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 我们要……怎样赎罪才好?
——耶稣基督的代死是奇妙的。他本是生命之主,却乐意为我们把生命舍弃。他的死是自愿的。因为他是无罪的,所以他的死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代替我们,为我们的罪而死。
——他钉在十字架上乃是本着上帝的旨意。
耳边回响起这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就像朦胧的天之音,在我混沌的大脑中慢慢升起。
是谁的声音?
如此悲伤,又如此孤独?
我慢慢睁开双眼。
明媚的阳光从我的右前方慢慢射入,让我不得不用手挡在眼前。
我试图别过自己的视线,
而头部带来的柔软触感让我觉得这下面并不是枕头,
是柔嫩的肌肤,确切来说是雪白的大腿。
“唔,头好痛……”
“Are you alright? My boyfriend?”
“……我这是在哪……”
身子突然坐了起来,我朝着拉门外的方向望去。
在透过两扇开着的樟子门,一个庭廊,我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山、石、松、竹。
恬静的景色在我面前展开。
清澈的潭水四周是假山萦绕,水里游荡着几条鲤鱼,两侧是碧绿的细竹和松树。
而令我惊讶的是,
这一切的美景似乎被建在了同一个院子里。
“Heylook at me please?”
我从刚刚的景色中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到了刚才为自己膝枕的人,刚刚跟自己对话的人。
她的装束像是古代某座城池中居住着的公主。
鲜红色的和服包裹着她洁白的身体,在和服之上,绣着百花的图样。柔顺的长发垂在了她纤细的肩膀上,玲琅花样的发髻陪衬着她深邃的眼眸。
金黄色的束带缠绕着她的细腰,雪白的长袜此刻套在了她的玉足之上。
即使只是淡淡的面妆,
她依旧显得倾国倾城。
我不禁止住了自己的呼吸,仿佛是被下了命令一般。
而违和的是,
这样的一位古风少女,
她此刻手地下压着一本《圣经》。
“春夜……”
“Yes?”
“你让我从哪里吐槽才好……”
明明是在和式的房间里穿着这样一套华丽的和服,手中却捧着圣经,嘴里不停的说着英文。
估计刚才醒来之前,就是她在我的耳边低语的吧?
但是,唯一让我确信的,
是她,花泽春夜。
她是……花泽春夜。
此时的她慢慢的开口了。
“井上君,你能相信吗?耶稣的死是为了帮我们赎罪,是为了我们的罪而死。”
春夜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接着说道:“而如果我们真的是受到了上帝的恩惠才能活在这个世上的话,如果我们真的需要上帝来为我们赎罪才能幸福快乐的话——”
我此刻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只有屏住呼吸听着。
“那我们……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这让我立刻想起了几天前春夜在教室里对我说过的话。
——井上君,你对这个世界的迷恋,到底是什么呢?
她看着我,慢慢站起身,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并且用她那悲伤地眼神望着我。
“你已经是‘樱染’的重症患者了,井上君……”
“……”
昨晚,在优子家醒来之后,我的症状全面爆发了。
就像剧毒的蔓藤缠绕着我身体的每一处皮肤,让我痛的紧咬着牙齿。从鼻腔到肺部,整条呼吸道都像是被人点燃了火,将我呼吸的空气燃烧殆尽。食道里就像千万条虫子在爬行着,啃噬着,恨不得将自己的喉咙割破,让它们放出来。
就像昨晚田中彦一先生做的那样。
割破自己的喉咙,
才能解脱。
昨晚似乎是美藤那家伙及时的将樱染的药片塞入我的嘴里,才让我免去了这般痛苦。
而服下之后的那美妙的感受,我是尽量不愿意回想起的。
“我们要……怎样赎罪才好?”
春夜的眼神一直凝视着门外。
而这里的“我们”,似乎并没有我。
“春夜……我们在哪里?”
“这里是我家哦,花泽的本家。”
我环视着这里富丽堂皇的景象,自家的庭院能做的如此精致,看来只有春夜家了吧。
“我怎么……”
就算是现在,我的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昨晚的事情,井上君一点也不记得了吧?”
“田中先生的事情倒是……”
“诶?那你之后对我做的那些这样那样……的呢?”
“谁会做啊,我又不是记忆丧失啦!”
“亏你还是my boyfriend的呢。”
“至少在你自己家里,这种令人害羞的话题还是不要谈了啊。”
“爸爸……不在哦,只有我们俩。”
春夜的父亲,花泽千春并不在这里。
“那你自己怎么能穿上这身和服的?!”
