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庞大而臃肿的,令人作呕的身躯裹挟仿佛屠宰场一般的血腥味,自黑暗中显现了出来。
在那令人感受到如山一般的压迫感的“圆球”的最顶端,是一张姣好的人类少女的脸,但诡异的是,少女原本顺滑的棕色长发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无数披散而下的,仿佛一些炼金道具中加装的橡胶管一样的东西——它们的内部中空,从中时不时地流出一些粘稠的红色液体,滑落在那张还算原本还算得上是美丽的脸颊上。
而在那姣好少女的面容下的,是怎样的一副混沌的肉体呢?
银色与黑色相互交融,仿佛一副难以用语言描绘的抽象画——白皙而温暖的肌肤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金属,与漆黑的,不断滴落在地上的油状物,它们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与生命一般,于银色的体表下形成一道道曲折且不断翻涌着的,如同血管一般的凸起。
而那如同剑一般锐利的银色的金属质足部深深地扎在了木制的楼梯上,其数为八——八条细长而尖锐的腿张开着,仿佛一只怪异的蜘蛛,有的攀附与楼道的墙壁上,在其上刮擦处数道划痕,有的踩在地板上,支撑着它难以名状的可怖身躯。
仿佛蜘蛛的躯干一般的部位上,入目的是令薇薇安胆寒的一幕。
张着嘴巴的头颅,折断的肢体,蠕动的内脏与血肉——无数人类的器官被银色的金属与黑色的“热油”所联结在了一起,它们在少女原本的躯体上,仿佛裹上了一层铠甲一般,以一种无序的姿态粘合在了一起。
但薇薇安感受得到——那些肢体,那些头颅,那些仍旧呈现新鲜的红色的内脏,它们并非是毫无活力的死物,相反,凭借着血族对于血液的感知力,她可以感受到,那些被镶嵌与眼前的怪物的表面上的那些“东西”,它们甚至可能是刚刚从某一个人,或者某一群人身上,活生生地砍下来、割下来、挖出来的。
并且,她能看到,那些断面露出森森白骨的肢体,它们仍在微微地抽搐;她能听到,那开合着嘴巴的头颅,那时不时传来的嘶哑而绝望的呜咽——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这本应热闹非凡的小楼与庄园变得如此寂静无声的根源。
阿黛儿·科雷——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她早已变成了一头身负难以洗濯的罪孽的,丑陋而疯狂的怪物。
虽然薇薇安从未见过那位少女的脸,也从未和对方交往过,但眼前的事实让她不禁开始思考:这或许就是由她的内心所投射出来的,她真正的样子吧。
贪婪,癫狂,充斥着无尽的占有欲——说不定我其实和她差不了多少。
“……欸?”
毫无征兆地自心底冒出的想法令薇薇安的凝重的思绪陡然一滞——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将自己与阿黛儿联系在了一起;事实上,自己仅仅只是隔着一扇门,听过对方的声音而已,她们甚至连面都没见过,而这样的女孩,又怎么可能被联系到自己的身上呢?
不能理解,完全不能理解,换作是以前的薇薇安,她绝不会在如此严肃的境况下,毫无根据地出现这种对解决眼前的事件毫无帮助的想法的。
“这究竟是……”
薇薇安将视线移向名为“阿黛儿”的怪物身上,感受着周围的气氛,随后,猛地瞪大了眼眸。
“难道是……她在影响我的情绪与想法?这怎么可能?!”
少女被自己猜测震撼到了,她惊疑不定地瞪着那张五官端正,但此时却扭曲变形,状若恶鬼的面容——她根本不敢相信,区区一个黑手党的千金,一个普通的,根本无法使用魔法的人类,能对她的心智造成影响。
这是怎么做到的?魔法……不,不可能,无论是空气中还是对方的身上,她都连一点魔力波动都没有感受到!
毫无疑问,即使样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眼前的这只状若蜘蛛的怪物,毫无疑问,就是阿黛儿·科雷。
但也正因如此,才让薇薇安更加难以理解此时的状况。
“这究竟是为什么……”眉头紧蹙着,薇薇安迷茫地望着前方。
然而,纵使她想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下眼下的状况,阿黛儿却似乎并不打算给她更多的时间了。
“啊啊,来吧,来吧,只要你消失了,只要大家都消失了——爸爸,叔叔……不管谁都好,都去死吧!没有人……没有东西能阻拦我对他,对罗素医生的爱意!!!”
仿佛开战前的宣告一般,名为“阿黛儿”的怪物在一阵几乎震碎耳膜的尖叫声后,化为了一辆势不可挡的战车,直直地冲向了眼前的金发女仆。
“真遗憾,你所谓的爱人似乎是个对你毫无兴趣的女孩子呢。”
转了一圈双手的匕首,随后一手正握,一手反握,薇薇安伏下身子,将刀锋指向那冲撞而来的庞然大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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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幽蓝色的剑光闪过,一颗头脑外露,头盖骨只剩下一半的脑袋“咔哒”一声落在了布满血污的地面上,而从那本应连接着躯干的断口中缓缓流出的,并非腥臭的鲜血,而是漆黑的油状物。
“嘎……嘎……不……不要……”
看着眼前的这只被金属与黑色“热油”所支配的异形匍匐在地面上,姿态狼狈地挣扎着,米雪儿轻舒一口气,转过身去。
在这将近十分钟的一边倒的战斗中,米雪儿一边挥舞着大剑,耳边自始至终都是这些怪物们仍为人类时的惨叫声,听得她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再加上还得控制自己出手的力道,不能一剑就把这间厂房劈成两半,导致米雪儿现在的心情除了一开始的对鲜血的厌恶,又加上了一丝畏手畏脚的烦躁感。
“真是……终于结束了。”
瞥了一眼几乎铺满地面的,仍处于蠕动状态的尸骸,米雪儿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随后,少女熟练地打了一个响指。
呼啦——
炽蓝的焰流瞬间便攀上了尸骸、金属与“热油”,不到半秒钟,便将它们化为了飞灰。
抬起头,少女仰望着被夜风带起而四处飘散的飞灰,神色凝重。
毫无疑问,自她在那处街道以外的地方发现这些金属异形的那一刻,真正的混乱恐怕早已开始了。
“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薇薇安又在哪里……”少女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道。
于是,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不安,一阵阵充斥着恐惧的尖叫自相隔不远的街道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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