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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天煞命

13.天煞命

缥缈峰顶,宗主阁前,此时俯瞰已瞧不见山脚下的景色了。

望不到边际的云雾似画布上的白色油画,穿过缥缈峰,横铺在这里轻轻拂去一笔,便又填了几分浓浓的白。

时而见两三只头顶丹红,振展双翅的仙鹤从云海中翻腾,翅尖在空中划出道道白线。

若是御剑遨游在这片瑰丽的彩云图画里,那才是人中仙,才叫洒脱肆意。

在这里,每走一步都仿佛登天踏行。

张奕站在宗主阁院前,仰头打量了一眼门梁上的匾额。

匾额黑底金字,醒目的刻着四个大字——天衍剑宗。

匾的右下方有一行小字,若不细看只怕会被遗漏。

【敬此牌既敬吾】,字里行间隐约透露着不羁的霸气。这字,似乎是用剑刻上去的。

而留下字迹的正为天衍剑宗开山祖师,郑绝卓的当年留字。

张奕目光从匾上移走,哀叹一声。

现如今郑绝卓早已飞升,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吧。

毕竟飞升即入归墟,但归墟与道天宗又紧密相接。

这些修士大能,这辈子也不可能会想到,苦修千万年只为飞升夺得长生之道,等待他们的却是成为天道的养分。

大抵是前赴后继的飞蛾扑火,毫无意义。

但消陨也罢,真求得长生也好,人活着总要个念头不是?

遂后,张奕郑重的对着这牌,拜身,敬了一敬。

“道友走好。”

他悄叹着,似在惋惜郑绝卓,又或是惋惜上一世的自己。

“若有机会,替道友荡平遗憾。”

张奕留下这句话,随后拂袖,迈步走入院内。

阁院极大,几乎圈住了半个山巅,阁院内遍处是佳木葱茏,奇花闪灼,甚至有水榭建在灵泉湖泊旁边。

而墙壁上刻画着精致的雕花,与那气派的大门尽展着浪漫与庄严。

前进数步,走上七重石阶,他敲了敲门,“启禀宗主,外门弟子张奕有事相报。”

可无人回应,只能听闻流泉拨弄清韵的细细水声。

“宗……”

“等等、等下!等我盘一下发髻!”

屋内的一道慌乱急促的娇滴童声打断了张奕开口。

随即他垂下正欲再抬起敲门的手,静静等在门外。

只不过心里嘀咕:宗主怎么这么懒散,居然现在才起床?

……

片刻后,大门无人自开。

欧阳邵月正坐在主厅内为她专门定制的小小太师椅上,小手拍着头上刚盘好,看起来不容易被人揉散的双蟠髻。

随即她挺起小身板,将腿上皱起的裙摆推平,正了正姿态,仰头打量那微笑着缓步进来的白衣青年。

只观那青年气质不俗,鼻子好看,唇形也好看,尤其那双透露着深邃的朗目,着实吸引人想探究一番。

可凑在一起,整张脸给人一种仿佛天生会花言巧语的浪人浪子一般,瞧不出个正经。

看到这,她轻皱了下琼鼻。

这就是令她的好徒儿烦恼的男子?

修为也才练气后期,她那徒儿可是慕强的很,这张奕哪里吸引她了?

看着张奕的脸,欧阳邵月心里生出一种被猪拱了自家白菜的感觉。

念此,她蹙着淡眉,环紧双臂,奶凶的历声道:“找本宗主何事?”

随即张奕行了一礼,“弟子想向宗主禀告一件很严重的事。”

他掷地有声,神情郑重的让人感觉好像真有件天塌下来的大事般。

“什么事?”

欧阳邵月一挑眉,有点肉嘟嘟的小手紧把椅侧的扶手,身体不自觉的向前微倾。

生怕一会遗漏张奕接下来说的话。

而那白衣青年深深吸气,似乎在斟酌。

半息后,只见他目不转睛,盯着欧阳邵月轻轻道:

“弟子的师尊,又私自下山去酒楼,已经数日无归了。”

然后天塌下来,无声的放了个屁。

“就这事?”

这邹友仁老偷摸下山去酒楼,她早已见怪不怪了,所以就为了这特意来找她?

“弟子们都很担忧他,怕他在外喝的酩酊大醉,又一时兴起带回来一帮孩子,然后撒手不管。”

“……”

提及此事,欧阳邵月只感头疼的扶额。

那晖没峰都快变成孤儿峰了,全凭邹友仁的一己之力。

他倒是有仁义,见到身世凄惨之人便往宗门里拎,结果一带回来就放在宗门里散养不管。

刚开始她也来气,当她天衍剑宗是个什么托儿所不成?

那些长老也向她提议,给这些孩子点钱财就将他们散下山去。

可她当看到这些孩子,各个确实凄惨,也是不忍心,便都挂名成了外门弟子。

而她面前的张奕更是惨,他是世间罕有的天煞劫命,有此命格之人与天犯冲,自身会不断遭灾。

基本上没有活过十八岁的。

当时邹友仁捡来张奕,向她询问如何破解这命格,她听到吓了一跳,因为自己也没见过。

随即欧阳邵月就去了从不问世事的天机阁求解,他们那里不管修行之人叫修士,却唤学士。

之后有位身着紫色宽袍的老者学士来替她解惑。

只见那学士嘴里念念有词,头头是道,说着什么破解这命格易,可因果却需有人承担之类的话。

听得欧阳邵月那叫一个头大,她平日最讨厌说话云里雾里的人了。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拱手继续向他请教。

“老先生,这因果有什么讲究?”

老学士将手中的拂尘甩了甩,满脸难堪的摇头道:

“唉,天煞孤星,天煞命劫乃与天犯冲。

而你破解他这命格,岂不是在与天相犯?

此间的因果,饶是仙尊也得掂量掂量,毕竟天意不可违啊。”

然当她再问这老者,可有什么办法解决的时候,那老者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扫着她。随后嘴里不断念着没有了没有了,说罢就推搡着她,要赶她出门。

于是在那之后,欧阳邵月一度瞧不上天机阁的学士。

都是群有牙没嘴的大尾巴狼,话都说不明白,给这跟她装的什么蒜?

遂后她怒翻古籍寻找方法,可她面色却愈翻愈难看,仿佛吃了隔夜的馊饭一样难受。

她横竖睡不着觉,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

那书满本都是一个意思:

听天由命。

她也没了办法,而之后张奕能活过十八岁并不是因为他吃了烧鸡,或是内门长老帮助了他。

只是因为他命大。

眼下。

欧阳邵月也不想再计较,她摆一摆手,小腿蹬地,颇为无趣的向椅背靠去。

“走吧走吧,没事别来烦我了,就让邹友仁喝去吧,他这辈子也就那点爱好了。”

说完,她支手托腮,袖子却由于过于宽大,滑落至肘,露出一截白嫩的胳膊。

紧接着挣开小嘴打了个哈欠,而眼角挤出的点点泪荧,显得这女童更加娇小可爱。

似一只总睡不醒的慵懒小猫。

但抬眼。

张奕还杵在那。

“干嘛?不走等我撵你?”她眯着眼又是一个哈欠,困顿骤然沿袭着眼皮。

她不解,明明都是出窍境的修士,却因公务感到身心劳累,是自己太松懈了吗?

似乎是为了回答她这个疑问,张奕接下来的话乍然让她瞪大美眸。

只瞧张奕不紧不慢的缓缓开口。

“宗主难道忘了,明天就是摘剑的日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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