“当然我们家的佣人就不能算了。”
她似乎不怎么开心的撅着嘴。
并不是想要在这里继续跟春夜斗嘴,只是自己现在,再也经不起有人扭曲着混乱的事实了。
而说成记不起来倒也并非完全。
我还记得美藤说过的一些话。
比如说,
——“井上夫妇,是我们社团的Seller。”
所以我也这样询问了春夜。
而春夜给出的解释是,
井上夫妇——井上武和井上名乃,也就是我的父母,他们在三年前,背叛了花泽组,在药品测试期间,偷偷的将樱染带出花泽家的势力范围,并且,他们也带走了组里准备好的唯一能治愈樱染病毒的解药。
而在此之前,他们一直是作为组里的“Seller”,也就是药贩,来对于樱染这种新研发的传染型毒品进行测试的。
“最早的测试者有,月岛友人,田中彦一,浅川……大我。他们……各自都是和花泽组结下梁子的一些人,所以要拿他们来作为最早的牺牲品,由井上负责配药。”
“你全都知道么?我父母做的事情……”
“他们的事情,我也是昨晚听美藤说的。”
美藤……
我的胃部不安的抽搐了一下。
回想起了之前的一系列事情。
——你的父母,最近再也没联系过?
——啊,对了小哥,你的父母……还是没有联系过你么?
——看来原本的目的没有达成呢,我也只好顺便听听你们的故事而已。
原本的目的,
美藤原本的目的,
这家伙只是想要通过我来了解我父母的信息而已……包括他从一开始接近我,到后面给我生日礼物,而作为生日礼物的那只招财猫里面被放了一张五十万的支票。
从一开始,
他就知道我总有一天会用到这张支票,
所以,就会被花泽组永远的套牢,掌握在他的手中,一直被他玩弄着。
可是……
我也……
我根本不相信这一切……
我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连我的父母也是。
胸口突然紧了一下,我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渐渐艰难了起来。
像是有人在紧紧地扼住我的喉咙。
不行,
不……
我不由得一下子双膝跪地,
又要来了……
樱染。
“井上君!你没事吧!”
“春夜……还有……药么?”
我们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如果耶稣会帮我们赎罪的话,我对这个世界的迷恋又是什么?
正因为带着罪孽,
才有活着的意义吧?
而在罪孽还清之时……
“春夜……要不然……杀了我吧?”
我似乎是一时间头脑发热,才会说出了这样的话。
或许是因为痛苦正占据着我的大脑。
又令我想起了周防学姐在病床上挣扎的样子。
其中的痛苦,我现在是十分了解的。
而我并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当时学姐没有说出这句话。
正因为这样……
啪!
我的左脸挨了一记耳光。
似乎是被面前的这位穿着和服的少女,用尽全力的打了一下。
她此时的眼中盈满了泪花。
“井上君……你是让我……瞧不起你么?”
“如果怎样都会死的话,这样的死不是很不错么……春夜……由你来……”
我颤抖的声音继续延续着,努力让自己说出话来。
“如果怎样都会死……当初在风华高校四楼的阳台上,一跃而下……也就不会发生这些痛苦的事情了。但是,也不会遇到你了啊,春夜。”
我到底在坚持着什么,似乎此刻都变得无所谓了起来。
因为疼痛而流下脸颊的汗水打湿着我的前襟,
而此刻,它们也会散发着异常的香气吧?
就像浅川大我那样,就像周防千子那样,就像田中彦一那样,
清淡的,
樱花香气。
“你只是需要一片樱染而已。”
春夜说完,便抱住了不停抽搐的我。
在我的耳边,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井上君,还记得……我在那天送给你的巧克力么?深蓝色的盒子,粉色的缎带。”
“啊……嗯。”
情人节,
也就是我向春夜告白,春夜邀请我一同毁灭世界的那天。
在闹剧的结尾,
我收到了春夜送给我的一个礼物,
情人节的话,那是巧克力吧。
深蓝色的盒子,粉色的缎带。
十分精致的包装。
或者说是严密的。
“吃了它。”
“哈?”
“井上君应该还没有吃掉吧?”
“还,没有……”
或者说吃掉才不对吧,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的,女生送来的巧克力啊。
“那里面……巧克力的里面……包裹着治愈樱染的解药。”
“什么?!”
