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艾莲娜盘腿气鼓鼓地坐在稻草蒲铺成的简陋床铺上，怒视着一脸无所谓的克洛希。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吗？现在我们可是在逃的可疑人员欸可疑人员！本来人家村长对我们已经相当友善了，没有把我们当赏钱交出去已经令人十分感激了，你却说出能够帮他击败盗贼这种可疑的话！”
“动脑子想也知道一个人也能打败盗贼团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啊，你这不是相当于直接承认你是魔族了吗！要不是看村长的反应还有犹豫，我当下就要马上离开这里了！”
反正今夜是不敢睡了。艾莲娜一拳砸在稻草床上，哭笑不得。
克洛希没急着说话，完全没有自己做错事的样子，悠闲地看着灯火阑珊的村庄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得艾莲娜一肚子的怨气不知道往哪里发，只能把气都往肚子里吞。
“女神，我问问你”克洛希忽然开口让艾莲娜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想到是在说自己，然后艾莲娜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告诉克洛希自己的名字。
“你说？”
“自由与抗争的女神，你是这样自称的吧。”克洛希转过头，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仿佛能够洞察心灵。艾莲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是，我正是自由与抗争的女神艾莲娜。”
所以呢？艾莲娜不满地挑起眉毛。
克洛希转过眼睛，望着窗外遥远的某处：“我想你也清楚，区区一群强盗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的目的只是惩戒那些强盗的话，就不应该阻止我出手才对。你应该知道才对，那种程度的强盗对我根本不构成威胁。你却阻止了我出手，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确实。艾莲娜忘了这个盲点。确实如果要镇压强盗的话，利用身为魔王军战将的克洛希的力量是最好的选择吧，也是保证小灰安全最快的方法。
她见识过克洛希那诡异的剑术，也感受到了她身上强大的漆黑魔力。纯粹的小混混绝对不可能和她对抗。如果有这种力量，强盗团根本不会还窝在这种边缘地带称王称霸，而是直接反叛直取雷蒙公爵领地了。
艾莲娜确实有不让克洛希直接镇压强盗团的理由。这个想法是在最开始注意到强盗首领明显受过良好教育时产生的，最后在和村长的对话中得到了决定性大的依据。
但是应该和克洛希说吗？她的力量太强大了，告知情况也许能够让这件事得到飞跃式的进展，但如果她反对整件事都会泡汤。
克洛希转过头朝艾莲娜一笑，艾莲娜顿时有种心底被看穿了的惶恐感，忍不住砸了砸嘴。
“自由与抗争......虽然不知道女神是什么职位，但这个句式的话，强调的应该是自由与抗争这一点吧。”
克洛希淡然说道。艾莲娜叹了口气，无奈地举起双手说道：
“确实，我希望本地的人们自然主动地开始抗争。首先反抗强盗团，然后是公爵。我希望他们能够意识到自己是自由的，不应该受到任何人的压迫。我希望他们能够从被压迫的麻木中觉醒，开始抗争这一切的不公。”
“我希望改变这一切。”艾莲娜坚定地宣称道。
“听起来很像，但你并不像侍奉自在之水的人。”克洛希完全是以陈述句的口吻评判道，“侍奉自在之水的人应该会劝人从苦难的生活中抽离，要么独自归隐山林，要么干脆不在乎一切苦难。而且我也没听说过有哪个自然意识的侍奉者叫做女神。”
“确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外界，这个世界的外面。”艾莲娜自豪地挺起胸，“我是来自神界的女神，是比你们的自然意识还要高位许多的存在。我降临此地就是为了给生活在水深火热的人们带来救赎！”
克洛希扑哧一笑：“我可不认为你是那么了不起的存在。”
说到一半，她想了想，补了一句;“但我同意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对这个世界来说太异质了。从魔力到思想都是。”
“所以？你还没有解释为什么你要对村长说那种话呢！别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既然你希望为这个世界带来自由的话，期待着这个世界的人们主动抗争的机会的话，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克洛希仿佛理所当然般淡淡地说道，“我倒是想问你，为什么没有信任你打算拯救的人们？”
“那肯定是因为他们——”艾莲娜说到一半顿住了一下子。
对啊，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尝试呢？难道不是自己想要人们主动为自由抗争吗？
“如果不去做就无法开始，吗？”
艾莲娜喃喃自语。房间里小油灯的火苗跳动了一下，熄灭了。她在黑暗中看见漆黑魔狼的眼睛，映照着月光闪亮仿佛银镜。衣物摩擦的声音和铺床的稻草被重量压弯的声音响起，艾莲娜注意到克洛希在她身边不远处坐下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替我做这些事？这跟你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艾莲娜感到疑问于是开口道。
“因为你救了姐姐，我欠你人情。我能感觉到姐姐的身体里流动着你的魔力，在某种程度上，魔狼的双生子可以共有一些东西。”克洛希将手按在胸口，仿佛怀念般说道，语气莫名地悲凉，“我能感觉到姐姐曾非常危险，即便是我感觉到的瞬间就马上赶来，却没能赶上，而你救了她。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而且——”
“而且？”
“而且你的想法，姐姐应该会喜欢。”克洛希理所当然般说道，仿佛诉说着世间唯一的真理，“如果是姐姐所期望的事情我就会去做。如果她希望帮助你，那么我就是你的盟友。如果她反对你，那么我就是你的敌人。”
转过头凝视着艾莲娜的漆黑魔狼眼眸闪亮，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断言道：“如果你伤害她，我无论如何也会斩了你。不管是何等存在，我会不计一切代价。无论如何。”
“你......”
艾莲娜发现自己无法对克洛希说任何话。
漆黑魔狼并非不自由，她自己选择成为了朱伊安·芬里尔的影子。这对她而言是幸福吗？艾莲娜无法评判。
“晚上的悄悄话差不多就到这吧，二人一岗放哨，还是按照原计划尽早和小灰汇合，接下来再考虑下一步吧。”艾莲娜选择了闭嘴。至少克洛希能够成为短时间内值得信任的盟友这一点是个好兆头。至于小灰那边......艾莲娜多少有些把握。
“不需要。”克洛希断然道，“在夜晚不可能有凡人能够偷袭我们。”
“那好，你加油。晚安——”
艾莲娜翻身躺下，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莫名地失重了，然后撞到了坚硬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唉哟！”她痛得叫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被克洛希丢下床了。
“晚安。敢过来的话就斩了你，能碰我的人只有姐姐一人而已。”
“怎么这样——”
艾莲娜靠着床沿发出克制过的悲鸣，克洛希忍不住轻笑一声，翻过身舒舒服服地躺下。
那晚女神在魔族的床边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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