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尤诺？小尤诺！”
锄头的声音响起，我猛地一抬头。
“你刚刚怎么了？”它很有些疑惑，“在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异教徒的地方，你居然犯困了吗？”
“啊……没有，我这就走。”
我重新把小袋子放回枕头下面，从橱柜顶拿出门钥匙，收在腰包里，随后走出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刚刚一不小心发了会呆，约瑟夫他们说不定已经走远了，我得跟上去。
追上骑士团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村子中央的广场上。
这里一样没有人声，但骑士们早就习以为常，他们四散开来搜寻起来，确认无人之后又都回到了广场上，稍作休整的同时准备接受下一步的指令，继续推进，或者是原地待命。
约瑟夫下令全员修整，等待后续的补给。
然而天色渐晚，日暮西山，补给的后续队伍却一直没来。
“不应该啊？我早就把奥尼尔派过去接应后方的骑士队伍了，算算时间早就该回来了！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到？”约瑟夫急得团团转，“该不会是出意外了？可是以奥尼尔的实力，普通的老鼠根本就没法……”
我心里突然一紧。
我能感觉到有未知的目光看向了我。
约瑟夫身边的骑士突然冲向他，一下子把他撞得跌坐在地上。
随后那名骑士的胸口就中了一箭。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缓缓地倒了下去。
“敌袭！全体戒备！”
虽然战友就在自己面前倒下，约瑟夫震惊的同时并没有慌张，他高声的指挥着骑士们拿起武器，准备应战。
成排的黑袍人自屋顶上出现，手里举起了长铳。建筑后面也冲出来大批黑袍人，拔出武器冲向我们。
这次袭击的人明显不太一样。地面上的黑袍人各个好斗勇狠，他们冲上来的时候，斗篷下面隐隐约约传来狂笑的声音。
一个人直接撞上前面手持鸢盾的骑士，死死地抱住他不松手，一个人狞笑着扑向了后面面容惊恐的法师；屋顶上的黑袍人枪法极佳，他们的射击非常冷静而且精准，即便是有厚重盔甲防御的骑士也受到了严重的干扰，而法师部队则直接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我已经拔出了锄头，长刀在手，冰冷而熟悉的触感传来，带着微微有点兴奋的气息——它已经很久没见血了。
身边站着的骑士已经所剩无几。
是时候了。
黑红色的火焰自掌心涌起，注入到手中的凶器中。我听到它沉闷的呼吸声，就像是红了眼的野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群羊。
一个黑袍人挺剑刺过来。
我向右侧侧身，长刀置于左侧，刀刃朝外。
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
随后拖刀，上提，旋转，斩击。
不大的广场上，黑红色的火焰旋风围绕着我，不断有惨叫声入耳。
我根本不在意。这些人不会是普通的民众，他们是真正的异教徒。
那目空一切的狂笑声让我感到异常的厌恶。既然他们悍不畏死，那就告诉他们何谓死亡。
普通的武器根本无法招架住锄头的锋锐，不断有金属断裂的声音传来。
附近房顶上的射手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他们开始瞄准我，然而视线还未清晰，细小的赫色火蛇已然划开空气，刺穿他们的额头。
将鬼火收回我的体内。
强烈的晕眩感袭来。想要在不损神志的情况下强行操控鬼火果然还是不太现实。
拍了拍头，脑海中的晕眩感稍微减退了些许，我看向周围的战斗。
骑士们战斗的十分艰难。不仅仅是人数上的差距，这些异教徒组织严密，战术清晰，先拖住住前排持鸢盾的骑士，再扑向后面的法师们，最后再围攻身着重甲的骑士；屋顶的射手则专注于射击正在咏唱的法师，或者准备冲锋的骑士。再加上是偷袭，骑士们的处境愈发艰难，不断有人倒下。
约瑟夫正和几名骑士围成一个小圈，不断的防御着攻击，不时用长剑刺死一两个异教徒。刚开始他还能组织骑士们发起反攻，然而终究有些抵不过人数上的差距，被迫转入防守。
空中突然闪过一道绿光，直射向约瑟夫的后心。
我心中一紧，那是魔法的光芒。异教徒中也有法师！
我奋然跃起，手中鬼火再次凝聚，化为细线，就在那道光芒即将击中约瑟夫的时候，堪堪将其冲到了一边。
那是一支箭矢，上面还缠绕着星星点点绿色的魔法痕迹，在昏暗的傍晚非常显眼。
“哼，”一声熟悉的冷哼传来，“不愧是圣殿骑士，竟然反应这么快。”
……
夏联邦，燕州南部边境，勒石关外。
“终于到了。这可真是一道雄关啊。”刚瑟拄着拐杖，眺望着远处的关城，说道。
由于长途奔波，他的声音中已经带着一丝疲惫。
“这是许多骑士一辈子都没有到的地方。古夏国有句诗歌，念作‘燕然未勒归无计’，描述的就是边塞战场，”康拉德依然是那个样子，仿佛从来没有变化过，“攻破这座关城，格尔木关隘就会腹背受敌，联邦的防线就只能退回格尔木城。”
“不得不说老鼠们也有一些很有本事的存在。不过那样的话，这次行动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你很清楚，这只是个阶段目标，刚瑟团长。这时候你不会告诉我你的怒涛骑士团不擅长陆战吧？”
