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今天的英雄！”
装着淡葡萄酒的酒杯欢快地撞在一起，士兵们为了忘掉死亡的恐惧而狂欢，整个营地升起了篝火，把所有剩余的肉食做成烧烤分给士兵，营地的士气难得地高涨。
艾莲娜拿到了最多的一份，但她只是端着酒杯小口喝着，没去碰那一盘烤得焦黑流油的肉。她提不起胃口。
“多谢，小姐。”一个士兵举着酒杯走到艾莲娜面前，让艾莲娜抬起头。“请让我敬你一杯，那一箭真是神妙！这场仗结束后一定要让我请你喝一杯！”
艾莲娜勉强地笑了笑，和士兵碰杯。“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小姐！战争这东西就是不长眼，我们都需要好运。”
士兵笑着，欢快地跑去和其他人碰杯，一副热情欢快的样子。
看啊，艾莲娜。那就是朝生暮死的短命种，每一刻都在热烈地活着。可他就要死了，而且不会等很久。
艾莲娜想起了自己喜欢人类这种生物的原因。无论在哪一个世界他们都算不上强势，也不够长命，充满遗憾。
这也是诸神都愿意变为人类相貌，模仿人类举动的原因。这些渺小的短命种有着诸神没有的某些东西，深深地吸引了艾莲娜。
为了一个理想，人类这种短命种能够毫不犹豫地奉献自己的生命。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者是为了其他人的幸福献身，这曾让艾莲娜感到深深的陶醉，这些渺小的生物却是多么伟大！
但是这些人，又是为了谁，又是因为谁的错而不得不去死呢？
艾莲娜放下了餐盘，将自己的那一份让给了还饿着的士兵，正准备离开宴席。
“你去哪里？”
艾莲娜回头，看到满脸憔悴的威尔。他同样也没有沉浸在宴会的气氛中。士兵可以狂欢，但指挥官不行。
他本来只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现在看起来却像是四五十岁般苍老。在后勤完全被断掉的现在，他走出了破釜沉舟的一步，这对他来说应该也很难吧。
他也要死了。死于他一无所知的理由，毫无意义地死去。艾莲娜只能努力控制自己不表现在脸上。
“只是不喜欢宴会的气氛而已。想随处走走。”
“绝望的气息，对吧。”威尔嗤笑了一声，用手指随手一指正爆发出狂笑的士兵们。“他，他，还有他，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大家都想趁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最后欢快一把。”
“为什么不……”
艾莲娜说到一半就说不出了。她明知道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会死，不该说出不负责任的话。
给人希望却又马上让人见识到绝望，那也太残忍了。
“你是说，逃跑吗？”威尔质问到，他的声音冰冷，怀有一种恼怒。
艾莲娜意识到这不是该对指挥官说的话，威尔方才的话太不像个指挥官，让她放松了警惕。
“你是冒险者，可能不明白士兵的想法，倒也情有可原，不能要求你们这些民众有和王国骑士一样的觉悟。”
威尔没有追究艾莲娜发言的失误，自然地说了下去。人到临死前总会变得宽容，艾莲娜莫名地响起这句话。
威尔正视艾莲娜，艾莲娜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神尽管疲惫，却不减光芒。那是身为人类守护者的自豪和骄傲。
“我们是士兵。”他断言道，“即便是必败的结局，我们也绝不会后退。我和剩下的六百名士兵会为了人类的存续奋战到底。”
艾莲娜慢慢地摇了摇头，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对于眼前这个忠诚到舍弃了一切的男人，她看到了理想的光芒。那和她所认识的理想不一样。
理想不该是让任何人都会向往，能让所有人幸福的美好事物吗？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说出理想时如此悲壮凄绝，就仿佛飞蛾扑火般决绝？
看啊，艾莲娜，那就是你该拯救的人们。
“稍微有点言过了，其实也不用那么悲观。如果不再遇上魔兽，我们清理那几个强盗还是没问题的。只是后勤可能有点头疼，好在那魔兽没有损害储存干粮的粮仓。”
说着，威尔拍了拍正出神的艾莲娜，说道：“你这家伙虽然臭脾气，但也算是个能用的人才。无论结局是好是坏，最后几天都让我们好好想出吧。”
说完，他拖着步子回了指挥部，留下艾莲娜呆呆地站在那里。
艾莲娜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回神，按照原计划走进了树林。
“艾莲娜？出什么事了吗？”
我从树枝上跳下来，轻盈地落地，感到奇怪地歪了歪头。从没见过艾莲娜这样一副迷茫的表情。
“没什么。让你带的信都带到了吗？”
“哦。没问题。”我还是有些在意艾莲娜，但现在似乎不太好问。“反抗军那边说愿意相信我们，会按兵不动几天。裂口兽的事情也汇报给公会了。”
“嗯，那就好。”
艾莲娜还是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我摇了摇尾巴，问道：
“艾莲娜，你是不是在在意那些被感染了士兵的事情？”
“怎么一到这种时候你就异常敏锐啊。”
艾莲娜露出苦笑说道。
“只是觉得，这些武官，尽管站在了错误的一方，却也是为了一个崇高的理想。但那些士兵，却要因为别人的战争而死得不明不白，这也悲惨了。”
“拯救那些人不正是艾莲娜你要为之努力的目标吗？”
艾莲娜猛地睁大眼睛，我被看的感到有些奇怪，不解地摇了摇身后的尾巴。
“……你这家伙还真是简单粗暴啊，会不会安慰人啊？”
“哼，我看不出有这个必要。”
确实。艾莲娜笑了笑，仍然悲伤，却不再迷茫了。
“感受到了吗，空气中弥漫的那股魔力。”
我点点头。是血气，仿佛潮水般上升的食欲，异样氛围正在逐渐降临，在魔力视野下呈现出微微的淡红色。
我现在能够看见它了，高亮的中心正是那被用作军队据点的村庄，猩红如积蓄的火山。
第一声嚎叫响起，紧接着是连串成片的响应。那是因饥饿与干渴的凄厉喊叫。它们在渴求血肉。
它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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