是人生。嘛，这是北野阿姨告诉我的。”
对于突然提供帮助的陌生人，普通人应该要心生警惕，但梅零没有。他是人偶，除非判断出敌意，不然解决事情就是优先选项。
没过多久，街道尽头出现了马车轮碾过泥潭时的水声，紧接着马蹄清脆的声响穿过雨帘。
不起眼的朴素马车停在二人面前，艾莉先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刚才那个小姐呢？”
“噢，艾莲娜啊，她自己会跟着的。”等梅零上车后艾莉把车门重新拉好，“她是我的监护人，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爸总是担心我在外面乱来。”
“好的。”
见梅零没有继续过问，艾莉似乎感到颇为神奇，毕竟正常人看到这么个活人在阴影中穿梭，肯定会无比震惊之类的，但梅零竟然丝毫没有表现出惊讶。
“梅零，你在王都做什么？”
“找人。”梅零顿了顿，“找我的挚友。”
“啊咧？你是来探望她的吗？”
“不，她不见了。”
“不见了？失踪了吗？”
“也许吧。”
“失踪了多久？”
“我不知道。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我不知道。”
哪怕隔着一层面具也好，依旧可以读的出梅零面上的困惑。
他看着窗外的飘零细雨，仿佛有许多心事，但那躯壳之下，却又是这样空空如也。
“也许我能帮的上忙。找人嘛，我最给力了。”
“齐塔诺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想打扰其他人。”
“没事儿，打扰什么，我本来就是在这里瞎转悠，也没事情做。不，要是能找到有趣的事情做，那我真的求之不得呢。”
听到艾莉这么说，梅零仔细打量了下坐在自己对面的自来熟女孩。她身上虽然穿着旅人的服饰，但无论是那细致的斗篷，面料上好的短靴，亦或是排线整齐的衣裳，看起来都不像是普通的商品。
梅零是人偶，他能记住所有过往的细节；那些年他在福利院里清楚知道了什么是贫穷，什么是富裕，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孤儿们穿什么样的衣服，贵族们又是穿什么样的衣服；因此眼前的艾莉小姐理应是个富人，至少，能穿着昂贵衣裳四处旅行的人家境不会太差。
“梅零，你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她是个善良，没有顾虑的人。她很勇敢，但又会害怕鬼魂。我觉得她就是一个人，因为我曾经只见过她一个人类，因此有段时间以为全世界的人类都是那样的，直到后来才发现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原来有形形色色的人类。”
“好，好吧。她是什么样子的？”
“咖啡色长发，琥珀色眼睛，然后......”
梅零思索了一小会，“有点像她的玩具洋娃娃。”
“她是什么年纪？”
“我想，应该是二十二岁了。”
“二十二岁应该不会像洋娃娃了吧，还是说她长大了。”
“嗯，她说肉体会长大，但灵魂不会。所以我想，你可以从她的灵魂入手......如果真的帮我找的话。”
“你感觉好耿直。”艾莉挑了挑眉头，“好吧，梅零，你着实是个怪人，但是啊，通过辨认灵魂找人什么的，这不比看外貌难多了嘛。要我说，人的样子也许过个十几二十年都认得出来，灵魂可不一定。”
“这......”
“嘛，我只能尽力帮你找，我觉得不难，毕竟咖啡色头发的女性在王都也不算多。”
“是这样没错。还有那双眼睛，真是清澈的琥珀色。”梅零喃喃着，又陷进了回忆里。
此时马车缓缓停在了铁匠铺前。车夫打了伞挡雨，让两人能走进店里。
看到下雨天也有客人来，铁匠吃了一惊。
“欢迎......欢迎光临。有什么要的吗？我这里从长矛到皮甲都有，虽然说是铁匠，但其实什么都可以锻造。嗨呀，现在干什么都卷。”
“我需要一把匕首和一张面具。”
梅零想起了柏叶小时候用卵石自制的匕首，那是他唯一亲手触摸过的武器。
至于面具，他很清楚一张人偶脸会带来怎样的麻烦。
“匕首......预算如何？”
“对了，我还来不及去典当铺，但我有这个花瓶，不知道可否换一点钱。”
记得人类都是可以以物易物的。
从伯爵府里离开时，他想起了柏叶曾经说过的话：
[没有钱，在人类社会中什么都办不到]
于是他顺手拿走了放在桌子上，看起来最漂亮的那个物件。
“花瓶？”
当铁匠看到梅零从口袋里掏出的小花瓶后似乎愣了愣，但没有表现出来。
“没有问题，这个花瓶值三枚金币，二位随便挑选。”
“啊咧？什么时候铁匠铺也可以典当了。”艾莉挠了挠头，愣是想不出自己旅行这么久在哪里还有见过这样的操作。
看着梅零和艾莉认真挑选起了挂在墙上的匕首，铁匠冷静地拿着花瓶走进了自己的工作间里。
那是个布满灰尘，划痕和烟熏味的空间，旁边放了一整个箱子的工具。
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透明的宝石，思索片刻后，往里面输入了点魔力。
宝石上的纹路亮起，铁匠把嘴凑到旁边，最后细细查看了梅零给他的小花瓶，开口说到：
“伯爵大人......有人拿着您的古董花瓶。对的，他想要把花瓶典当掉......”
......
......
伯爵府里，男人哑然失笑。
“他长什么样子？”
“戴了白色面具，穿着西装。”
“知道了。把他留在那里。”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噢？”
“一个金发的女人。”
“我知道了。沃森，你做得很好。”
关闭通讯水晶，伯爵摇了摇头。
当初是为了监控王都的武器情况才建立了铁匠铺，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
缘分，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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