“笨蛋,不要大声。”
春夜依然维持着紧紧抱着我的姿势,听到这里,我的痛楚也顾不上了的样子,对于这个惊天的消息,我实在是没有余力来感受疼痛了。
“不是我父母拿走了么?”
“这是另外的一份。”
“有两份?”
“请吃了它,井上君。”
春夜的喘息声在我的耳边回荡着。
而这个时候,美藤凉介站在了门口。
“哦呀,我是不是撞见了什么,小哥,每次都是这样巧呢。”
看到了春夜紧紧抱着我的样子,美藤这样开心的说道。
春夜也立刻松开了我。
并没有看着门口的美藤,而是一直目光深邃的看着我这边。
“再见了,井上君。”
随即,她转身从美藤身旁走过,很快的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我却痛的快要昏了过去,连一句话,都再也没有说出口。
在吃过美藤第二次给的药片之后,我得以顺利的活了过来。
“刚才的感觉,很想死的吧?小哥,樱染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啊。”
这间房子里只剩下了我和美藤,
而从他进来开始,就能感觉到此次他来者不善。
他坐在了靠近庭廊的墙角,
似乎不愿意在靠近这里似的。
“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我的父母才来接近我的吧。”
从小混混的手中将我救下,又经常和我来往的真正目的。
“到了现在还在苦苦纠结之前的事情还有什么用呐,小哥呦,你果然是个上行思维的男人呢。”
“上行思维?”
“是哦,”他继续笑着说道:“每件事情,都喜欢向上寻找它的根源,并不想继续向下寻求它的解决方法,总是喜欢问‘为什么?’,却从来没认真想过‘怎么做?’,是这样的吧,小哥呦?”
虽然是这样的没错,
但是现在说这种东西,
只会让自己更加火大而已。
我站了起来,冲到了美藤的面前,提着他的脖领。
“你这家伙!!”
“别靠的太近啊,小哥,会传染的吧!”
他用低沉的声音向我吼着。
这让我立刻松开了拽紧他的双手,并且向后退去。
而美藤这时却又戏谑的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小哥果然是个温柔的男人啊,哈哈哈,真是的,竟然一下子就放手了啊,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
“真的是,太天真了啊,小哥。”他用他那豹子一般凶恶的眼神盯着我。“之前的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关键是后面应该怎么做吧?小哥,据我的了解,九州那边的樱染病情已经爆发了呢,或者是新闻中说的那样,流感,已经开始泛滥了啊。”
樱染……开始传播了?
“不是说一切都还在测试中……”
“那已经是去年以前的事情了,小哥,春夜的父亲,千春大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现在,已经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什么计划?”
“用樱染,杀光我们所有人的计划。”
美藤笑的更加恐怖了。
“千春大人这样做,是为了花泽社团的发展,让花泽社团从经济上真正的发展起来,从而占领整个国家啊,虽然表面上是这样的”
“发展……经济?是要通过贩卖这些毒品么?”
“答对了一半吧,一半?或许更少。”
他的身后出现了两名保镖一样的壮汉。
戴着墨镜,身穿着黑色西服。
他示意两个人在一边等着他,继续转过头来跟我说着。
“小哥哟,人的所有欲望之中,最最重要的,并不是那些能令自己变得快乐的欲望,而是——求生欲哦。”
“所以说……”
“花泽组的计划,是通过卖出樱染的解·药·来获得超高额的利润。”
“原来是这样……”
“但是千春大人脑中真的是这样想的么?”
美藤此时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千春大人真的是为了花泽社团的壮大才制定了这个计划的么???如果是千春大人的话,一定不会这样庸俗的吧!!!!对,这样的话太过庸俗!!太过无聊!!!如果是千春大人的话,一定会创造奇迹的啊!!!!他是一个并不追求欲望的、了不起的伟人!当然,就连人的生命!!!千春大人也会看的一文不值啊!!!”
癫狂着,疯狂的大喊着,流着口水,像是个崇拜着自己心目中的神明的异教徒。
而就算是局外人的我也在清楚不过。
“大叔……你也……早就对樱染成瘾了吧?”
“这些都不重要!!!井上泷也!!”他继续流着口水的说道:“解药什么的从一开始就并没有全面投入生产!!据我所知,唯一的一份就在你的父母手中!把它带回来给我!这就是你的……你的……”
美藤颤抖着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从里面拾起了两颗,颤抖着吞入口中。
一瞬间,刚才的激昂消失不见,美藤整个人安静了下来。
“多么清香的樱花气息,这也是千春大人天赐一般的艺术感带来给我们的救赎。”
“什么艺术感?”
