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渴求血肉，它们为数众多。它们为吞食这个世界而来。
即便是站在树林里，我也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空气中弥漫着血雾，血气的浓度已经达到肉眼可见的程度了。
嚎叫声，悲鸣声，疯狂的咀嚼声，时不时夹杂着血肉爆裂的沉闷响声。我和艾莲娜站在树林里静静听着，不敢想像村庄里如今是一副什么惨剧。
短短的几分钟长的像几个世纪，我只能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因空气中浓郁的邪恶魔力吐出来。那股血腥味在我鼻腔内部挥之不去。
艾莲娜面色沉重，仿佛是逼迫自己一般盯着村庄的方向。那是神的敌人，是她的敌人。如今它们正在大开杀戒。
忽然，一切惨叫声，打斗声，咀嚼声都停止了，就连空气中血气的流动也戛然而止。诡异的宁静降临了。
“艾莲娜？”我向艾莲娜投去询问的目光。
“等等。按照计划行事。”
我点点头，警戒地看着陷入诡异安宁的村庄。
停滞的血气再度流动起来，暴烈地涌向村中的某个地方。600人加上村中一切活物的血肉所激发的血气，正在向某一个中心聚拢。
在魔力视野里，那中心就像一颗逐渐点燃的星星。
“它们正在彼此吞食？”
我忍不住叫出来，恶心感泛上心头。当吃尽一切可吞食的东西之后，能够暂时填补他们难耐的胃口的只有身边的同伴。
“它们感受到了我，我是它们的天敌。”艾莲娜说道，“威胁让它们更加迫切地想要吞食更多的血肉，哪怕那是同伴的。在难耐的饥饿面前，不管是什么都一样。”
“这……我们就这样看着吗？”我有点不安，通过吞食同伴，那东西正在变强。
“即便是它们也不能通过单纯的堆积质量变强。就像蝴蝶一样，需要破茧而出。那就是最好的时机。”
“嗯……”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用魔力加强了视力，看向村庄中。
那村庄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村庄了。嘴角裂开到耳后，那四足爬行的红色身影也不能称为人了。盔甲和武器像垃圾一样四处散落在地上，上面居然有着啃咬的齿痕。裂口兽们聚成团，彼此啃咬啜食血肉，就像一团团血红色的丸子。
我注意到一个圆鼓鼓的个体。它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形，为了支撑起庞大的质量而生长出十多条肉柱般的腿爬行，只有鲜红的体色和占据将近头部半周的巨大口裂能看出它们是同一种类。看起来就像一只圆滚滚的多嘴蛤蟆，或者一颗长了腿的肉球。
那圆球怪物异常敏捷地靠近抱成团正在互相吞食的裂口兽，硕大的嘴忽然犹如撕裂般张开，将拥挤成一团的怪兽们全部吞下。然后迅速转向下一个团体，像大扫除一样将村庄里互相残杀的同胞们一扫而空。
它的血肉迅速充实膨胀，几乎是在吞食的瞬间就将吞下的同胞转化为自己的血肉。圆滚滚的身体像果实般饱满，表面呈现出闪亮亮的肉色油光，就像即将豁裂的成熟果实。
“准备，它快要好了。”艾莲娜在手中凝聚起魔力。我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盯着那圆球怪兽。
现在只剩下它一个了。完成了吞食同胞的伟业，它似乎很疲惫地停下来，在原地微微颤抖，像吹泡泡一样生发出许多肉瘤，最终成为一个表面无比光滑的肉茧。
那肉茧静静立在已经化为人间地狱的村庄中。我能听到其中心脏跳动般的魔力脉动。那东西正在孕育生命。
“是时候了。”
正在艾莲娜低声提醒我时，世界被光照亮了，遥远却又响亮的吟唱响起：
“敬拜，天外之天的圣洁之白，我歌颂你，以同等之契约请求你降下力量，以圣剑之光诛杀邪秽之敌！”
散射的阳光，水面反射的波光，树叶表面的钝光，一切光都变得闪亮。六柄光芒凝结而成的巨大圣剑悬浮在天顶之上，剑刃直指那颤抖的肉茧。
“咦！是圣洁之白的人？”
我四下环顾，找到了海伦娜公会长的身影。她站在地势开阔的高处，手中高举着一座小雕像：背生双翼，持双剑的纯白天使。
雕像，以及拿着雕像的海伦娜通体泛着神圣的光，我从那光里感受到了强大，不容反抗的强大意志，就像是自然意识本体降临前的气息，肃穆又令人恐惧，让人自发地心生敬畏。
“光中不存仁慈，亦不容邪秽。净化吧，邪物！”
海伦娜喝到，高举的手往下一挥，眼中爆发出纯白色的光，光透过皮肤从她的内在爆发出来。这是圣洁之白四方主教之一消减寿命再加上超稀有魔器的全力一击。
六柄圣剑从天穹顶上降下，毫无仁慈地要将肉茧斩杀。但那肉茧越发地颤抖起来，爆发出一片淡红色的血雾，然后凝结成一重血肉铸成的护盾。
光铸成的圣剑落在血肉屏障上，不受阻碍地斩开了外面的几层，却逐渐失去了斩击的力道，最终卡在了肉盾中。就连从天顶降下的动能加上削铁如泥的光芒圣剑也无法击穿那肉茧的防护。
肉茧颤抖的速度更快了，里面的东西即将成熟。它即将诞下自己。
“可恶。”海伦娜公会长见无法瞬间斩杀那肉茧，转而指挥六柄圣剑从肉盾中拔出，在肉茧周围围成一圈障碍。既然无法期待短时间取胜，还不如先控制那东西的行动。
“天外之天的圣洁之白，我请求你再度降下力量，以不破的光之牢笼束缚我等之敌！”
六柄圣剑平转过来，以剑尖指向肉茧，形成一圈不断旋转的剑之牢笼，一道闪亮的光圈。
我注意到海伦娜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透明色的液体从她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中渗透出来。
明显的超负荷反应，这应该是她的极限了。我没见过圣洁之白的契约者过多使用高阶术式的结果，但我知道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据说他们的身体会溶解，皮囊下的一切会失去颜色，血液会变成透明的液体，肌肉则变为玻璃般的晶体。在最后他们会变成一束光，冲破薄薄的皮肤，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然后尸骨无存。
那光圈牢笼束缚了肉茧的行动，它的颤动暂时的放缓了，周期性的魔力脉动变得紊乱了起来。那圣洁的光芒让肉茧里的东西很不舒服。
“艾莲娜！”
“我知道，该我上了。”
艾莲娜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再睁开眼睛时，她湛蓝色的眼睛变成了闪亮的金色，庞大的魔力流动起来，在她身前聚拢出一个明亮的箭头。
一时间展开的术式让我看的头昏眼花，我不得不暂时关闭魔力视野。这就是术式的顶点，神术。我们无法脱离和自然意识的同等契约独自使用术式，这注定了我们无法达到艾莲娜的高度。
简洁，高效，纯粹的力量与艺术般的精巧。狂暴的破坏力与令人窒息的美并存。
“神是至高无上的，神圣的存在。”
看着眼前的艾莲娜，我无意识地念叨道。
那肉茧仿佛感知到了自己的天敌，本能地停止了颤动，就像假死一样一动不动。
艾莲娜放出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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