“当然不会，”刚瑟笑了笑，“那么你想打到什么地方？”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他拔出插在地上的巨剑，收回背部宽大的剑匣，缓缓走向后方的军营。
雄伟的关城外，黄沙随风起舞，他的面前，是无边无际的骑士构成的钢铁军团，和黑色的魔导重炮组成的钢铁森林。
“联邦首府，中州。”
……
圣城，枢机会议。
“康拉德和刚瑟带的骑士团连战连捷，现在已经快要打到幽州城下了。”
“很好。是时候让那些老鼠体验一下神明的怒火了。他们不敬神明，早该受到制裁！”
“那么在战事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我们……”
康迪克特此刻坐在首座，仍然是一言不发。
教国的战事顺利当然是好事，但问题在于，太顺利了。
顺利到身为教皇的他都有些飘飘然了。
但他还能保持清醒。
联邦的十二柱国，除了程平安以外，李定国和杨进等人都没有出现。在中州的探子汇报过，联邦议会正在为了战争的进程争论不休，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肯定还留有余力。
怒涛与铁面两大骑士团的成功不过是一次出其不意的突袭，战果赫赫，但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为了维持住格尔木教区的战线，他甚至偷偷抽调了审判骑士团的几个大队的兵力前往格尔木前线，来弥补铁面骑士团大量抽调所产生的空缺。为此他还专门给贾斯汀团长下了教皇令，让他亲自带队，务必拖住程平安，不能让他带领联邦大军回援北方。
教国可以动用的力量已经不多了。
算上能征善战的铁面骑士团、怒涛骑士团，维护秩序的审判骑士团，拱卫圣城的神圣骑士团以外，教国已经拿不出太多的军力。如今和夏联邦的全面战争已经无法中断，而他们的这些骑士团如果全压上去，再想要派遣军力就只能从各地驻守的骑士团里抽人了。他总不能把神圣学院里的学生也派上战场，让一大群涉世未深的稚鸟去前线和那些联邦军士拼杀，那不现实。
康迪克特揉了揉额头，他觉得有点累。实际上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维持着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的运转。战争本来拼的也就是国力。
现在他已经开始感到疲劳了，也许疲劳的不仅仅是他……
达卡教区的异教徒问题也是愈演愈烈，原定要派过去镇压的审判骑士团如今已经被他用在了格尔木前线，分身乏术，就只能先让两位圣殿骑士帮忙缓解一下压力。
虽然有一位还算是“实习生”，所谓的“荣誉圣殿骑士”。但奥诺雷说的话，康迪克特还是相信的，那孩子的实力足够强。
之所以不封为正式的圣殿骑士，是因为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她没有什么很能搬得上台面的功劳。拯救一个村子听上去很厉害，却不是什么不世之功。
能获得一个荣誉头衔是枢机会觉得她有用处。而且康迪克特本人也认为，在新年祭典上，册封一位“心地善良，面容美丽并且拯救他人”的女孩对于提升圣教的威望大有裨益，才特别授予她荣誉圣殿骑士徽章。
说起来与她同龄的年轻孩子们应该还在学院里修习魔法或者是剑术，政治或者神学，而她却已经直接和圣殿骑士刀剑相向，不落下风。
正因如此，康迪克特做不到信任她。这孩子的来历不明，实力却仿佛是天生一般的强大。但这对他，对教国来说也是机会。
越是年轻，越容易被改变思想，越容易为教国所用。所以他把思想任务交给了赛尔斯来办，那朵琉璃花一样的圣女相当擅长了解和控制人心，同时还是中央教区的大主教，政治影响力也完全足够。
在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下，那孩子迟早会为圣教死心塌地。但他太需要可用之人了，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异教徒来试一试这把刀，看看是否足够锋利，是否足够听话。康迪克特不介意为教国再打造一把锋利的刀刃，但刀柄必须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像贾斯汀一样。
一切都是为了教国。
至于那奇怪的双角，他并未亲眼见到。按照奥诺雷的报告书里描述的，额生双角的人物特征，他只曾经在古夏国的资料上略见一二。不过虽然离现在的夏联邦也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终究和敌国有所关联，哪怕只是一个孩子，他也必须有所防备。
据说那是很少见的一支血脉，早已经在不知多少年前完全断绝，销声匿迹了。
康迪克特突然想起那个人。她也有着黑色的长发，曾经开玩笑似的和自己说过头上可能会长角。他笑着抚摸那柔顺的长发，双角是恶魔的特征，她怎么可能是恶魔呢？
他猛地摇了摇头，引得枢机卿们纷纷侧目，以为圣座要反对什么。他挥手示意他们继续。
关于那个人，他早已刻意遗忘了。如果不是前些日子赛尔斯刻意的提醒，他甚至想不起来那张脸。
赛尔斯是个很可怕的人。那朵琉璃花很温柔，只是因为她想要对人展示温柔而已。她总能洞悉别人的心思，别人的想法。康迪克特很相信她对自己的忠心，但每次和她相处时总觉得没什么藏得住的想法，尽管他总是绷着脸。
最首位的教皇突然起身，在几位枢机卿们诧异的眼神中，大踏步的走出了有点阴暗的会议厅。
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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