“小哥,‘樱前线’这个词,听说过么?”
“樱……前线?”
“由于气温差异的缘故,日本的樱花,最早开放在九州的鹿儿岛,接着由南至北到达北海道,因为开放的时间不同,所以会从二月份开始,直到四月末结束……这一花的盛典就叫做樱前线。”
“难道是……樱染……”
“没错啊,小哥,这就是樱染的传播路线啊。”
美藤正在一点一点的向我解释着。
——樱染是从樱花中提取出的高浓度晶体,
整合了花粉症病患特殊体质的DNA,
即使是潜在的,轻度感染的病患,只要闻到了樱花的芳香之时,体内的病毒也会被完全唤醒。
樱染将从九州一直传播到北海道。
就像樱花的盛开一样,
毁灭这个世界。
就像春夜说的一样。
美藤轻蔑的叙述着这一残酷的现实,并且漫不经心的点起了一根烟。
“为了防止你的父母打乱这个计划,小哥哟,你要帮我。”
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罐透明塑料的小瓶子,里面装着四片左右的白色药片。
——樱染。
“我为什么要帮你?”
“啊啊~上行思维真是可怕……呢,小哥你不想要这个?”
“吃了这个之后还是需要更多,最后的结局很简单吧?”
美藤继续笑嘻嘻的看着我,
嘲笑着我的回答,
永远是很从容的样子,即使马上就是世界末日的时候。
“真不错呢,小哥,真是不错的觉悟,但是……你不想再管大小姐的事情了么?”
“春夜?”
“现在还蒙在鼓里,你可是会伤透了女孩子的心哦~”
“你想说什么?”
“春夜大小姐,现在,和你一样哦——樱染的重度感染者。”
……
像是有什么钝器,
在我的后脑,
以最大的力量,
猛击了一下。
春夜那天一直在浅川大我的旁边,
她还在昨天晚上,美藤过来找我们的时候,一个人跑到我家的卫生间吐着。
应该很早就被传染了。
是么……是这样的么……
我应该,早早就发现的啊……
可是我……
我根本……
“我根本找不到……”
“什么?”
“找不到,我也不知道……更别说将什么解药带回来了。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跑到了哪里,而且,就算真的找到了,说不定解药已经被那两个人喝掉了,卖掉了,或者干脆坏掉了。”
“那是……小哥你自己的问题。”
“三年间没有任何联系……就算是一个简单的电话,都从来没有打过来啊!!!那两个可是叫做我父母的人啊!!!”
我同时也在嘶吼着。
瞪圆了眼,
眼角也开始湿润了。
“不管你能不能完成……这里面是四粒最新的樱染,以小哥你现在的状况,每天必须吃一次,也就是四天。”
美藤向我伸出了四个手指。
“四天内,把你的父母带回来,我会给你们吃不完的樱染,当然,春夜大小姐这边也会保证樱染的药量。”
他顿了顿。
“记住,只有四天,四天之后,即使是千春大人的亲生女儿,也绝对不会收到任何宽容,如果这一切是千春大人的计划的话,他女儿的死,也是在计划之内的吧。”
接着又再一次回头笑了笑,带着那两名手下离开了。
“因为这是……世界末日,对吧?小哥。”
我的手中此刻,
握着装了四片药片的透明瓶子。
四天之内,
要找到我的父母,
要找到整个花泽组三年都没有找到的,我的父母,
而要找的人却从来没有打过一次电话。
我能立刻想到的,
便是在优子管理的破旧公寓里,
我的房间里,书柜下面的第二个抽屉中,
深蓝色盒子,
粉色缎带,
包裹着的,春夜偷偷给我的“解药”。
显然美藤并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
显然这一切并不像美藤说的那样,
但是有一点,
我很确信,
春夜的事情,
她得了樱染,
这个事实比我知道自己得病的时候更加痛苦。
——我们要……怎样赎罪才好?
——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吃了它。
——井上君,你对这个世界的迷恋又是什么呢?
——再见了,井上君。
——井上君。
我用颤抖的右手靠近着静静躺在地板上的那本圣经,
此刻它的中间页里,
夹着一张正在风中飘荡的纸条,
我发现了它,
慢慢的将它抽了出来。
上面是清晰的、手抄的一段话。
我能确信,这是春夜的笔迹。
“上帝死了。——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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